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将面前的影像参数调好。
李秋水歪着脑袋盘腿坐在地上看面前张开双手,浅浅微笑的“七濑平遥”。
恶狠狠地打了个冷战。
这老妖婆,头发是雪白的,外服也是雪白的,连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刷得跟白纸一个色儿,偏偏嘴巴,里衣,眼尾弄得血一样红。
端起架子来还好。
笑起来,红唇勾白面,可贼他妈瘆人了。
挠挠脑袋,秋水叹气,这女人可真是与温柔一点都搭不上边。
就在一筹莫展之时,终端响起。
是疯批情种傻表哥,余秋荃。
李秋水爬起来,走到落地窗前,撩起丝绒帘。
面前是与天际相连色彩斑斓又调和的澄澈湖泊,
一叶小舟如笔,划出一朵异彩凤尾。
碧蓝的天空没有一点瑕疵。
离开清水剑阁之后就去联系了凌思齐,现在就在等这个好不容易逃到亚美利加现在又雄赳赳气昂昂跑回来千里送人头的余秋荃。
那傻子被卡在外面检查。
原本以为什么事情都没有,结果过检测口的时候,别人再怎么贼眉鼠眼,畏畏缩缩都分分钟走人,就他们那一堆谈笑风生的,既被犬吠,又被机器滴滴,一时鸡飞狗跳,狼突豕奔赢得无数侧目。
所以本来是他应该在这里等从清水剑阁回来的自己,现在掉了个个儿。
他要再不来,自己就要先去打狗了。
等狗打完了还不来,这地方就不能来了。
听说血缘相近的人,在同一天的情绪是相同的。
也许有几分道理。
他们选来磨人的日子也是丝毫不差。
李秋水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放下被手腕撩起的那一抹,将最后一缕天光隔绝,屋内又陷入了一片人造的光明。
李秋水坐回地上,一脸无语地瞧着面前的七濑平遥。
她托腮寻思,是不是自己对这个女人印象太差所以才会觉得很丑的。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只能叹一口气,换衣服下楼。
楼梯的墙面上挂着历任店长的画像。
每一幅都用色诡谲,但各有侧重。
画中店长们的面庞结构构造暗藏玄机,无论人走到哪里,只要那人的大脑还正常,必然觉得画中人的眼珠都在盯着自己。
就在李秋水懊悔自己怎么就没乘电梯时,终于到了一楼的大厅。
大厅空荡荡,高跟鞋钉在地面的响声还能荡起回音。
佣人的数目控制着比湖泊对岸的那架待命的运输机的运输量少一个。
供客人等人闲聊喝茶的茶几旁的沙发上,惬意地斜倚着一个懒散的青年,他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扣弄着打火机的钢盖,也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他掀起低垂的柔软眼睑,露出温柔迷茫湿漉漉的眼睛。
和李秋水对望。
李秋水心中默数”三,二……”
还没有数到一,余秋荃随即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冲到她面前跪下,又哭又笑,一把鼻涕吹大泡地揉她的脸“卧槽,我还以为你之前跟我通话的时候是在撒娇,用了自己小时候的映像,没想到是真变得这么小。”
“啊,啊啊,太可爱了,秋水变成了那个一天到晚追在我屁股后头喊‘葛格葛格’的小乖乖了!”
李秋水忍住了一拳抡上他脑壳的冲动,这只会让他本就不太正常的脑袋雪上加霜。
正忍得面目狰狞,余秋荃将她揽入怀中,下巴磕在她肩膀上,一手疯狂撸她的头,估计鼻涕全在她衣服上了。
李秋水觉得自己现在能一巴掌扇飞他。
余秋荃突然又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好久,复又抱入怀里。
哭着说“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我们不去瑟斯塞普提堡了好不好,我们别管什么安娜了好不好,我们一起好好地活着,好好活。不要复仇了……”
后面嘤嘤嘤地也不知道说了个啥。
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脸上是个什么表情,只是不由自主地深深叹了一口气。
怒搓他狗头,幽幽说道,
“劝人行善,自己不为。你可是个人才。“
余秋荃默默放开她,低头啜泣,睫毛沾着三两颗眼泪,扑闪扑闪地掩着眸子,看不清里面的情绪流转。
“你一个回来给人布局的,劝我作甚?”李秋水笑了,这个人活了这么多年,几乎从稍微懂事起就生活在复仇和去复仇的路上。
亲者痛,仇者笑。
“我此生就这一回,此后我再不会……”
李秋水将食指按在他鲜红的唇上,“慎言,谎言难听。”
转身,“东西都准备好了,自己好好熟悉熟悉,我要走了。”
“能让他们想起忏悔自己对姑姑做过的事情吗?”
“能。”
“知道了,之后发生什么事你就不知道了,他们都是舍己为人的英雄,对吧?”余秋荃站起来,拍拍裤腿上并不存在的灰。
回答他的是咔哒咔哒的高跟鞋跺地板声。
他将手伸进西服内袋,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再回,那人早已走远,长长叹一声,还是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