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艾尔薇便知道凯拉老师要的那枚核心最终还是会到自己的手里。

对于埃文斯的话，她并没有思考很久：“条件我不满意，再议吧，等我的能力与我的需求相匹配，你们要带着更有价值的东西，来争取我。”

埃文斯无奈地笑了：“是我太傲慢了，大人。”

他以为主动权在工会手里，可她认为主动权在自己手里，是与不是，现在说了不算，且看将来吧。

埃文斯照常将艾尔薇送到雏菊大街的街头，她下马车后便趁着夜色向裁缝铺而去，娴熟地用钥匙打开门，走进去后却瞬间僵在原地。

灯光透过玻璃窗与白纱窗帘，漫漫地散开，屋内的餐桌上相向坐着两个人，凯拉老师和安妮女士，她们都在安静翻看着手里的书，并没有太多交谈，却安谧平和。

相比之下，坐在一旁椅子上的莱克就显得很不安了，他看见艾尔薇正要开口，却被她打手势制止，只能继续保持安静。

艾尔薇压低兜帽硬着头皮走进去，不对视不交谈，默默坐在他身边。

凯拉看了她的面具一眼，道：“今天的客人不少。”

“两个孩子罢了，”安妮微笑，“去温室吧。”

二人这才起身走向玻璃温室，在一堆杂乱的东西下翻找出一扇小门，先后躬身钻了进去，席地而坐。

这是一条干燥地道，向下复又向上，狭窄到只容得一人弯腰通行，想跑也跑不快，但同样追兵也很难追上。

“为什么要约在这里见面？”莱克问，“你和安妮奶奶很熟？”

“这里隐秘安全，如果出了事，奶奶会帮我们的，”艾尔薇说，“虽然写信也可以，但我认为还是面聊为好，我希望你售出的魔药严格保持水准，我希望他们一提起这份魔药，第一印象便是‘品质上佳’，配得上定价。”

莱克一惊，不安道：“可是这样，成本会很高，利润就……”

艾尔薇托腮：“嗯……就当是出于魔药师的骄傲吧，如果魔药品质低劣，那便显得我们很无能了，有实力，就不该让人瞧不起。当然，一直在辛苦操劳的是你，我这也算‘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所以如果你有难处，就都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莱克眼神闪避：“我，我太想收回成本了，在你说这些之前，已经把一些品质不太好的魔药也卖了出去。”

他们的顾客很少接触【疗愈】，并不能分辨差别，即便发现效果没那么好，只怕也会因为怕得罪魔药师，不敢来找麻烦。

他实在是太清楚这种心理了，根本没有能力和勇气与魔药师抗衡，也无法承担被报复的成本。

艾尔薇眨了眨眼，提醒道：“莱克，我们的顾客，都是什么样的人呢？他们没有钱，买不起更好的魔药，又受着伤，不能劳作，是在等着救命呢。”

经她一说，他猛然惊醒，明明自己跟他们是同一类人，怎么才学会制作魔药没多久，就做出这种事情！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他嗫嚅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艾尔薇：“如果你还能找到买家，赔给他们一瓶品质合格的魔药吧，这部分费用我来出，若我只是对你指指点点却毫无实际帮助，也未免太高高在上了。”

“是我的过错，怎么能让你负责呢！”莱克拒不同意，“要不是你今天跟我说了这些，往后我都这样做，那简直，简直畜生不如！”

艾尔薇摇头：“我知道，你如今过得很拮据，用魔药获得财富是我们一起决心要做的事，我也该一并承担。莱克魔药师，这是我向你发起的任务单，请接受吧。”

只是她没想到，一个这称呼就让莱克红了眼眶，要成为一位合格的魔药师，他要学的还有很多，幸而，教他的人是她，在他刚走上歧路的时候，就将自己拽了回来。

他忍不住哽咽：“好，我接受。我们会一直这样……相互扶持的吧？”

未来的事难以预测，艾尔薇也不敢草率地下承诺，只笑着说：“我们互相坦诚，是彼此很好的合作伙伴。”

莱克一笑：“你说得对。”

他想起什么，又说：“我想为我们的魔药取一个共同的名字，就叫‘Dawn’怎么样？我们在‘黎明号’上遇见嘛。”

艾尔薇对此无异议，特级魔药瓶上打着魔药师的个人标记，让人一看便知出自谁手，将来人们一起提这个名字，就能想到他们的魔药，这再好不过，只是……

她坦言：“我是‘黎明’魔药师，取这个名字倒是叫我占了便宜，不知情者只怕会以为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莱克喜欢她的直白与爽快，笑道：“本来也是你付出更多，如果没有你，我怎么能做到，那就这么说定了。既然我取了魔药名，就由你来取店铺名吧。”

