随着时间推移，景区观景台的游客越来越多。

又正好遇着天气寒冷，大家都想要一杯热乎乎的奶茶捂手，更何况还是免费的，因此奶茶摊位前的人群也渐渐开始变得拥挤起来。

“老板，快点，我的奶茶好了吗？”

“别挤啊，我先来的！”

“哎哟，谁踩我脚了？”

人群中开始出现各种抱怨声，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也变得混乱起来。

徐佳哟一边加快派发奶茶的速度，一边大声维持着秩序：“大家不要着急，一个一个来，只要扫描二维码的都有份……”

只是，她那点声音很快就被嘈杂的人声淹没了。

忙中出错，意外果然发生了。

一位身材高大的男游客为了抢占位置，用力推搡了一下前面的人群。人群顿时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向前倒去。

“啊！”

徐佳哟躲闪不及，被桌子前的人群猛地一撞，整个人失去了平衡，连人带桌子一起重重地摔倒在地。

“小心！”

贺玉言见状，连忙冲了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徐佳哟。

“砰！”

保温箱被撞翻在地，奶茶洒了一地，冷冽的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浓郁的甜香，人群变得更加混乱起来。

“我的天啊，发生什么事了？”

“快来人啊，有人受伤了！”

混乱中，徐佳哟抓着贺玉言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却发现贺玉言的胳膊被奶茶烫出了一大片红印。

“你怎么样？是不是烫着了？严不严重？”徐佳哟焦急地问道，语气中充满了自责。

“我没事，你呢，有没有受伤？”贺玉言强忍着皮肤上的烧灼感，紧张的上下扫了好几眼徐佳哟。

“我没事……”

徐佳哟摇了摇头，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手撑着额头心痛不已的叹了口气。

这些奶茶，是她和贺玉言忙碌了一早上的成果，现在就这么凌乱的全喂给了土地。

与此同时，人群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名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分开人群走了过来。

原本混乱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怎么回事？是谁在这里聚众闹事？”一名工作人员大声问道。

“我们是来这里免费送奶茶的，不是故意要闹事的……”徐佳哟连忙解释道。

“奶茶？”

工作人员闻言，气的不轻，冷声质问道：“你们有营业执照吗？有食品经营许可证吗？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就敢在这里摆摊设点？”

徐佳哟顿时哑口无言。

“把东西都收拾干净，跟我们走一趟！”

工作人员不由分说，收走了他们桌面上残留的所有东西，并将她和贺玉言带离了现场。

来到景区管理处，徐佳哟和贺玉言被告知，他们未经许可在景区内摆摊设点，扰乱了景区秩序，造成了环境污染，将面临罚款处理。

“根据《风景名胜区条例》相关规定，未经许可在景区内摆摊设点的，处以两千元罚款；造成环境污染的，处以两千元罚款……”

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宣读着处罚决定。

徐佳哟无力地坐在椅子上，听着工作人员冰冷的宣读声，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这次的确是我们的错，我们认罚，但是能不能通融一下少罚一点，您看我们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摆摊，不知道规矩……”

贺玉言看着在角落里微微颤抖的徐佳哟，想要为她争取减轻处罚金额。

“规矩？不知道规矩就可以乱来吗？你们好歹也是成年人，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吗？你看看你们，把好好的景区搞得乌烟瘴气，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成何体统！”

工作人员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

徐佳哟抬头看了眼面色涨红，一脸着急的贺玉言，挺直脊背走了过去，拉了拉他的衣服，神情是贺玉言前所未见的平静。

“扫码还是现金？”徐佳哟声音平稳。

交了罚金走出景区管理处，徐佳哟推着空荡荡的小推车，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

贺玉言默默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失魂落魄的背影，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满和嫌弃。

徐佳哟疑惑地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是一位穿着藏蓝色棉袄，头上裹着红色头巾的保洁阿姨，正一边费力地弯腰扫着地上的传单，一边嘴里不停地嘟囔着。

“好好的景区，弄得乱七八糟的，真是不像话！”保洁阿姨愤愤不平地将一把传单扫进簸箕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贺玉言也停下了脚步。

“阿姨，怎么了？”徐佳哟走上前去，关切地问道。

“还能怎么了？还不是早上那些人发传单送奶茶的事儿！”保洁阿姨没好气地白了徐佳哟一眼，语气里充满了抱怨。

徐佳哟愣了一下，脸上微微有些烫，这说的不就是她和贺玉言么。

“那些传单，扔得满地都是，害得我们老婆子跟在后面收拾，真是气死人了！”保洁阿姨越说越生气，手中的扫帚挥舞得更起劲了。

徐佳哟顺着保洁阿姨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景区道路两旁，花丛中，石椅上，甚至连垃圾桶里，都塞满了他们精心设计的民宿宣传单。

