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蕴没想到与柳清霜再次见面，会是这样的场景。

柳清霜的四肢都被穿入了用以克制灵力的噬魂钉，也不知是受了怎样的苦难，她一袭红衣被撕扯得凌乱不堪，身上全是被殴打过的伤痕，乌发凌乱得不成样子。

唯有那张脸依旧是如此熟悉，艳丽璀璨，如夏日之花。

她趴在那，血不断从四肢蔓延而出，染红了身下的地面。

那总是双含笑的眼，此刻闭合着，不知生死。

少年忍不住，骂了句:“畜牲。”

这时台下，已经到了竞争环节。

温如蕴看向少年问:“敢不敢跟我一起干件大事？”

少年气得眼眶通红，语气也带着往昔少有的愤然，他问：“什么事？”

温如蕴冷道：“抢人。”

说完她一跃而起，率先从二楼跳了下去。

一剑劈开铁笼，将柳清霜从地上拉了起来，

又扯下一旁挂着的红纱，将她绑在了自己身上。

这时楼内众人已经反应过来，四周涌出了不少护卫。

少年与温如蕴背对着背，站在高台上，面对四面八方袭来的护卫。

她冷眉一肃:“近一步者，杀无赦。”

一旁护卫对看了一眼，随即一拥而上。

两人被困在包围圈中，杀红了眼。

红颜楼内打斗之声，叫好之声不绝于耳。

那些围观的群众甚至一点都不害怕，就站在高处围观。

仿若将他们视作笼中困兽。

但温如蕴岂能如他们所愿。

她抓住一个护卫的脖颈，用力一扔，将人扔向高处。

护卫撞在护栏上后，又撞到了几名围观者。

这时那些人终于感到了害怕，开始四散而逃。

而这边的打斗声，也引来了守城卫。

眼见来人越来越多，温如蕴对少年道:“杀出去。”

“好。”

话音一落，少年当即结印，一掌拍向地面。

冒着黄色光晕的八阵图在地面显现，顿时将来人震得倒飞出去。

温如蕴反应迅速，提剑杀出红颜楼。

少年赶忙跟上。

两人带着柳清霜，一路从街头，杀至街尾。

再往前便是一扇铁门，里面漆黑幽深，什么也看不见。

此时却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那扇门，被铁链锁住，还封了黄色符咒。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但无路可走的他们也只能冒险闯入。

温如蕴一剑斩落铁链，背着柳清霜率先闯入了黑洞中，少年紧随其后。

那群护卫追到洞口时，停住了脚步。

守城卫统领，冷道：“派人看守此处，一旦有人出来，格杀勿论。”

副统领有些担忧：“万一他们从洞中逃出去，我们要如何向城主交代？”

统领撇了他一眼：“这本就是个死洞，又怎会留有出口。”

少年摸了摸腰间的口袋，从里面掏出照明之物，心有余悸的说：“还好我们来了此处，否则还不知道柳师姐要遭到怎样非人的对待。”

温如蕴问：“这究竟是个怎样的地方？”

少年挠了挠头，也是一脸茫然:“我也是听一位师兄说，酆阴鬼城里什么都能买到，所以便想让你陪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遗落的阵法孤本，着实没想到，这里竟然连人都可以拿来买卖。”

温如蕴问:“那你觉得柳清霜是被谁卖到这里面的？”

“这我怎么知道！少年无言道：“只能等柳师姐醒来再问清楚了。”

越往深处走，血腥之气愈发浓厚，空中还漂浮着不少蓝色萤火。

少年伸手想去触碰，被温如蕴拦了下来。

“这是磷火，你的手不想要了？”

少年闻言立马缩回了手。

再往前，磷火越发的亮。

纵然少年收起手上的照明灯，也依旧能将前路看得清楚。

温如蕴透过原主的眼睛，看着眼前这壮观又瑰丽的画面，心底却只觉一阵恶寒，这么大批量的磷火，里面究竟埋葬了多少尸体。

显然原主此时的心情，也与她所想无异。

拐过一个弯后，甬道终于到了尽头。

突然面对这惨烈的景象，少年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他颤抖着唇问：“我们还在人间吗？”

