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佳哟脑子“嗡嗡”的，抻着脖子将身子往贺玉言手机凑了凑，定睛一瞧，顿时睁大了眼。

屏幕里是一段Vlog视频，此时正好放到徐佳哟身着藏族服饰，英姿飒爽地骑着马的那部分。

她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在广袤的天地间自由驰骋，画面唯美得不像话。

“这不是……早上哟哟骑马时的画面吗？怎么会在你手机里？”苏灼颇为诧异的捂住嘴，瞪大眼看向贺玉言。

贺玉言撑着桌沿的手指紧了紧，眼皮快速眨了几下，抿唇道：“早上……早上我在拍风景，就刚好，拍……拍进去了。”

他赶紧指着手机屏幕上快速滑过的文字，转移众人注意力：“你们快看上面的弹幕。”

【哇！这个小姐姐好飒！骑马的样子太帅了！】

【这是哪里？风景也太美了吧！想去！】

【求小姐姐联系方式！想和你一起去骑马！】

“洛桑小姐，你说徐佳哟这么火，她要是告诉你们她回来了，这不得造成事故吗？”

贺玉言拿起手机，抵在洛桑眼前，脸侧着朝徐佳哟挑了挑眉，嘴角浮起一抹得意的笑。

像是在和自己邀功似的。

徐佳哟脸颊不自觉泛起一抹红晕。

此时正是饭点，周围吃饭的客人听如此说，也纷纷凑过来细瞧，交头接耳道：“你别说，这姑娘还真有点眼熟。”

洛桑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精彩纷呈，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五颜六色。

“帅哥，你可别被她外表骗了，她在北市做的那些事，哪个男人能不介意……”

贺玉言额头青筋跳了两下，转过身对徐佳哟道：“我忽然想起有东西落云川了，这里地方太大，我不太认得路，能不能麻烦你带我回去？”

徐佳哟立刻反应过来，忙点头朝他道：“当然可以，走吧。”

走出四山饭店，贺玉言先一步打开越野车的副驾驶车门，徐佳哟只好坐了进去。

“刚才……谢谢你了。”看着贺玉言熟练的驾驶着车辆，徐佳哟充满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贺玉言握在方向盘的手蜷了蜷，余光瞟了她一眼，脸色像是被草原的风侵蚀了一般，迅速红了：“不用谢，你上次不是也帮了我，我都还没来得及感谢你。”

须臾间，徐佳哟笑了，紧接着贺玉言也笑了，两个人都心领神会。

越野车里安静到让人发慌，贺玉言越发害羞，连指尖都染上了一丝粉红。

徐佳哟扬起一侧唇角，主动打破静默问道：“你怎么会在小灼姐店里？”

贺玉言头也不回道：“我查了攻略，发现四山饭店还挺不错，就开车过来尝尝。不想这么巧就碰见你了。”

徐佳哟疑惑道：“小灼姐的饭店这么有名了吗，我爸妈还说她家生意不好呢。”

贺玉言眼角抽了抽，前倾的身体往后靠了靠，清了清嗓子，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私自拍摄你骑马的视频发布在网上，总归是侵犯了你的权利，你要是介意，我马上就把视频删了。”

“不介意。”

徐佳哟想起什么似的，支起身子，饶有兴趣的看着贺玉言：“你是博主？”

贺玉言眼里一闪而过一丝落寞，摇了摇头，语气谦虚又带着些许自嘲：“算不上，只是爱好旅游记录生活。”

徐佳哟敏锐的捕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刚想继续问，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闯入了他们的视线。

贺玉言赶紧刹住了车。

那是一个藏族小姑娘，约莫十一二岁的年纪，皮肤黝黑粗糙，身上的藏袍洗得发白，乌黑的长发编成两条辫子，垂在胸前，一双大眼睛格外明亮。

她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小羊羔，怯生生地站在路边，看见来往的车辆就扬起小手，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道：“哥哥姐姐，和我的小羊拍照吗？五块钱一张。”

等到小姑娘走到他们车前，贺玉言摇下车窗，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

小姑娘见状眼睛一亮，举着羊羔送到他们眼前，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哥哥姐姐，和我的小羊拍照吗？它很可爱的！”

贺玉言朝她温和的笑了笑，下车从后备箱拿出相机，对着小姑娘和她的羊，以及徐佳哟拍了好几张照片。

徐佳哟蹲下身子，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温柔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小姑娘抱着小羊羔，低着头，小声说道：“我叫卓玛，今年十岁了。”

“十岁……”徐佳哟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带着怜惜：“这个年纪正是读书的时候。”

卓玛垂下眼悻悻道：“我爸妈说，家里穷，供不起我上学，让我早点出来赚钱。”

徐佳哟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她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姑娘，心中有了想要资助她上学的念头。

旁边的贺玉言收起相机，从钱包里掏出三百块钱递给卓玛。

卓玛愣了一下，连连摆手道：“太多了太多了，我……我找不开……”

“拿着吧。”贺玉言将钱塞到卓玛手里，指了指她手里的羊道：“就当是买你这只羊羔好不好？”

徐佳哟看了贺玉言一眼，心里一暖。这人还怪好的，用这种正常交易方式维护着卓玛的自尊心。

卓玛握着钱，面露难色：“哥哥，这只羊，我不知道能不能卖。”

