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曹书望觉得他此刻的表情应该是“心如止水”的表情包。

他就以这样的表情注视着季杭，重复问：

“我想要你年前这几天陪我出去玩，你说寒假要好好学习不要出去玩。”

季杭点头。

“他，”曹书望指着司云起，“他要去外地试镜，连选不选得上都不一定呢，你就要陪他一起去？”

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但被曹书望这样一说，季杭觉得他是有点过分。

于是他想出个折中的主意。

“书望，你去哪不是玩，那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曹书望撇头，一字一顿，“不可能。”

转眼。

疾驰的高铁带着窗外的风景稍瞬即逝，曹书望依旧撇着头。

他们三个人，买到了连坐。

连坐好啊连坐。

他A，季杭B，司云起C。

真好，幸好他是靠窗，当路上另两位忽略他的时候，起码他能不那么尴尬地看着窗外。

“手机没电了，”季杭蹙眉。

曹书望闻言转头，“我都不想说你，是他试镜又不是你试镜，你紧张什么，拿着手机查查查，没电了吧。”

充电线在行李箱里，不太好拿。

季杭放下手机，装着自然的语气道：“我哪有紧张。”

曹书望“啧”了声，又有点好奇，越过季杭问司云起：“你去试镜什么角色？”

司云起言简意赅：“男二。”

“……”曹书望咬牙切齿。

司云起你最好别红，你红了我绝对是大黑子。

季杭伸手挡住曹书望的视线，把他的脸掰到另一个方向，“你眼神不好看。”

曹书望：“……你不说他说话不好听，你嫌我眼神不好看？”

“去试的角色确实是男二，”季杭解释，“但到了现场可能会有很多变动，没准、”

“没准一个也试不上呢。”曹书望飞快接话。

但嘴唇还没闭上，他的脸颊就被季杭的手掐住了。

“你重说。”

曹书望在季杭的钳制下，万分不情愿地说：“试镜顺顺利利，角色任司云起挑，行了吧。”

司云起瞥了他一眼，没什么反应。

季杭却没撤力气，“不行，太勉强。”

曹书望不服气了，说：“季杭，你再偏心点呢，你这个样子，我都要怀疑前段时间学校里的谣言是真的了。”

话音刚落，他感觉掐在脸上的力道松了。

季杭不太自在地收回手，拿起倒扣在腿上的手机，摁了几次没亮屏，他才想起来已经没电关机了。他又尴尬地想把手机放回腿上，没放稳，手机掉了下去。

曹书望匪夷所思地看着他，在他弯腰捡手机时，又看向司云起，大大咧咧地玩笑：“不是吧，真的啊？”

季杭及时坐直，笑道：“瞎说什么。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啊。”

“也是，”曹书望说，“你和我在一起的几率都比你和司云起在一起的几率大。”

司云起突然问：“为什么。”

曹书望：“啊？”

司云起重复：“为什么你的几率比我的大？”

曹书望惊讶于此刻司云起的反应，愣了几秒，说：“季杭不喜欢你那样的性格啊。他喜欢我这性格，活泼有趣，人缘好，爱说爱闹的，还……”

“你变相夸自己呢吧，”季杭打断他的话，目视前方，“我没喜欢的性格，也没不喜欢的。”

曹书望撇着嘴摇头，“你就嘴硬，你明明就喜欢热情的。”

热情？

司云起皱着眉，盯着季杭的侧脸看了一分多钟，垂眸打开手机搜索。

没多久，余光瞥见旁边这人睡着了。

他微微动了下肩膀，用手托着季杭的头，让他靠在自己肩上。

曹书望也睡着了，他张嘴靠着窗，睡得也很香。

为了季杭能舒服的睡觉，司云起灭了手机屏，再没动一下。

到站后按照地址找到了办公楼，导演组就在里面。

“这真的靠谱吧，”曹书望问季杭，“可别咱们进去之后突然出来一堆人把咱们绑起来。”

季杭又想堵他的嘴了。

正想拉着他快点进去，没想到司云起竟然还回答了他。

“靠谱，集训时的老师联系我，给了试镜的机会。”

说完后司云起看着季杭，“他还有什么想问的么，我都可以回答。”

季杭：“……”

曹书望：“？？？”

找到楼层后，一个很有气质的女人快步走了过来，喊了声“云起”，又看向他旁边的两个男生。

犹豫了下，女人问：“云起，你带来的这两个朋友也是要……”

司云起说，“舒老师，他们是陪我来的。”

舒木对季杭和曹书望笑了笑，“我先和云起对一遍流程，你们在那边的休息区域等下他吧？”

