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伽罗入队以后，猫猫狗狗向前冲可接的委托范围大大拓宽。

下午六点，众人在餐馆里吃着晚饭。

句岳心不在焉地挑拣着盘子里的红菜头姜丝与肉片，将讨厌的食物全部挑出去后，才叉起胡萝卜块，慢腾腾地吃起来。

吃了，但只吃了胡萝卜。

“这周，除去日常开支与必要的武具采买，将个人委托所得相加，得出的结果是四千金币，队伍委托所得比较少，大概只有一百金币。预计再有一周，我们就能升为A级小队。”

枢银瞥了眼句岳盘子里堆成小山的红菜头，又看看已经擦嘴的句岳，惊讶道，“你这就吃完了？”

句岳气定神闲地倚着椅子背，“嗯。”

“你怎么吃得比我以前养过的蚂蚁还要少？”

阿卡索睁大双眼，“蚂蚁都能吃掉千里之堤呢！”

“能基本维持生命体征就行。”

虽然这点儿胡萝卜也维持不了什么生命体征。

句岳将盘子推到一边，细致地擦着手指，“然后呢？队伍委托所得太少了吗？”

枢银回过神，摇头说：“一百金币，数额不算少了。只是建队一个星期以来，我们没怎么出过队伍委托，可能在默契度上会有些欠缺，遇见稍微棘手的任务会措手不及。”

不过，有纪山在，应该不会被打个特别措手不及吧。

和服务员调情的生洄转过头来，“我可以让这位大O小哥入队吗？如果他能进队，我保证积极配合队伍委托！”

吃着烤猪肘的阿卡索十分惊诧：“你昨天不是还要死要活地让另外一个和蔼可亲的大O小哥入队吗？”

生洄鹈鹕灌饼：“哦，对啊！你这么一说，我还差点忘了！”

她转过头对着句岳喜气洋洋地笑道：“队长！我可以让两个大O小哥入队吗！”

“不可以。”

句岳喝了口马奶，补充道，“除非他们带资进组，一人给队长塞五千金币，那还可以考虑考虑。”

生洄转身，抚摸着男服务员硕大的下O，怜惜道：“很抱歉我的宝贝，我们队长不允许队内恋爱，我们有缘再会吧。”

男服务员珍重地摸了下生洄的小腹，同样沮丧，“我会想念你的。”

生洄装模作样地掉了几颗眼泪：“我也会想念你的……我的宝贝。”

省略沉默什么，怕不是又忘了对方的名字吧。

苍布尔抱着冰沙碗，悄悄地溜到了句岳身后，争取少受到些污染。

枢银和阿卡索则是默默地坐近了些，讨论起今晚的月光与天气。

伽罗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他直截了当地拉住句岳的手，义正言辞道：“您在这种环境下，怎么能变强呢？吾乃魔龙之子，决不允许吾之主人堕落到这种地步，我要助你成为强者。”

摄入碳水过少而导致有些低血糖且心慌的句岳：“……什么意思？”

伽罗红毛披洒，红瞳坚定：“从明天开始，我会监督您的数值提升与技能变化情况，我要让您，在半个月内成为战力巅峰。”

战力什么峰？

“停，停，打住。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句岳懒懒地抬起眼皮。

“我什么时候要说过要让你助我成为强者？”

伽罗一脸被渣男欺骗的神情：“您让我入队，不就是回应了我的请求吗？我要成为您的守护灵，护您顺遂，助您变强。虽然我现在不是您的守护灵，可我的目标未曾改变。”

句岳头疼，“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是个这么忠的忠臣。”

“句岳，我见到您的第一眼，就被您的实力所惊艳。凭您的天赋，待在此处只会让珠玉蒙尘。我会带您走到更远更高的地方，相信我。”

句岳不想回答。

他在回想遇见伽罗时的场景。

那时候的他有这么亢奋这么奋斗逼吗？

桌子底下，伪狗轻轻蹭着他的脚踝，呜呜咽咽地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句岳挑了点红菜头与猪肉给它，说：“我没有那么大的抱负，能平静安稳地过完一生，就是我的最大目标。”

波澜壮阔的人生，充满着太多未知性与不确定性，他被意外搞得遍体鳞伤，不想再经历一遍了。

伽罗听得十分憋屈，他低头看着嗷呜嗷呜吃猪肉的伪狗，小声道：“我知道您心中有欲望有抱负。”

句岳喂狗的手不停，“嗯，我的欲望和抱负就是攒钱提前退休，从此两耳不闻窗外事。”

“您想杀谁？我可以帮您。”

伽罗定定地看着他，重复道：“我知道您心中有欲望，有抱负。让我来帮助您吧。”

说完，他有些紧张地观察着句岳的表情变化。

武女神让他不要表现得太明显。

这应该，不算明显吧？

句岳敷衍地摆了摆手，“知道了，一切随你，反正我不会服从。”

“老师。”

苍布尔蹲在椅子旁，白瞳明亮。

为了能让句岳变强，她和伽罗站在了同一战线。

“我认为伽罗说得对，您应该变得更强。”

句岳精准总结道：“你要背叛我。”

“才…才不是呢！”

苍布尔吃了一大口冰沙，眼神飘忽，“也，也不是在关心啦……”

“总之！”

