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周一到来，宫侑心心念念却又不愿面对的英语小测终于来了。

考完后，宫侑难得颓丧，恹恹地趴桌。

这种情况下，森川遥应当心情很好，甚至可以出言嘲讽。

但考虑到这是自己补习后的结果，又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只是简单地坐在位置上。

有点安静。

挺好的，就是不太习惯。

看一眼宫侑，没反应。再看一眼……

反正不知道偷摸看了多少眼，宫侑似乎没那么低气压了。

在快放学的时候，森川遥再看了一眼。

结果没看见那个金色的后脑勺，而是一双背着光的眼睛。

闪着金色的光。

宫侑不笑的时候，真的很有压迫感。像是冬日雪山上，埋伏猎物的狐狸。

随后他又笑起来，刚刚的气氛烟消云散。

“下午要不要看我打排球？”

想去，但不想让宫侑很得意。如果答应了的话，他应该会打破砂锅问到底，最后被这个偶尔直觉超准的人猜中真相。

哼，如果告诉他是因为想看他大力跳发，那宫侑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

“不去。”森川遥决定迂回一下。

“好吧，那你早点回去噢。”

？一反常态的好说话。

“不是，你、你不再挣扎一下吗？”森川遥瞪圆眼睛，藏青色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被背刺的心碎。

宫侑很快收拾好书包，恍若什么都没察觉到。

“不了，反正小遥总是这样嘛，不会答应的。”

语气平淡，没有多余的情绪。

却让森川遥觉得她成为了一个坏女人。

“那你再邀请一次。”森川遥说。

宫侑转头看她，有些惊喜，“诶——小遥今天要去吗？”

感觉假假的，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假。

“嗯。”森川遥避免对视，点头。

“为什么？是因为想看我打排球吗？上次你看到了吧！那个咻——一下的跳发！”

来了，宫侑时灵时不灵的超准直觉。

森川遥稍微后仰，拉开一点距离，“不是。”

速速速速编一个理由！

宫侑看她的眼里明晃晃写着“不信”两个字。

“是因为、呃因为我对滑板进入了一个厌倦期，对就是这样。”森川遥眨眼频率快了一点，视线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眼睛，看似很真诚。

宫侑看着她，不说话，呼出的热气似乎打在了她的侧脸。

她自己都没注意，说谎的时候她会习惯看对方的眼睛。

良久，森川遥担心他不信的时候，宫侑突然笑出声，拉开距离。

“滑板还会有厌倦期吗？每个人都会有吗？”

这是信了的意思吗？

森川遥拿起书包，跟上宫侑。

“会有的，就是有一段时间忽然发现没那么好玩了，就需要停一停。这个看个人吧，就跟有的人会有恋爱冷却期一样。”

下午三点半的阳光还很明媚，走廊的窗户非常干净，光线经过玻璃折射到室内，暖光的阳光零零碎碎洒在地板和墙面。

宫侑的金发软软的，随着走路小幅度晃动。不是比赛，他就不会抹发胶。

看上去手感很好。

宫侑的步子不快，比他正常走路要慢许多，但这样就能刚好和森川遥并肩走。

时不时碰下肩膀，他就能开心许多。

“那我不会有恋爱冷却期。”

在一个拐角处，宫侑突然说。

语气听起来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森川遥就没有敷衍，她也认真地说：“那挺好的呀，能一直保持热恋期很不错呢。”

虽然不知道话题为什么从滑板到了恋爱，但聊天就是这么天马行空，特别是聊天的对象是宫侑。

“那小遥觉得很不错吗？”宫侑问。

奇怪的问题。

森川遥偏头看他，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忽然觉得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你小测能及格吗？”

转移话题大法。

宫侑哼哼两声，顺着她的意思说：“应该吧。”

“如果这次没及格，你就找北前辈补习吧。”森川遥说。

大危机！

“不可以——小遥，你要始乱终弃吗？”宫侑突然演上情景剧了。

“是的，我就是这么坏。”森川遥心情还不错，陪他演一演也行。

“嗷呜——不可以！赖上我一辈子都不能跑！”宫侑像是护食的大型犬，把森川遥一把拉到怀里。

身体接触让他的心情雀跃了起来，笑容也不自觉放大。

突然被背后抱的森川遥只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她红着耳尖用手肘撞撞宫侑，面色比刚才更加冷峻。

宫侑看到了她泛红的耳尖，又看见她故作冷静的表情，于是坏心情地伸出手，用指腹捏了捏她的耳垂痣。

！！！

森川遥有点绷不住表情了。

干燥温暖的指腹带着层薄茧，摩挲在敏感的耳畔，有些粗粝的触感带来了微弱的酥麻，感觉面上都要发烫。

“宫侑！”森川遥努力平复呼吸，指尖有些发软。

宫侑乖巧松手，没再做小动作，止不住上扬的嘴角显示了他的好心情。

*

从那天体育馆的惊鸿一瞥之后，宫侑觉得有什么东西变了。

以前他和森川遥相处，只是觉得对方很有趣，而且虽然他一开始以为对方是因爱生恨，可相处中确实没有看见以上两种感情。

森川遥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吵闹。

而他，往往是吵闹的源头。

有人喜欢就会有人讨厌，他明白的。但唯独不想被森川遥讨厌，或许是觉得同桌讨厌自己很没面子吧。

所以不仅他对外不会承认真相，还要胡搅蛮缠地把“因爱生恨”变成真相，给自己一个靠近对方的理由。

总之宫侑在和她说话的时候，会放低声音，即便这在她耳中是正常音量。

森川遥很好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好看。

硬要形容的话，宫侑觉得像是在一个仲夏夜，登顶了一座风景很美的山，在看到日出的同时，薄雾消散，不远处是一朵生在悬崖上的昙花。

大概是这种感觉。

她人缘不错，但没有交心的朋友。属于遇见谁都能聊几句，但又不会很深入的类型。而且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自己的事情，爱好、家庭、学习等等，他对她一无所知。