牛羊是草原牧民最重要的财富，徐佳哟看出卓玛的为难，便借机道：“卓玛，姐姐想要资助你上学。正好哥哥想要买你的羊，你看能不能带我们回你家，和你爸爸妈妈商量下？”

听见上学两个字，卓玛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抱着羊，歪头想了好一会儿才道：“那好吧，我带哥哥姐姐回我家。”

贺玉言发动了越野车，卓玛安静地坐在后座，怀里依旧紧紧抱着那只雪白的小羊羔。

车窗外，琪连山草原的风光如同一幅幅浓墨重彩的油画，美得令人窒息。

然而，在这美丽的表象之下，却隐藏着令人心酸的现实。

“卓玛，你家住在哪里？远吗？”徐佳哟转过头，温柔地问道。

卓玛怯生生地指了指前方，奶声奶气地说道：“就在前面那个镇子上，我家就在镇子最西边，那里都是土坯房。”

贺玉言按照卓玛的指示，将车开进了镇子。

说是镇子，其实更像是一个大型的村落。

低矮的土坯房错落分布，街道上尘土飞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酥油茶和牛粪混合的味道。

徐佳哟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五味杂陈。

这里与她记忆中的草原相去甚远，记忆中的草原广阔无垠，充满生机，自由奔放。

而这里的草原，却显得格外荒凉、贫瘠和压抑。

徐佳哟注意到，镇上的居民大多穿着简朴的藏袍，脸上布满了风吹日晒的痕迹，眼神中透着一种麻木和无奈。

街道两旁，偶尔能看到一些小摊贩，售卖着一些简单的日用品和藏族特色商品。

而这些摊贩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和妇女在经营，很少看到年轻人的身影。

“这里的女孩子，是不是都不上学？”徐佳哟忍不住回头朝着卓玛问道。

卓玛点了点头：“我爸妈说，女孩子早晚都是要嫁人的，读书没有用，还不如早点帮家里干活呢。”

听了这话的徐佳哟，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沉甸甸的。

这些和卓玛一样的女孩子，从小就被灌输了“女人不需要读书，只要会放牧、做饭、带孩子就行了”的思想。

所以她们早早地就嫁人生子，然后一辈子都被束缚在家庭和土地上，无法走出这片贫瘠的土地，自然也就谈不上改变自己的命运。

徐佳哟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自己资助卓玛上学，只能改变她一个人的命运。但这里需要改变命运的，又何止是一个卓玛。

徐佳哟正乱着思绪，贺玉言已将车停在镇子最西边的一排土坯房前。

卓玛的家，就在这里。

这是一间破旧不堪的土坯房，墙皮斑驳脱落，屋顶上盖着几块破旧的石棉瓦，风一吹，发出“呼啦呼啦”的响声。

院子里，堆放着一些干枯的牛粪和柴火，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正坐在院子里，费力地编织着一块羊毛毯。

“阿妈！”卓玛欢快地叫了一声，跳下车，跑向了妇人。

妇人抬起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慈爱，用藏语问道：“卓玛，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卓玛指着徐佳哟和贺玉言，手舞足蹈地说道：“阿妈，是这两位哥哥姐姐送我回来的。哥哥还给了我三百块，说是要买我们家的羊，姐姐说要资助我上学！”

她一边说一边得意的掏出怀里紧紧护着的三张百元大钞，兴奋的在妇人面前甩了又甩。

妇人这才注意到卓玛身后的贺玉言和徐佳哟，连忙放下手中的羊毛毯，挣扎着站起身，用不太标准的汉语说道：“两位贵客，快请进屋里坐。”

徐佳哟和贺玉言闻言跟着走进屋子，顿时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鼻而来。

屋内光线昏暗，家具简陋，只有一张破旧的木床，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

墙角堆放着一些杂物，上面落满了灰尘。

卓玛的父母都是普通的牧民，他们热情地招待了徐佳哟和贺玉言，给他俩倒上了热气腾腾的酥油茶。

倒茶的时候，徐佳哟瞧见卓玛母亲手上布满了老茧，脸上也刻满了岁月的痕迹，比同年龄的妇人老上许多，一看就是常年辛苦劳作导致的。

卓玛的父亲则显得有些拘谨，笔直的坐在毡毯上，手僵硬的放在膝盖上，黝黑的手指不时摩挲着他身上洗的发白的藏袍。

徐佳哟亲昵的搂过卓玛，对卓玛父母道：“叔叔阿姨，我来这里是想同您们商量，卓玛眼下正是上学的年纪。我打算资助卓玛上学，不知道您二位意下如何？”

卓玛的父母听了徐佳哟要资助卓玛上学的话，原本黯淡无光的眼中闪过一丝希冀的光芒，但那光芒很快便像被风吹灭的烛火，消失得无影无踪。

卓玛父亲粗糙的手指紧紧攥着膝盖上的藏袍，原本黝黑的皮肤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暗沉，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卓玛的母亲则将卓玛从徐佳哟怀里拉出，紧紧抱在怀里。仿佛生怕徐佳哟会突然把卓玛带走似的，用不太流利的汉语，带着一丝歉意和无奈说道：

“贵人，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可是……可是女孩子家家的，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要嫁人生子，放牧做饭？依我看，读书这事，就不必了。”

藏族少女卓玛抱羊拍照五块钱一张，灵感来自于夏天妹妹和煎饼果仔拍的视频《绵羊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