五颜六色的宣传单，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像是一只只无家可归的蝴蝶，正对她发出无声的嘲讽。

徐佳哟的心，猛地一沉。

她这才知道，原来早上那些兴高采烈接过传单的游客，根本就没有认真看上面的内容，就随手丢弃了。

他们辛辛苦苦设计制作的宣传单，现在却像是一片毫无价值的垃圾，被人随意丢弃，无情践踏。

她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张揉搓得皱巴巴的，沾满了灰尘和泥土的宣传单。

宣传单上，是她和贺玉言精心挑选的民宿照片，照片上的民宿，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美丽，格外温馨。

徐佳哟下颌几乎绷成一条直线，一滴眼泪将落未落地缀在她的眼尾。

“可不是嘛，现在的年轻人，一点公德心都没有，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给我们增加了多少工作量啊！”另一位保洁阿姨也一脸怒气地附和道。

徐佳哟赶忙仰起头，没有辩解，默默地将手中的宣传单叠好，放进口袋里。

“阿姨，这事都怪我，您受累，快去歇着吧，这些传单我来清理。”

徐佳哟主动坦诚，从保洁阿姨手中接过扫帚，开始默默地清扫着地上的传单。

贺玉言见状，连忙上前帮忙。

“不用，我自己的过错我自己收拾。”徐佳哟摇摇头，推开了贺玉言，拒绝了他的帮助。

寒风依旧凛冽，天空中飘起了零星的雪花，为这寒冷的天气增添了几分萧瑟。

徐佳哟的手指早已经冻得通红，但她却像是感觉不到一般，依旧坚持着将一张张被丢弃的宣传单捡起来，扔进垃圾桶。

贺玉言看着徐佳哟冻得发红的双手，走过去将自己的手套脱下递给她。

“没事，我不冷。”

徐佳哟的声音冻得已经有些沙哑，但她却倔强地不肯接受贺玉言的好意，手中的动作也不肯停下。

贺玉言一把抓过她的手，不由分说将带着自己体温的手套强制套到了她的手上，然后夺下她手里的扫帚，一声不吭的扫起剩余的宣传单来。

从手心里传来的暖流一点一点渗入她冰凉的身体，连周围的空气仿佛都暖和了几分。徐佳哟紧咬着下唇，仍是没能控制住眼里的水光粼粼。

不远处，贺玉言看着徐佳哟终于尽情发泄地哭了出来，心里松了一口气，低着头，默默加快了扫传单的进度。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身影拉的格外修长。

回到民宿，徐佳哟甚至来不及回应卓玛和苏羽的关心，三步并两步的就冲回到自己房间，木门撞击的声音在安静的民宿里显得格外突兀。

徐佳哟急急忙忙打开电脑登录微信公众号后台，群发了一条打招呼的消息。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醒目的红色数字。

“99+”

徐佳哟心中瞬间燃起一丝希望，难道是今天发出去的宣传单起了效果？

她迫不及待地点开消息列表。

然而，每一个对话框里都只有一句冰冷的提示：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怎么会这样……”

徐佳哟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屏幕散发出的冷光映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像朵凋谢了的格桑花。

窗外，天色渐暗，雪后的山峰被夕阳染成一片淡紫色，美得像一幅画，却丝毫温暖不了她此刻冰冷的心。

两天的筹划和辛苦，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她不仅没有为民宿拉到一个客人，还被罚了四千块的款，贺玉言还受了伤。

徐佳哟心里最后一道防线也彻底被攻破，趴在桌上痛哭起来。

贺玉言站在木门外，听着里面徐佳哟的哭声，一种说不出来的情愫在他心底翻滚。

他忽然想起之前曾搜到过的一个琪连山小众寺庙，长呼了一口气才敲了敲门，在门外轻声问道：“徐佳哟，琪连山是不是有个阿柔寺？”

里面的哭声渐渐停了，不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

徐佳哟顶着一双兔子一样红通通的眼睛，疑惑的看着贺玉言，粘着嗓子道：“有啊，不过那个寺庙本地人去的多，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贺玉言眼睫垂下，胸腔慢慢的起伏，好一会儿才抬起眼，喉结轻滚，声音也显得有些哑：

“我听说那儿挺灵的，要不，明天我们一起去拜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