季杭坐了过去，旁边的电梯门打开，走出来几个人。

但他懒得抬头看，只听到有高跟鞋的声音，还有另外几道脚步声。

等脚步声远了点，曹书望凑近季杭，小声说：“你看见没，那个戴着墨镜的女人，好像许凡君啊。”

季杭猛地抬头。

曹书望越发确定，他后悔道：“我就该早点拿手机拍张照片的，还能拿给肖蕊看。”

“你看清楚了么，”季杭问，“她来这干嘛？”

“这我怎么知道，她旁边还跟了个和咱差不多大的男生啊，不会是她儿子吧？不对啊，我记得她没结婚没孩子啊。”

“他们往哪里走了？”季杭着急地站起来，生怕他们和司云起撞上。

“那边，”曹书望指着。

还好，季杭松了口气，幸好不是那个舒老师办公室的方向。

但是曹书望刚刚看到的人真是许凡君吗。

可许凡君为什么会带着别的男生来这里呢？

他打算追过去看到底怎么回事，刚迈出一步，身后传来司云起的声音。

“季杭，你去哪。”

司云起走了过来，曹书望紧跟着说：“这不刚才看见、”

“没谁，”季杭慌忙截住曹书望的话，“刚才我和书望看见明星了，觉得新鲜，其实在这地儿看见明星很正常哈。”

“对呀，”舒木笑道，“你们在这里多待两天，能看见更多呢。”

“是，没什么奇怪的，”季杭说。

司云起却注意到了方才季杭眼中的错乱，那绝不是见到明星的惊讶。

“对了，”舒木问，“你们两个谁能帮下忙呀，和云起对个戏。”

“我们？”曹书望指着自己问。

舒木点头，“导演刚刚才发给我试戏的片段，是场情绪波动很大的戏，想着提前让云起找下感觉。”

“那我试试。”曹书望自告奋勇。

跟着走进舒木办公室，曹书望还以为情绪波动是指吵架一类的情节，想着终于有机会正当骂司云起一顿了，结果看到电脑上拍来的照片，顿在了原地。

这场戏讲的是司云起试镜的男二向心上人表白，但遭到了拒绝。

剧本中对男二被拒绝后的描述很简单：平静，久立。

“看完了吗？”舒木对曹书望说，“你的台词很简单，只需要说一句‘我不喜欢你’就够了，但是咱们也得专业一点哦，不要笑，尽量给云起一些情绪。”

“对着他我演不了，”司云起忽然说。

曹书望“嘿”了一声，翻了个白眼，“我还不想和你演呢。”

舒木只好看向季杭。

“我演技不行，”季杭说。

“没事，对个戏而已，你就念句台词，别的都是云起要做的。”

季杭只好站了过去。

“好，就这样的站位。”舒木站远了些，对司云起说：“云起，从表白开始。”

司云起和季杭之间隔了两米多远，他忽地朝季杭走了两步，像是要拉近距离。

舒木想提醒，可站在旁观的角度，她忽然发现，此刻司云起走到的距离才是最合适的。

它不远，因为是想要关系更近一步的试探。

它也不近，给对方足够的私人领域，代表着决定权在对方手里。

……

司云起就在这样的距离中，长久地凝视着季杭的眼睛。

终于，他扯了下嘴角，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可奈何的笑。

“季杭，”他轻声开口。

“诶——”曹书望的声音被舒木制止。

“他喊错名字了，”曹书望小声说。

舒木说，“他应该是忘了原台词，没关系，这遍主要看他的情绪走得对不对。”

季杭攥紧拳心，当站在这里时，他才后知后觉察觉到内心的不甘。

或许这一生他只能听到一次司云起的表白，即便是借了剧本中的故事，可此时此刻，话只是对他说的。

也正是因为借了别人的故事，他便只能按照定好的话去说。

原来两全真的很难。

“季杭，”司云起又喊了声他的名字。

季杭下意识应了一声。

听到他的回应后，司云起收起很浅的笑意，认真的目光落在季杭脸上。

几秒后，司云起说：“我喜欢你。”

呼吸在一刹间静止了，季杭动了动嘴唇，喉间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般，他说不出来任何话。

司云起继续说：“季杭，我只喜欢你。”

季杭掐的自己掌心一片指痕，愣愣地听着司云起说完后，冲破情绪的裹挟，机械地对上自己该说的台词：“我不喜欢你。”

