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说完了,一连串诱人的条件,她轻轻挑眉用邀功的表情看她。
夏燃沉思。
她确实不知道自己正在进行一场怎样的比赛,但能多争取到一个砝码总是好的。
并且听到小米说可以监控所有副本时她感到自己的心脏本能地跳动了一下。
看来自己想要这个。
只是……小米的话不知道能相信几分。
夏燃问:“所有昆虫?包括那些你害怕的蜘蛛吗?”
其中最大的这只就是她们此刻共同的“妈妈”,既然如此害怕那可能完全控制吗?
小米努努嘴没有反驳,“通关获得所有故事线你就知道了。”垂下头不愉快的记忆在脑中盘旋,回头眼神复杂,“我确实很怕她。”
正说到这里,身后传来巨大的碗筷碰撞声音。
小米立刻吓得闭紧了嘴巴,正儿八经地面向前坐着,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等了几秒,确定没有其他动静。
“她在熬什么?”既然说到这里,夏燃悄悄顺势询问。
“药”小米的嘴张得大大的,没有出声,手指在他们两人之间摇摆,“给你和我吃的药。”
夏燃头上满是问号。
小米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一副诚心诚意真的要帮她的样子,用非常小的声音接着说:“妈妈如果要你喝药你就假装喝下去好吗,千万别让她不开心。”
空气里的药味弥散过来,不像是草药的苦涩更有一种铁锈般的甜腥味。
不像是药,更像是血,所有的水分几乎都被高温蒸发过后,完全的血腥味。
小米在闻到药味的瞬间背着妈妈不可抑制地呕了一声,她还没来及再次直起腰就用她的小手猛得一下再次拉住了姐姐。
“姐姐,姐姐。”
她边咳嗽边小声叫着。
“要想离开你这里的话千万别让妈妈不开心。”
伴随着这句话,夏燃用余光看见本来正在煮药的小米妈妈头上的蓝条开始闪烁。
她手里拿着两碗那个东西走过来了。
随着自己扮演姐姐时长的加深,她也开始像小米一样,格外关注所谓妈妈的心情。
小米知道她感受到了什么,对有人与自己感同身受感到很开心,腿晃得更加用力,“好久没有合适的姐姐出现了,真开心。不过别担心大多数时候妈妈通常会一直保持这样,只要不是降到了零,我们就都不会太倒霉的……”
“……不然妈妈一定不会让我们好过。”
夏染一阵颤栗,点了点头,鬼使神差的。
【恭喜你解锁小米妈妈的心情条。】
【相信这对你做一个好女儿、好姐姐将会很有帮助。】
系统欠扁的声音在脑子里适合响起。
母亲的心情值:5,总值100。
天,那根本就是一个马上就要消失的小点,不仔细看甚至不能确定蓝条还没完全清空。
夏燃的关注点逐渐聚焦在妈妈的身上,随她的一举一动开始战战兢兢。
妈妈转身了,妈妈撞到东西了,妈妈叹气了。
都怪那该死的炉子!
天呐,这就是在游戏里做姐姐的下场吗?
感觉自己多打一个喷嚏就能够让这位母亲暴跳如雷。
“你们俩喝药。”
两碗血红血红的液体被放在面前,余温还在继续,气泡下某些像是虫子的东西爆破、蠕动。
夏燃和小米很有默契地闭嘴、干呕。
妈妈对这一切熟视无睹,双手环抱等着她们喝下去,头上的微弱信号在时间推一下开始褪色。
糟糕,又要往下掉了。
可这个东西怎么可能喝下去?
“你喝过吗?要不你先喝喝试试。”夏燃忍着恶心问小米。
小米嘴巴无奈地张了几次,正要眼一闭端起药碗。
妈妈突然撕心裂肺地尖叫:“小米!。”她刚刚发现,愤怒地指着小米身上的衣服,“到底要我说几次!为什么罚站也能把自己弄得这么脏!”
“还有你的眼睛为什么这么红?你又生了什么病!”妈妈脸色十分痛苦,几只难看的眼睛几乎又要越过相框重新长到她的脸上。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还没等缓兵之计想出,妈妈已经火冒三丈,她的蓝条急剧下降,几近于0。
天色暗了下来,周围的黑暗几乎要将人吞噬。
坐在旁边的小米也开始不对劲。
她的声音开始卡壳,像是现实生活中网络连接有问题时那样时断时续,还有点莫名的电流音,在关键字节拖长带来不安感。
忽然小米又极假地笑了,像是极不情愿地走入了固定剧情,“我就知道姐姐一定会像我一样想让妈妈开心的。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她最后半句掉帧了一样,严重的一卡一顿,格外诡异。
或许这句话带着NPC本身强烈不满的反抗情绪。
或许,那个真正生活在故事里的小米本身也不是很想要这样压抑的一家人。
眼前一切天翻地覆。
夏燃只觉得天旋地转,妈妈在蓝条清空的一瞬间,以自己为锚点将她带到了另一个里世界。
画面还没稳固,最先是耳边的声音彻底变了,不再是小米的碎碎念也不再是风呼啸过成群树木的声音,雨也停了。
渐渐屋外变得熙攘,人群涌动。有吵闹声、叫卖声,还有狗叫。
这里不再是森林里孤零零的小屋而是人群聚集的居民区,她们似乎在三楼,能听到楼下的声音却仍有一段距离。
“姐姐。”妈妈呼唤夏燃,在这段记忆里夏燃真的成了她的女儿。
肚子高高的隆起,如果没猜错的话,小米现在还没出生,这是独属于“姐姐”的记忆。
墙上密密麻麻的相框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摆在正中央的全家福。
妈妈,她,还有爸爸。
“姐姐?”见她没有回应,妈妈又叫她。
那不是在那所木质小屋里小米妈妈的声音。
她温柔且饱含深情,即使自己不理她她也当做小孩子的玩闹而已。
“快来吃饭,吃完饭我要去取体检报告。”
夏燃一声也不敢吭,听到体检报告这四个字,在一个恐怖故事里无论是谁都能猜到某种悲剧发生的可能,她沉默着坐到餐桌一角。
妈妈温和地笑了:“乖。”
“爸爸呢?”