艾尔薇思索许久，说：“叫‘L的礼物’吧，Lily和Lake，没有你，我一个人也是做不成的。”

莱克以为“Lily”是她的小名，连声说：“这个名字我很喜欢！”

“还有，如果可以，我们的第一家店就开在雏菊大街吧，我很喜欢这里的氛围。”

“我也这样想，只是不知道安妮奶奶肯不肯给我们这个机会。”

很久之前，雏菊大街房屋租赁价格混乱，人员流动频繁，在某天失去了自己最喜欢的奶酪馅饼小贩后，安妮奶奶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买下这条街！

然后将被迫离开这条街的人邀请回来，重新签订合同，以公道的价格将房屋还给了他们，从那以后，雏菊大街的格局渐渐固定，数十年都没有太大变动，仅少部分房屋在屋主的不同需求下进行流转。

月桂大街也是她顺手买的，后来魔药师分会集体搬迁到这条街，从她手里高价买走了地皮，周围房价也随之飙升，靠着这些钱，她开始创办“女性互助协会”，一步步走到今天。

有很多人都想入驻这两条街，但都没能得到她的允许。

艾尔薇：“雏菊大街上没有魔药商铺，或许她会想要一个呢，我们一定要拿出足够的筹码和诚意，打动奶奶。”

莱克笑道：“你说我们能做到，我就相信一定能。”

交代完细节，莱克便离开了，半小时后艾尔薇也顺着通道往前走。

在抵达出口前，她解下面具与斗篷收好，扒开墙上趴着的藤蔓，从一处花丛后钻了出来，顺利抵达枫叶巷，然后低着头返回学院。

这是她掩人耳目的方式，只是从未想过会在这里碰见凯拉老师，原来她也认识安妮奶奶。

裁缝铺中，凯拉喝完杯子中剩下的热牛奶。

她道：“您得帮我，学院派系复杂，而你们管理资金经验丰富，公信力高，我们需要足够的人，你们需要扩大影响力，教育界也需要女性的声音，这是双赢。”

安妮摇头：“男女教师的招录比仅为7:3，条件太低，那对我们是一种伤害。”

凯拉：“很多女性魔药师进入家庭后被迫放弃了自己所学，即便比例提高到50%，也未必能招满，反而会造成资源浪费，你我都清楚，让她们回归魔药界需要一定时间。

30%是大家深思熟虑的结果，若我保证每6年提高一次比例，在30年内达到50%，您能否接受？”

思索片刻，安妮开口：“20年，每3年提高一次比例。”

“这太过勉强。”

“变革到来的那一天，可能会快到所有人都反应不及，顺势而为，或许并不需要那么久。30年是众人经过无数次权衡得出的心理目标，却不是你凯拉的心理目标。”

凯拉沉默良久，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您说得对。然后世人会发现，‘激进’完全不足以形容我的行事风格。”

“那就让这个世界疯狂起来。”安妮合上书，静静地看着她。

————

返回学院后，艾尔薇前往任务大厅，假期无课，不少人会选择在这个时间点集中做任务。

接引新生的任务虽然还未开始，却已经满额，整理库房分地点和时间，轻松些的地方和松快的时间也已经被选满，剩下的多是晚六至晚九清理陈年材料，离学院近条件较好的社会福利院也所剩不多。

艾尔薇大致扫了眼，白玫瑰孤儿院的任务单标注了“仅混血学生可接”，所以即便单量最少，也还剩一半，她将自己开学前的每一天都填满了去白玫瑰的任务单，每周留三个晚上去材料库，剩下时间用于补七八月的魔药作业。

这些任务的积分远超她毕业所需的，但多做些也无妨。

负责人为她的任务单盖章：“每个任务都需要按时找负责人签到签退，白玫瑰孤儿院自行安排了马车接送，朝九出发晚五归。”

艾尔薇不知道去那边应该准备些什么，便买了点食物，想来不至于出错。

次日清晨，她和十数位同学一起坐上了前往孤儿院的马车。

“这位同学，之前倒是没见过你呀。”坐在她对面的一个女生。

艾尔薇：“这是我第一次去白玫瑰，你能给我讲讲，我们大致要做什么吗？”

女生道：“我每个假期都会去，那边的环境其实还不错，和我以前见到的孤儿院很不一样，照顾孩子们的事情由护工负责，所以多是安排我们给孩子们上课，你想教什么就教什么，没什么要求。”

受周围同龄人的影响，她开始频繁参与社会福利事业，兰蒂斯周边的各个福利院她基本都去过很多次，里面与想象不同，当时给了她不小冲击，一度想要放弃，可最后咬咬牙，也坚持到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