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紧赶慢赶，其实到达飞机起飞的地方，时间还有不少的余裕。

但酒裕和紧皱的眉头并没有丝毫松懈的迹象。

他望向自己的手提箱，

其实给个资料盘不就可以了，这么大一手提箱，是想让自己扮演上上上个世纪的间谍吗？还是想把违法犯罪，天理不容拍在他脸上？

即便心中忐忑，但在安检时，他还是云淡风轻地将整个黑色的匣子扔到了传送带上。

啊，听天由命吧。

神知道余秋荃在里面放了什么。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给他进行全身扫描的小姐姐甚至还塞给了他一块巧克力。

“您的身材可真好。”小姐姐捂着嘴窃笑，粉红一张脸，眉眼弯弯。

“...谢谢。”酒裕和拎起黑箱子，对安检灿然一笑。

“这次航班搭乘人数非常之少，您可以选择靠窗位置，观赏整个逐日之旅。”小姐姐放下遮着嘴的手，她的嘴角有颗小小的美人痣。

“谢谢，我想这次旅程有您的提醒，将会非常的愉快。”在危机之后，酒裕和完全不吝啬自己的温柔和微笑。

他登机之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的太阳早已脱出地平线，但也没有升起多高。阳光刚好像珠宝一样妖艳，还不至于像火焰那般耀眼。

正看着窗外的酒裕和并没有注意舱内的情况。

所以耳边响起甜甜软软的童音时，他骤然回头，手已经扣在了皮箱上。

孩子显然是被吓到了，说话也不利索。

“酥…叔叔，能不能……能不能让我坐在靠窗的位置…这是…是我妈妈从前坐过的位置…”

看到这个孩子，酒裕和其实有些愣神，很漂亮，非常漂亮……

但脑子里有些不属于自己本来思维的杂音嗡嗡作响。

回荡着一些散发腐臭和衰败的低语。

大概是所谓梦境赌场的后遗症吧。酒裕和心想，不自觉将手放在戒指上，冰凉的触感浇灭了心头的烦躁。

他微笑着站起身来给孩子让座。船舱这么大，人呢又那么少，没有必要和一个孩子怄气。更没有必要引起骚动。

酒裕和刚迈出步子，他的手指就被一只滚烫的小手捉住了。

“叔叔，这次是我一个人上飞机，姐姐和叔父都不在，我…我好害怕，你能不能…陪我…坐在我旁边。”

酒裕和忽然暴躁起来，没有来由，程序错乱了一样。

他既没有说话，也没有甩开孩子的手，他僵硬地坐了下来。

如果不用全部的理智来压制心中突然燃起的怒火，他可能就要干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这次行程绝对要向余秋荃问清楚梦境赌场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的意识发生了这么巨大的改变。

还有这枚戒指。

他本来是属于谁？

那个梦里的林铭轩，到底是谁。

孩子一路上不再说话，乖巧地看着窗外时起时沉的太阳。

“本来是想邀请你和我一起去我家的，但是看你的样子，好像不是很愿意啊。”孩子扳起酒裕和汗涔涔的脸，笑得愉悦，轻蔑地呵了一口气“你是伴侣型机器人吗？怎么对我这种……没有抵抗力吗？”

酒裕和挥开熊孩子的束缚，直接穿过重重座椅构成的通道。

下了飞机，呼吸到了蕴含地球微粒的空气，酒裕和飞速冲进洗手间，吐了个一塌糊涂，等稍稍缓和，他开门走出来，洗手。他见到镜子里惨败但肉眼可见正在恢复血色的脸，摸了摸。确实是伴侣机器人的属性，真是下贱。不知道，现实世界里的林铭轩能不能接受这样的自己。

