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两人在除夕前夜顺利踏上了回家的高铁。
“怎么样？有何感想？”
等到高铁缓缓启动，车内都安定下来后，程初安这才歪着头靠近坐在旁边简沐的耳边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调侃。
感想？
有的。
“回去以后，如果有人问我春运是什么感觉，我会告诉他，春运就是“无票”“一片灰”
程初安笑着理了理简沐有些凌乱的刘海，语气笑意不减：“所以啊，每年都得上供这一百块的手速费，我刚上班那会，还考虑过以此做副业，动一动手，人均一百，而且还是限定时期，多有诱惑力。”
简沐看着程初安略微有些清冷的气质，实在是想象不出来他去做黄牛是个什么样子。
“那你最后怎么没试试？”
程初安揽过简沐的肩膀，低声道：“因为我小时候就励志要做个五好青年，不能因为金钱就破坏我多年立下的人设。”
这话听得简沐一愣一愣的，一时之间还真是无法分辨这是认真的还是单纯只是逗趣。
看着简沐琢磨的表情，程初安轻轻弹了简沐的额头一下：“这都信？小沐你怎么这么可爱。”
简沐一听这话，心头又一阵热意，还有一点羞恼，脑子里也无话能够用上，最后干脆按下了靠椅，闭上了眼睛：“太困了，我睡会。”
闭上眼睛后，简沐的触感更为强烈，身边的人坐得更近了些，轻轻将简沐的头向着自己肩膀的位置移动，简沐没有睁眼睛，顺着对方的力气靠在了程初安的肩膀上。
高个儿的人，靠着真的挺舒服的，
这是简沐进入睡眠前最后的想法
走出车站，带着水汽的冷风扑面而来，用实际行动提醒着行人，你已到达南方境地，虽冷但不失温柔。
“下雨了？！”简沐看着湿润的地面，感受着被风吹在脸上的细雨，有些懊恼“这个时候还是有点想念北京的干燥的，带伞的习惯都快戒掉了。”
程初安拿出一把伞递到简沐的眼前：“就知道你会忘记。”
“只有一把？”，简沐看着程初安撑开伞，并没有再拿出一把的意思，语气中难免带了些疑问。
程初安揽住简沐的肩膀，将其带入伞中，确保简沐完全处于伞的遮蔽下，这才向雨中走去：“嗯，哪有情侣撑两把伞的道理。”
话是这么说，但是……
“那等会回家怎么办？我俩还差着一截路呢”，实用性，永远是率先出现在简沐脑海中的事情。
“没事，等会我下车过个马路就到了，用不着伞”
简沐想起程初安上次下车的地点，的确是在马路旁边，便不再去纠结伞的支配问题了。
现在她需要想的是回家后，如何面对自己的妈妈。
她有些担心，如果自己的妈妈要求见程初安，那她该怎么办？过年毕竟是一个相当特殊的日子，可是，他们才开始不久，这种要求非常冒昧。
但显然她十分了解自己的母亲，前脚她进门，简母就往她的身后望了半天，嘴里也念叨不停：“哎，小程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过年他肯定回自己家啊，为什么要过来？”，回家的喜悦显然不能减少简沐的头大，她径直拖着行李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简母紧跟着进来：“他不也是本地人吗？又不是隔很远，有什么不能过来玩的？你真是，假期里你抽天把他叫过来”
简沐自顾自收拾行李，不想回话，简母戳了戳她的头，声音也大了些：“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
“我们才刚开始，这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怎么，你还看不上人家？人小程那么好的条件，能看上你已经是奇迹了，你不好好把握，你要上天？！”
又来了，简沐心下难以抑制的烦躁，还有一丝委屈，别人家的父母起码还能维持几天的热情，怎么她连十分钟的热情都得不到呢？
“我想睡会妈，吃饭的时候叫我”
“睡睡睡就知道睡，生你有什么用?真是的”
简母念念叨叨地离开了房间。
临了还不忘强调：“记得让小程过来玩！”
简沐起身将房间的门锁上，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回到家的这一刻，这25年来那种挥之不去的窒息感又重新裹挟了上来，好像她从没有真正成功逃离过。
微信提醒声响起，是程初安。
“到家了吗？”
简沐看着这条消息，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这条消息是她与北京生活的联系，是她成功逃离，开启新的生活的佐证。
“到家了，有点烦”，简沐看着打字框，随即又删除了“有点烦”，犹豫了几下，又补上“你有时间要不要”还没有打完，简沐又删除了这句话，最后将“到家了，准备吃饭”发送了过去。
“嗯，阿姨做了什么好吃的？”
简沐起身去了厨房，看着王秋正在忙着炒菜，仔细一看，几乎都是自己爱吃的，心上的烦躁顿时消散了一些。