苍布尔压低了声音，快速说道：“巴哈女神主掌灾厄，如果您无法早日变强，迟早会被她先下手为强的。”

句岳捏着眉心，压抑着困倦，问道：“难道我的成长速度还不够快吗？”

一个星期，综合数值都快干上三十万了。

开挂的都没他成长快吧？

就这速度，还要加快？

不能再加快了啊，再加快他就要先王杀人未半而中道崩殂了。

苍布尔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说：“其实……巴哈女神预测过你的成长速度。她预计，如果您全身心投入，您将会在半年之内成为凌驾于她的存在。”

伽罗侧目。

巴哈女神？

那个频频失控的疯子？

听说最近连知春女神都快控制不住她了。

句岳居然和巴哈女神有关系？

“而且，巴哈女神，也不是在近几年才注意到你的……”

苍布尔移开视线，迅速结束了这个话题，“哎呀，反正，您还是再努力些吧！”

句岳闭上眼，晕得要死。

“呜——”

伪狗用头拱着他的小腿，委屈得眼泪都快流出来。

祖银，你可不能放弃啊！

句岳不想理他们，“我知道了，不用再说了。”

巴哈这是从哪儿整来的成长曲线模型，简直就离谱。

纪山不是去买粥了吗，怎么还不回来？

早知道就跟他一起去了，正巧他想吃口水鸡和风味茄子了。

现在的伽罗和苍布尔，真的像极了他初中时的班主任。

初三上学期，成绩一落千丈，班主任被吓得不行，尤其是在得知他经常幻听幻视以后，几乎每隔一两天就要给他发来一箩筐的安慰消息。

说一时失利不可怕，一蹶不振才可怕，让他一定要从阴影中走出来。

句岳也想走出来，但阴影就跟长他身上了一样，怎么都挥散不去。

他抱着手机打字，以为打出了一串还算是正常的话，以回应感谢班主任的关心。

结果下一秒班主任的语音通话就打来了，匆匆忙忙地问他是不是又发生了些什么。

句岳艰难地定睛一看，才发现他回了一堆前言不搭后语错字满天飞还掺杂着拼音字母的东西。

他想告诉班主任没事，可耳边好像有钟声阵阵，扰得他无法听清班主任接下来的话，只胡乱回了句我一切都好不用担心，便挂断了电话。

诸如此类的情况，在他住院后经常发生。

先是与他一起准备竞赛的学弟，然后是曾经喜欢过他的小女孩，认不清人脸的亲戚，街边乘凉下棋的大爷，校门口卖早点的阿姨，只见过一面的书店老板。

他们关怀的话语，通过父母转达给了句岳。

那一瞬间，句岳自虐地觉得，其实也还不错，毕竟他被这么多人爱着。

可是慢慢地，症状越来越严重，厌食，思维混乱，说话动作无法连贯，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他经常会看见许多匪夷所思的场景，他看见他被活活烧死，又被碎尸万段，神魂被锁在地狱里，头颅被安置在天花板上。

死法五花八门，令人发笑。

而慢慢地，那些曾经关爱他的人，也好像和健康一起远去了。

亲戚们指责他是天煞孤星，先是克己，然后克人。

老师学生们则开始将所有坏事都往他头上堆，校园停电断水，怪他；流感四起，怪他；教室的墙面开裂，也怪他。

住院的大半年里，还愿意陪在他身边的，只剩下了父母和妹妹。

那时候句然还很小，经常背着书包，吧嗒吧嗒地跑到门外看他。父母蹲在她身边，微笑着向句岳招手。

大概是因为有父母和妹妹的陪同，他才没有选择自杀吧。

后来情况有所好转，句岳回归到了正常生活。也难说究竟是勉强恢复正常，还是他在一直克制着冲动与欲望。

总之，他没有再回到精神病院。

后来的事情，就都是见血的了。

父母车祸去世，自己胃癌突发，还真是克己克人。

现在想想，说不定他是真的克己克人。

那些事儿，也确实是因为他才起。

句岳头疼欲裂，断断续续地乱想。

不知道现在句慎行小朋友和大黄狗怎么样了，他死了，应该不会再克人了。

想着，一点冰凉贴上了他的脸。

“怎么了？”

睁开眼，是纪山。

句岳顿时放松，轻笑道：“没事，做了个梦。”

他看向其他人，都是一副放心不下的样子。

苍布尔抿唇，“老师，您刚才……”

……浑身散发着黑气。

“要不要回去休息？”

枢银说，“晚上的委托，我们去吧。”

“也行。”

句岳拿过纪山手里的木盒，从中端出了一碗粥，慢条斯理地吃着，头疼稍微缓和了点。

余光瞥见纪山的眼神，句岳笑笑，将粥放回木盒，站起身子，“我和纪山先回去了，再见。”

走出餐馆，纪山的视线仍黏在句岳的背后。

“刚才都发生了什么？”

纪山眨眨眼，问道：“巴哈来找你了？”

“没有。”

句岳说，“但也差不多吧。”

“你刚才浑身散黑气，谁接近你都会掉上半管血。”

纪山凑近了，贴着句岳的肩膀，“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多亏你来了。”

纪山挑眉。

句岳不假思索道：“再来晚点，你就要变成鳏夫了。”

伽罗是个好人，就是太卷了。

————

看澄谷老师的鳗画看入迷了，更新晚了实在抱歉（目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