早已准备好了的住宅和私人飞艇在终端坐标上一闪一闪亮个不停。一个就在附近，一个在此行目标的附近。

酒裕和晃着步子走到地下的停机房。

无数驾驶舱像收敛了翅膀的蜂子，在各自的位置待命。

酒裕和找到了自己的那只，微微有些惊愕，是在亚美利加颁布限速令前的一批极速产品。

全机追求骚包，靓丽，闪闪闪。

不求安全，但求疯狂。

大概是前一个主人出机祸，这个机子低价卖的。

毕竟，敢买这个机子的主儿，要么实力超群，要么一心求死。

呵呵，还以为上面突然大手笔了，要是机子出了事故，那可是比老爷机还要便宜的。

酒裕和也懒得查了，有机子开比自己走要好，自己开机一条龙，下机也还行，但是走那么远，不是要人命吗。

“engine start.”酒裕和试图跟亚美利加的机组沟通。

“我会说翀国语言，但不能辨别蹩脚亚美语。”冷冷的童音在酒裕和脑中炸开。

下车下车，今天就走过去了怎么着了，谁也别拦着。

“机门已上锁，请乘客注意安全。”

…还带这样的？就这？就这？还不给下机？

酒裕和双臂环胸在驾驶座前生了会闷气，不情不愿地开启了手动模式。

一番极速挑战，他来到了目的地，或者说是，目的地的山脚下。

他面无表情地拨通了那个已经想打无数次的线。

“啊啊啊，你已经在山脚下了吗？”余某人手拿果汁高脚杯。嘴角叼着杯子里用于装饰的小花伞，牙花子搓着花伞转啊转。

“既然你来得这么早，那就步行上山吧，领略一下我这座山的魅力。”余秋荃呸地吐掉小伞，从杯子里抠出来一粒樱桃，捻着把子将鲜红的果肉往嘴里送。

酒裕和瞳孔颤抖地看着终端那边，穿着一身像是被万花丛啃过的花衬衫，梳着流油一样的杀马特头的余秋荃。

这货不是被亚美利加的门夹过，这绝对是发生了人群踩踏事件吧！

那么，他，还靠谱吗？靠谱的…吧，应该。

酒裕和拎起手里的大黑箱子，晃了晃，试探地问：“那这里的东西怎么办？”

“哦，你是说那些资料啊，你要是嫌重的话，扔在山下就行了。”余秋荃依旧顶着杀马特摇头晃脑啃水果。

“既然没有用，你还让我去拿资料做什么？”虽然知道这个家伙脑子可能卡壳了，但这也卡得太狠了吧。

“那那个什么人类遗传什么病毒，你怎么办？”酒裕和寒着一张脸，质问终端前投影的吊儿郎当的混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呀，不行了，太好笑了，容我先笑一会儿，哈哈哈哈…”对面的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在终端前笑得花枝乱颤，连杯子被打翻了都不知道。

“我说小酒啊，你在星联做了驾驶员这么些年了，好歹是中高级的将领了，怎么还是这么纯情可爱呢？哈哈哈，你干脆就改名叫酒纯清好了。”余秋荃抹了把眼泪，继续嘲讽。

终端在酒裕和的手上发出咯吱咯吱的惨叫，连着余秋荃的影像都抖了三抖。

“是骗你的啦，随便起的一个名字，哈哈哈哈，老实人真好玩，你说是不是啊，李…额Lily女士，哈哈哈哈。”戴着墨镜的俊朗男子将自己脖子上充满皓哇伊风格的花圈转了一圈，别提多沙雕了。

酒裕和握住文件箱把手的手微微颤抖。

“我一拳打过去，你可能会更爽。”

“啊啊，你这话说的就太没有人情味了，你看你，神经兮兮的，一看就是没有睡好觉，我知道你干什么都是先留一两个小时准备，剩下一两个小时胡思乱想。你看，我这么一折腾，你现在脑子里还什么别的想法吗？见到我连客套话都没有，直接开口质问，多亲近啊。”一听到要挨酒裕和的铁拳，余秋荃开始胡言乱语。

“等你爬上这座山，领略了我独特的审美，你就会更加倾佩我的才华，更加沉迷于…”酒裕和按下了终端的中断键，他觉得余秋荃的选择是正确的，如果现在他就在面前的话，说不定已经被酒裕和失智地打断鼻梁骨了。

酒裕和按了按正在不断报警的内分泌失调警报器的按钮。

蹲下来，压腿，放松。

看着面前高耸的山峰，平静地问候了一下余秋荃的未来人生。

再在心中默念三遍：

“恶人自有恶人治，何必我来操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