她举起手机拍了一张已经做好的红烧排骨，发了过去。
“怎么？发给小程的？”王秋一边将锅里的菜盛出，一边用玩味的眼神看着简沐，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满意。
简沐有些不自在，她没敢直视这样直白的打量眼神，装作淡定的的否认了一句，就转身离开的厨房，只有仔细看才能从背影看出一丝落荒而逃的意思。
程初安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简沐发送过来的图片，回了一句：“秀色可餐，有口福”
发完信息，程初安将视线移到厨房正在忙碌的母亲，相比上次回家，显然刘宜对厨房的掌控能力已经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也终于称得上是像模像样了。
程初安站起身，走进厨房，正在做菜的人感受到来人，身影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只是一瞬，又恢复了正常，除了做菜的手有些僵硬暴露了她此刻的不自然。
程初安在心里叹了口气，主动凑上前看了看已经做好的菜，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自然：“今天有什么菜？”
“猪肺汤、四季豆炒肉还有炒丝瓜”，刘宜顿了顿，又开口道：“我……我记得你小时候爱吃这些”
程初安看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菜色，心里一阵酸涩，还有岁月也没能成功带走的一丝埋怨，是啊，这是他小时候爱吃的菜，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口味已经发生了改变，这些菜写着的只有不合时宜四个字。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了，他没有再说什么，将做好的菜端出了厨房。
当尝了尝每道菜后，程初安有些意外，因为这些菜居然味道还不错，放在以前，哪怕是几个月前，他都不会认为这些菜是出自自己的母亲之手，毕竟他知道，从前刘宜几乎不下厨，而即使学习，也难以这么有成效。
“味道可以，你自己学的吗？”
听见这话，刘宜的喜悦肉眼可见，紧绷感也减少了不少：“嗯，好吃就好，我这是跟着照顾我的那个妹子学的，她厨艺很好”
程初安想起是有这么回事，心里也安慰了不少，这样让他也放心了些。
除夕当夜。
自从家里出事，程初安和亲戚之间也早已没有了往来，所以唯一的年味只有电视里正在努力逗乐观众但又收效甚微，接近于自嗨的春晚小品，不过今年至少不是他一个人了，两个人坐在电烤炉边，看着春晚，吃着早已准备好的年货，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尽管母子之间依旧谈不上热络，但是也勉强算有了家味。
也许是年纪大了，刘宜看着看着，困意就无法抑制地席卷而来。
程初安回复着微信当中拜年的短信，抬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母亲一下一下的点着头，想要努力保持清醒但是又有心无力。
“妈，你困了就去睡吧”
刘宜听见这话，醒了过来，搓了搓脸，勉强笑道：“没事，我不困”
程初安有些无奈，只能说道：“我也困了，守岁只是一个形式，没有必要现在这么强求。”
程初安本无埋怨之意，但是话一出口，自己也有些愣了，于是又补了一句：“我也很久不守岁了，你去休息吧，我等会也回房间了”
刘宜微微低下了头，想说些说什么，但是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那我去睡了”
“嗯”
刘宜走后，客厅里只剩下了程初安一个人，他看了看时钟，已经十一点了，他知道今天简沐去了奶奶家，那边应该会非常热闹吧。
想到这，程初安叹了叹气，回复完微信之后，再度看向正在流量排排坐的集体合唱，表情认真，没有更多的情绪，只是略显寂寥。
23：58分
程初安拿着手机，点开简沐的微信，他想要第一时间送出新年的祝福，这是他今年等到现在的唯一理由。
春晚里的主持人也正在倒数
“十”
“九”
“八”
……
“三”
“二”
程初安正等着最后的一秒播出电话，没想到简沐的电话抢先打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按了接听，顿了顿才将手机放置在耳边
“喂，新年快乐初安！”
电话里的声音难掩兴奋，背景音里还伴随着纷杂热闹的麻将声，还有小孩的吵闹声，很有过年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