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佳哟有些不好意思的偏过脸，随意扯了件沙发上的羊绒毯裹在身上，吸了吸鼻子，走出了民宿。

贺玉言也连忙跟了出去。

夜幕已深，高原的夜空澄澈如洗，繁星点点，仿佛触手可及。

徐佳哟在院子里的一张木桌旁坐下，双手托腮，望着夜空，思绪万千。

贺玉言知道她有心事，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索性静静地在她对面坐下。

“贺玉言，做你这行的应该不缺钱吧。”

过了一会儿，徐佳哟紧了紧身上的羊绒毯，一脸艳羡的朝着贺玉言看过来。

贺玉言被她突如其来的问话打乱，忍不住掩嘴咳嗽了几声，轻抿了下唇，调整了下呼吸，模糊回道：“还，还行吧。”

徐佳哟关切的看了他一眼，指了指里屋：“你是不是冷，要不要进去给你拿条毯子？”

只是寻常的关心，贺玉言却感觉到自己的脸上一阵发烫。他用力捏了捏放在膝上交叠的双手，摇了摇头。

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在夜色中化作墨色的剪影，映在徐佳哟愁容满布的脸上。

“我要是你就好了。”

徐佳哟趴在木桌上，目光空洞的望着远方：“卓玛读书需要钱，苏羽念大学也要钱。可眼下，无论是我家的民宿，还是小灼姐的四山饭店，因为地处偏僻，生意都十分惨淡。”

贺玉言眼睫垂下，目光紧锁在她皱起的五官上，清淡的眼底变得渐渐波澜起伏，像是在挣扎着什么一样。

小半晌，他抬起脸，深深吸了一口气，对徐佳哟道：“你有没有想过，可以把客人吸引到这边来呢？”

贺玉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响起，如同黑夜中的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徐佳哟的心房。

徐佳哟猛地抬起头，一下坐直了身子，直勾勾的盯着贺玉言，直把贺玉言看的连耳朵都红了起来。

“我想到了！”

徐佳哟激动起来：“今天我在小灼姐那喝到了一种新式糌粑奶茶，味道特别好，我们可以用它来引流！”

她越说越兴奋，直接坐到贺玉言身边，打开手机示意给他看：

“我可以申请一个民宿的公众号，把奶茶带到景区里，不卖只送。只要扫描二维码关注民宿公众号，就可以免费获得一杯奶茶！”

“这样一来，既能让客人品尝到我们当地的特色饮品，又能宣传我们的民宿，一举两得，你说好不好！”

徐佳哟下意识回头，不小心撞上贺玉言的下巴。

贺玉言低声吃痛，低头朝她望了过来，一双清冽的眼目光似水，雪白的脸红透，像个煮熟的虾米。

徐佳哟自觉唐突，慌张移开目光，心跳如擂鼓，忙往后退了退，拉开了距离。

“那个，今天，实在是很感谢你！很晚了，早点休息！”

徐佳哟攥紧身上的羊绒毯，僵硬的朝贺玉言浅浅弯了弯腰，一阵风似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贺玉言愣了愣，转身对上她的背影，嘴唇渐渐向上翘了起来。他缓缓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再睁眼时，仿佛已经打定主意，眼神坚定的掏出了手机。

徐佳哟匆忙的进了洗手间，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慌乱的表情，心砰砰直跳。

贺玉言有没有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徐佳哟这会开始心烦意乱起来，有点不知所措。

她打开水龙头冲了把脸，努力让自己平静一些。出了洗手间后，她鬼使神差的又走到窗边，低头一看，贺玉言竟然还在院中。

她张了张嘴，刚想提醒他藏区夜晚凉，外面不能久待，定睛一瞧，发现他正在打电话，便识相的关上了窗户。

徐佳哟打开电脑给自家民宿申请了个公众号，用彩色打印机打了几张二维码，又在网上下单了一堆奶茶包装杯和保温箱。

星子点点，夜风微寒，看见贺玉言已经回去，徐佳哟这才关了灯，钻进了暖暖和和的被窝里。

翌日，院中青柏枝头堆积着簌簌白雪，不知是哪簇积雪落下，枝丫发出了轻闷的折断声。

徐佳哟迷迷糊糊醒来，摸到手机看了眼奶茶包装杯和保温箱的物流。因为是同城，这会已经快到代收点，她算了算过去的时间，打了个哈欠，起床准备骑车去取。

她洗漱完毕换好衣服下楼，刚要推开民宿大门，就见贺玉言又举着手机站在院里。

“起这么早啊。”徐佳哟推门出来和他打着招呼。

贺玉言好似被突然冒出的声音吓得一哆嗦，身形顿了良久才麻木的转头和笑盈盈的徐佳呦对上视线。

他依然举着手机，只不过放低很多，一张白皙的脸蛋染着淡淡红晕：“这雪挺好的，我就想拍一拍。”