夏燃声音里的不安几乎要宣泄出来,她不明白自己明知一切是假的却还是如此压抑,作为一个手无寸铁的人类只能努力保持理智试探着搞清楚曾经发生在这里的情况。
妈妈没有回答。
墙上的钟表向上修正,十二点整,门被推开。
一个满目模糊的男人走了进来,无论怎么都看不清楚他的脸,就像墙上的那张照片,但夏燃认识他,他就是小米和姐姐一直没有出现的爸爸。
妈妈将主食放在餐桌上,“吃饭了,快过来坐。”
爸爸神情恹恹,手臂下夹了一份报纸。
“今天去做工一出来就遇见打牌的,没忍住打了两轮钱输光了。”他把报纸随便摊在饭桌上,一屁股半躺式地坐了下来。
妈妈立刻恼了,无可奈何地质问他:“那我们下一周吃什么。”
墙上的相框开始褪色,一股味道袭来,在这里贫穷甚至可以闻得到。
爸爸两手一摊什么都不在乎:“我怎么知道。”他斜眼看过来,“你那里还有多少。”
“一分也没了。”
“我叫酒馆周一来找你收钱。”
“我哪还有什么钱!”妈妈尖叫着。
爸爸撇了一眼眼前的饭菜,很嫌弃地打了个饱嗝,他的眼睛看向夏燃,手指在报纸上点了三下,“今天镇上又死人了,小米你知道吗?”
夏燃没来得及反应。
“我记得他们来参加过你的生日宴,一群小孩子闹哄哄的。”回忆起那天的情况,爸爸神情有些厌烦不满地继续说:“听说死的都是你们学校的同学,和你一般大,你自己要小心一点。”
妈妈阻止他:“你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不怕吓到她吗。”
“真晦气。”爸爸带着蔑视看着夏燃,“这些事她早晚要知道,倒是你,说话晦气,人晦气,地方晦气,有你的地方到处都是晦气。”
他说完猛然站起来,有恃无恐地把米饭掀翻在地,看上去一切都是蓄谋已久,“我要出去住几天。”
“你别走。”妈妈一把拉住他,她的嘴唇泛白,“说好了如果我要住院的话你要照顾小米。”
男人不耐烦地一把撇开她的手,“照顾什么照顾,我有事!”
爸爸走了,妈妈颓丧地坐在原地,空气里的味道更不好闻,气压压住味道不断堆积在鼻腔里。
桌上的报纸还在:一月25日,清泉镇惊吓连环杀人案——三名学生在小镇隔壁的森林玩耍时遇害。
照片里是小米和同学们站在一起微笑,死去的那个三个被红笔圈出来,打上叉。
下一秒,有一次场景转换,眼前的报纸被化验单取代。
房间里数盏白织灯照得通明,四周都是医院的白色。这一次母亲办理离院手续的时候,姐姐自己偷偷地找到了它。
化验单上每一个字都在写着:不治之症,花费巨大,只能苟延残喘。
命运中黑暗的那部分部分越来越浓稠,压得人喘不过气。
每在故事里停留一刻,随着场景深入一分,夏燃脑中的NPC记忆就多出一分,她的感受在和这个故事线重合。
她在真正变成小米的姐姐,或者说,她在彻头彻尾的变成小米。
“你确定要出院吗?”医生忧心忡忡。
“没办法,剩下的钱还要吃饭。”
“这孩子你要小心,遗传病早干预或许不会发展成你这样。”
“知道了医生。”妈妈回答的有气无力。
妈妈脸色蜡黄,神情阴郁,她的声音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她一只手不耐烦地撑住腰,头也不回地跟夏燃说:“快跟上。”
“妈妈。”
夏燃第一次主动叫住了她。
妈妈叹了口气,预示她的歇斯底里马上就要宣之于口。
夏燃的心跳不自觉加快,她感觉到自己的不安和焦虑,咬着牙忍住,说:“妈妈,小米一直想离开这里。”
妈妈知道她在说什么,她的肚子迅速的瘪了下去。
小米牵在她拿化验单的另一侧。
妈妈阴狠着脸,面漏凶光,恶狠狠地说:“谁说的,小米说了要像虫子一样顽强地活下去。”
再一眨眼,三人站成一排。夏燃的手被抓住,两个女儿一大一小妈妈在中间,向着医院大门,越走越近。
妈妈说:“你们要听话,不要像那三个小孩一样惹我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