在对方吃糖的时候，他会故意抢走。然后得到森川遥生气的表情，很可爱。

这样几天之后，森川遥习惯多带几颗糖，他要的话就给他。

看上去是他逼对方，本质上是森川遥在纵容他。

他明白的。

被偏爱的感觉很好，像是有五个布丁而自己吃了三个一样，非常开心。

偶尔他也会抢走她的糖，但那一次，她晕倒了。

宫侑害怕极了，之后是委屈，再是自责。

她从没告诉过他这件事，所以委屈。但他差点害死她，所以自责。

虽然森川遥没说什么，可宫侑还是默默地在自己口袋备上糖和巧克力，观察她吃早饭的情况。

有时候她起晚了，会把早饭放在抽屉忘记吃，宫侑会在第一节课下课提醒她吃早饭。

“塑料袋的声音好吵啊。”恶劣的语气。

森川遥不解，哪里来的塑料袋？然后眼睛一亮，从抽屉里摸出面包，拆开包装吃着。

她好像每天都吃面包，不重样，没营养。

“太甜了，不喜欢。”宫侑每天都会买一盒牛奶，味道各不相同，然后以此为由推给森川遥。

森川遥会说：“你都没开包装。”

“我之前喝过。”宫侑说。

“那你为什么还要买？”森川遥说。

“你爱喝不喝！”宫侑作势要拿回去。

森川遥一笑，握着牛奶说：“我喝呀，谢谢。”

就跟她给他糖的时候，他会偶尔逗一下，说想要别的口味。

森川遥也会和他一样，说爱吃不吃。

宫侑不是笨蛋，他有着聪明的脑袋，但天赋不在学习上而已。

已经高中了，对感情自然是能分辨的。

或许一开始只是习惯生活中有这么一个人，记住她的小习惯和喜好，在口袋里备着糖，在赢下比赛的时候会想和分享，在提到补习的时候第一个想起她。

借着补习和学滑板多相处，会因为她受伤而难过，会不自觉地想靠近她。

他的喜欢早就无处可藏，只是被忽视了而已。

随后就是馆外的那一眼，自己无处可藏的心动，和挥之不去的笑颜。

“阿侑，你发什么呆呢？”尾白阿兰拍了拍他的背。

宫侑敛下眼睫，在杂乱的思绪中找到出口。

“走吧，赢下这一球！”他带着肆意的笑回到场地。

不能让她多等啊，外面太阳那么大。

训练一如既往，接下来是自主加训。

“阿侑，今天也要提早十分钟吗？”北前辈问。

宫侑点头，“以后都要提早十分钟。”

他走出体育馆，来到附近的一处阴凉地，一眼就看见了蹲在树下等待的森川遥。

森川遥在把一根小草打结。

她还是高丸子头，那双深色的眼睛在室外才显现出原本的颜色。

是很好看的藏青色。

浓郁到发黑的深蓝色，和她本人一样，像是永远没办法到底的深海。

神秘，波澜不惊，容纳万物。

“小遥——”

让这片海为自己泛起涟漪吧，让这片深海只有自己这一个潜水者。

女孩听到声音抬起头，露出了一个浅笑，语气是熟悉的不着调。

“慢死了，难道幼稚的关西二传手因为技术菜被留下来加训了吗？”

其实不慢，比约定的时间还要早一点。

宫侑接过她手中的草，把一根棒冰递出去，“你说的形容词跟我一个都不沾边。”

森川遥愣了一下，笑嘻嘻地接过棒冰，是她喜欢的桃子味。

树下太凉快了，如果有风就更好了。

然后一根打了两个结的草出现在眼前，随后是宫侑的笑脸。

“看，我厉害吧！”

不愧是二传，手指灵活，长的也好看。

但森川遥只是点点头，“为什么只有两个结？难道是技术不行吗？”

宫侑哼了一声，埋头把草打了很多个结。

他余光瞥见森川遥，她吃着自己买的棒冰，抬头望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嘴角是真心的浅淡的笑。

她喜欢自然，喜欢安静。

但凡是总有个例外，比如说森川遥这么喜欢安静的人，一点也不排斥他的接触。比如森川遥这么不喜欢暴露私生活的人，一点也不在意他知晓她的未来计划。

周四中午无风，六月初的时节，阳光正好，芳草茵茵。

空气中浮动着夏天的味道。

“走吧，练滑板。”森川遥站起来，拿着滑板走到平地上，回头看他。

确实有什么变了。

从跟随本能地接近，变成了煞费苦心地下圈套。

但似乎什么都没变，猎物还是猎物。

宫侑你小子（肯定的目光）进度就是快（表扬）

森川遥：呵只是进入滑板厌倦期了而已，才不是想看大力跳发，更不是想看宫侑（自我说服ing）

宫侑：（回想起熬夜看的少女漫）欲擒故纵技能get

小剧场：

第二天上午，宫侑举着41分的卷子给森川遥看，带着小孩子得到了老师奖励的大红花，回家的时候等待妈妈夸奖的表情。

森川遥在“顺毛夸奖得到一个得寸进尺的宫侑”和“出言嘲讽得到一个怒气冲冲的宫侑”中选择了第三个选项——沉默。

于是得到了一个死缠烂打的宫侑。

“好好好，你真棒，别缠着我了。”森川遥屈服。

于是宫侑得寸进尺，成功拿下桃子味糖果。

森川遥：后悔，非常后悔，早知道一开始就顺毛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