贺玉言看了眼裹得严严实实的徐佳哟问道：“要出门？”

徐佳哟不置可否：“昨晚不是说送奶茶引流么，我买了些奶茶包装杯和保温箱，现在就过去取。”

“正好我也要拍沿路的雪景，一起？”贺玉言像是粘在了雪地里似的，紧紧的盯着她。

“顺路吗？”徐佳哟把位置调出来给贺玉言看。

贺玉言极快的扫了眼，徐佳哟甚至怀疑他看没看清楚，就听见他回了句“正好顺路”然后走到院外，发动了越野车。

徐佳哟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

贺玉言看了她一眼，嘴角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越野车驶出民宿，碾压过厚厚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你昨天晚上打完电话是什么时候回去的？”徐佳哟望着窗外，状似不经意的问。

贺玉言目视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没注意时间，怎么了？”

“没什么，就随便问问。”徐佳哟收回目光，转头看向贺玉言，却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贺玉言率先移开了视线，他轻咳一声，掩饰着自己的不自在：“昨晚那个奶茶引流的想法虽然好，但你有没有想过客人来了，你拿什么留住他们住宿，毕竟云川离景区远，总是个麻烦事。”

徐佳哟犹如醍醐灌顶的“哦”了一声，想了想连连点头：“你说的还真是，看来我还得制定一套方案，让来的客人都愿意选择住下来。”

贺玉言见她领悟到了关键，也就不再说话。

“你怎么会懂这么多旅游商业的知识？”徐佳哟突然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好奇。

贺玉言愣了一下，找补了半天磕磕绊绊回道：“我不是爱好旅游么，见得多。”

“也是，难怪古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还是很有道理的。”

徐佳哟没再追问，贺玉言将头偏过去，极轻的呼了一口气。

奶茶杯和保温箱很快就取了回来。

院子里，卓玛和苏羽正在打雪仗。见他俩回来，忙扔掉手里的雪球迎了上来。

得知徐佳哟的计划，苏羽和卓玛也抢着要来帮忙。

徐佳哟蹲下身揉了揉卓玛的头发，笑着说：“你先去玩吧，做奶茶的事交给我就好。”

卓玛有些不情愿地嘟起嘴：“奶茶我们家天天喝，我也会的。”

徐佳哟耐心地对卓玛解释道：“姐姐这次做的是新式糌粑奶茶，况且做奶茶需要用到热水和一些工具，比较危险，等你长大了再学好不好？”

卓玛看了看徐佳哟，又看了看贺玉言，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跑开了。

看着卓玛的背影，徐佳哟转头看向苏羽，眼神中带着一丝担忧：“苏羽，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有话同你说。”

苏羽见她表情严肃，便晓得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忙走到徐佳哟身边，低声问道：“哟哟姐，怎么了？”

徐佳哟指着远处正在堆雪人的卓玛，轻声说道：“苏羽，你有没有发现卓玛这孩子，虽然聪明伶俐，但很多事情都不懂，和人相处也有些困难？”

苏羽顺着徐佳哟的目光看去，卓玛正努力地想把一个巨大的雪球滚到雪人身上，却因为力气太小而屡屡失败，毛阿姨想要帮她，可卓玛说不清想要什么样的，急得小脸通红。

“卓玛从小就生活在牧区，除了放牧就是抱着小羊拍照挣一点钱，除了父母以外，也没真正接触过什么人。”

徐佳哟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心疼：“刚我看得出来，卓玛很喜欢你，你已经是个高中生了，我想请你帮忙，趁着寒假这段时间，教教她一些基础的识文断字，还有与人相处的能力，这样以后她上学了，也能自如些。”

苏羽看着远处那个小小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责任感，郑重地点了点头：“哟哟姐，你就放心吧，我一会儿就回家把我小学的教材找出来。”

徐佳哟欣慰地拍了拍苏羽的肩膀，眼中充满了感激：“谢谢你，苏羽。”

解决了卓玛的事情，徐佳哟回到民宿厨房，开始准备做奶茶。她将黑青稞粉、牦牛奶渣、白砂糖一一摆放在桌上，又拿出克数秤。

贺玉言自然而然的跟在她身后，帮她把新买的奶茶包装杯清洗干净，放进消毒柜里消毒。

徐佳哟转过身，对上贺玉言忙碌的身影，心中微微一动，语带歉意：“真是不好意思，还麻烦你。”

“没，没什么，这都，都顺手的事。”贺玉言瞥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面色微红，说话不自觉有些结巴起来。

厨房不大，贺玉言放完奶茶包装杯后，就退到厨房门口，倚着门，静静看着徐佳哟往锅里加原材料。

徐佳哟念念有词，依次将材料加进滚水里，忽然听见贺玉言说了句：“糖加少了。”

徐佳哟手一顿，愣了一下，蓦地抬头看向贺玉言，眼中充满了惊讶：“你怎么会知道这奶茶的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