他垂下眼皮，不知道这场戏什么时候算结束。

这时，司云起却“嗯”了一声。

季杭抬眼，入目是司云起温和的笑。

舒木踮着脚走过去拽了下季杭的衣袖，用手指示意他往门口走，也就是要被表白的人离开。

季杭照做，他没做停留，打开门走了出去，背靠在紧闭的门前。

他把自己萌生出的不甘和心疼压回心底，突然听到交谈的声音，一转头，看到许凡君和两个男人往这边走来。

临到跟前，有个男人问：“许老师，舒木老师在呢，您要不要和她见一面聊两句？”

季杭听到后立刻走过去，音量放的很低，说：“舒老师在忙，现在不方便。”

闻言许凡君说：“没事，让她忙，下次自然有机会。”

男人便把许凡君送到电梯口，等电梯的时间里，季杭听到许凡君说：“刘导，我这边还有点事情，小年就先拜托你们了。”

季杭这才知道，原来两个男人中有个是导演。

他们还在电梯口，舒木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司云起走了出来。

季杭担心他看到许凡君，立刻拉着他回办公室。没想到等电梯的三个人还没走，舒木对司云起处理情绪的能力大加夸赞，声音传了出去。

“诶，许老师等下，我听着舒木老师的声音了。走走走，难得您来一趟，舒木老师也难得在这里，你们好久没见了不是。”

季杭想关门的时候已经晚了。

导演敲了敲打开的门，笑着说：“舒木老师，你看谁来了。”

许凡君站到门口，摘下墨镜后说：“舒木。”

可等她把这间办公室里的人看清楚后，脸上的微笑瞬间就僵住了。

曹书望喜出望外，“真的是许凡君啊！能给我签个名吗！”

舒木嗔怪地看了曹书望一眼，走向许凡君，笑着打岔：“你看你，粉丝年龄涵盖人家高中生了都。”

“这是？”导演问。

舒木后退了步，向导演和许凡君介绍，“刘导，我之前和你提过很不错的苗子，就是他，叫司云起。今年跑了不下一百个集训班，我就看中了他。”

“哦哦，”导演十分给面子，“我们舒木老师的眼光独到的很，选人这方面，我很信你的。你一句话，我直接给他个角色，不试镜了都可以。”

“那不行，”舒木笑道，“你是看不起我还是不相信云起，咱们熟归熟，但不搞那一套。正常流程走，能试上就试，试不上也没关系。刚才我让云起走了遍戏，这孩子情绪处理真的很到位，我建议男主的角色也试一下，刘导，肯定能带给你惊喜的。”

“男主…”导演为难地看了许凡君一眼，“这就……”

舒木瞬间就明白，导演的意思是，男主已经内定给许凡君带来的人了。

“开个玩笑，”舒木说，“还不是因为云起这孩子实在是让我惊喜。凡君，你怎么也不说话？”

许凡君回过神，她不知道在这个场面里该如何面对司云起，只能借口工作忙匆匆离开。

她走后，舒木拍了拍司云起的肩膀，说：“马上到你了，等会儿别紧张，导演突然给你个别的片段来演也是很正常的，自然发挥就好。”

司云起点头。

过了会儿，导演助理来叫司云起。

“等我回来，”司云起把衣服外套递给季杭。

“好。”

试镜很顺利，司云起也能从导演眼中看出来，这个角色基本已经敲定给自己了。

问常规问题的环节，导演出去接了个电话，再回来时，不同于刚才的态度，问题也不问了，直接让司云起出去了。

司云起能猜出来，所以当舒木告诉他试镜没有通过时，他一点也不惊讶。

舒木能看透这些事里面的门道，刚才也出去看见了许凡君带来的内定男主。

司云起的试镜不通过，无非是许凡君的授意，而原因大概是担心以司云起的模样会盖过那个叫丁熙年的风头。

“舒老师，我没事，”司云起说，“谢谢你，帮我操了很多心。”

“这没什么，”舒木说，“给你们订了酒店，你们去休息吧。我再看看近期筹备的剧组，有消息通知你。”

季杭和曹书望在电梯口等着，看见司云起出来后，想安慰他。

“我没丧气，”看着季杭一脸担心的模样，司云起有点想揉下这人的头发。

曹书望很不解，问：“导演和舒老师的眼光差距那么大呢？舒老师都要把你夸到天上去了，这导演也是没眼光。但好奇怪哦，按理说导演对舒老师挺客气的吧，怎么也会给她个面子呀。”

季杭大致能猜出来，试镜不通过肯定和许凡君有关系。

“是我没表现好，”司云起攥着手心。

“啊？”

司云起看向季杭，语调慢条斯理的：“导演说，我这个人，太热情了，和角色差距太大。”

热情？

季杭和曹书望对视，几秒后同时看向司云起。

导演瞎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