温如蕴也为眼前景象，所震撼。

在这个宽阔的洞穴中，磷火飞了漫天。

在磷火光芒的照耀下，无数女人婴儿的尸身，扑满了整个洞穴，以至于连一处可以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那些人面色青白，浑身是血，躺在洞穴中央。

最诡异的还属，自尸山血海中，破土而出的那朵花苞。

震慑于眼前景象，二人皆未注意，一抹白色的身影，悄然近了。

那抹白影摸到温如蕴身边，才惊喜道:“真的是你啊！”

温如蕴眼神冷冽的回头，却在看到来人时突然一愣。

白耀依旧是那身蓝白相间的衣裳，腰间挂着红纱的装扮，但样貌明显比第一次见面时更为成熟了。

此时的他五官已不复当年那般柔和，变得更为深邃，额间那抹白色妖纹依旧，整个人所散发出的气质，也与往昔没有多少变化。

“小鹿仙，你怎么会在这？”

白耀眨了眨眼：“这里原是我的洞府，我闻到了你的味道，便过来看看。”

少年此时也冷静了下来，从地上爬起来，好奇的直盯着白耀看:“你是鹿妖吗？长得可真好看。”

“我是魇兽，不是鹿妖，白耀看他不顺眼，压根没给他好脸色:“见识浅薄的凡人。”

少年也没在意他的语气，又道:“魇兽是什么品种的妖怪我为何从没听说过？”

“那是你见识太短。”

白耀不想再回答他愚蠢的问题，对温如蕴道：“小道士我们出去在说。”

白耀将他们带到了，新开辟的洞府中。

温如蕴将柳清霜放在了洞穴的石床上。

少年主动上前去帮柳清霜上药，白耀则拉着温如蕴坐到了一旁。

温如蕴环顾一圈四周后，问白耀：“这里是嘉玉山？”

白耀点头：“可惜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嘉玉山了。”

听他这样说，温如蕴接着他的话问:“为何这样说？”

白耀有些感慨:“很多年前嘉玉山还是一座灵山，可自从兴建起城镇后，一切就变了。”

据白耀描述，天衣城是在这三年间建成的。

在天衣城建成的同时，其下的酆阴鬼城，也同时完工。

那群人抢占了他的洞府，将他的家弄成了一个尸洞。

而第一批被丢进去的，就是那些工匠。

后来越来越多的人，被丢进尸洞。

很快那里就成了一个万人坑。

为了弄清真相。

白耀曾入过酆阴鬼城，里面充斥着赌博与情色。

在天衣城建成之前，附近的城镇都很贫困，因此也造就了极度的重男轻女的思想。

在这里女子的性命轻如草芥。

若能送出去，是减轻了家庭负担，能卖钱，则更好了。

因此酆阴鬼城里，有很多女子，都是被爹娘卖进去的，当然也不乏有一些，是被拐进去的。

总之命好的，还能被卖入青楼，命不好的，就直接被掏空了脏腑，丢入尸坑，香消玉殒。

听到这，温如蕴已经忍不住皱起了眉：“如此血腥肮脏之事，就未曾有人检举揭发？”

“自是有的，说到这，白耀叹息一声：“半年前有一位名叫施叶尘的青年，他妹妹在上山采药时失踪了，所以便一直都在寻找，机缘巧合下他误入酆阴鬼城，发现自己的妹妹已被买入青楼之中，甚至已然疯魔，为了救出妹妹，他强闯红颜楼，被打至重伤，抛入尸洞之中，是我将他救了下来，后来我劝他说算了，他却不肯就此罢休，写了一纸诉状，上呈城主府，当夜就被人吊死在了自家门前。”

白耀自责道:“若当时我能阻止他就好了。”

温如蕴猛然从梦中惊醒，背后已是附着了一层冷汗。

她从未想过，在这座小小的天衣城下，竟还隐藏着如此肮脏的过往。

洛九尘在一旁打坐，也突然被她的动作惊醒，看她脸色发白。

洛九尘语怀关心道:“师尊你没事吧？”

温如蕴摇摇头。

就在这时，那位青年又来了，依旧是熟悉的笑脸，他道：“白大人有请。”

这回青年并没有将他们带往枉死窟。

而是带着他们走向了相反的路。

这条路，令温如蕴有些熟悉。

想了片刻，才突然想起。

这不就是通往酆阴鬼城的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