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韩光有一家飞行器行。
原先只有一家修理店,后来店铺多了,生意做大,维修的生意做着做着变成了买卖租赁飞行器,最开始的修理店也就变成了飞行器行。
飞行器行听着绕口,说白了就是飞行器经销商。厂家跟买家之间的二道贩子,靠买进卖出赚取利润。
不是什么费脑子的工作,时韩光做起来之后就扔给了手下人,自己没事的时候,还是会到原先的修理店工作。
从前的时候全天全夜待在店里,结婚以后他收敛了点,依然还是全年无休,只是上班时间改成了朝九晚五。
他跟陆雪霆都没有所谓的生理假期,光脑为了保证婚姻稳固定下的禁令还是要守的。没有谁想尝尝高压电击的滋味,每个星期的同床自然不可避免,偶尔生了兴致也理所当然。
相较之下,缩短工作时间没什么问题。
问题出在陆雪霆有易感期的这一年,全年无休不可能,朝九晚五也不一定能守。
易感期后的迟到几乎成了常态。
时韩光又一次迟到,陈文林站在门口装模作样地看了眼光脑:“老大,迟了半个小时哦。”
他扣钱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时韩光已经接了话茬:“卡早就给了你,想扣钱就扣。大早上跑这里瞎转,找我有什么事?”
陈文林跟他是一个孤儿院的,不过两人没赶上一块。他从孤儿院出来的时候,陈文林刚好进去。
孤儿院的孩子得到的东西总归不如外面的人多,分化也普遍分化成beta,几乎没有人能分化成alpha或者omega。
他跟陈文林算是例外。
陈文林分化前夕被养父母接走,好吃好喝养了两年才迎来分化,一鼓作气分化成了A级alpha。给没有亲生孩子的养父母争了一口气不说,也给自己争到了一笔创业资金。
时韩光遇到他,是在他创业资金被抢劫的路上。
这最多算是个路见不平的故事,时韩光帮忙也只是顺手。抢劫的人抢陈文林之前抢了他修理店的员工,吓得人家一个大小伙子带着满脸青紫哭的稀里哗啦。
他看着那张哭的乱七八糟的脸心烦,把大小伙子送到医院后放了他几天假。等到剩下的工作都做完了,想起来找人算账,这才正好遇见。
陈文林倒是把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贯彻了一番,没被抢劫走的创业资金,全到了他的手上。
如今赚了的钱翻了不知多少番,陈文林也成了有实无名的一把手。
时韩光只对维修有兴趣,不想浪费时间在经营。他有心让陈文林彻底坐稳,奈何陈文林自己不同意当老大。
不同意就不同意,左右时韩光没有兴趣管,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修理店哪都不去。陈文林没办法,盖章签字的大事只好来这堵他。
往常签个字的工夫就会走,这段时间变了许多,三句话一说,总是绕不开陆雪霆。
连每次提他的开头都不变:“不是我说,你家那个alpha陆雪霆……”
时韩光每次听了都觉得好笑,他的确有alpha,只是他的alpha不是陆雪霆。
不过他也知道陈文林听不懂,听了后从来不纠正,还能有兴趣往下接话:“他又怎么了?”
陆雪霆跟他是法定伴侣,也只是法定伴侣。他们两个人身份阶级三观从不一致,最近的距离是夜晚同床,白日里几乎互不相见。
除了那栋婚房,他们的人生毫无交集。
时韩光对于陆雪霆的了解,基本建立在光脑匹配发来的资料,以及陈文林这个好友的口中。
陈文林明里暗里提起陆雪霆许多次,今天还是第一次听到时韩光接话,忍不住脱口道:“还能怎么?他那种最优alpha,整个星际联邦都数不出来几个。放着这么好的条件不去从政偏偏去做什么生意,他这样跟下海有什么区别?”
性别跟等级是阶级的具象。
优质的o生优质的孩子,劣质的o生劣质的孩子。优质的b成为优质的工蚁,劣质的b成为淘汰的垃圾。
o用来繁衍,b用来工作,没有人指望b跟o参与事务的决策,就像没有人反对alpha领导一切。
政府机关,商业大鳄,在各行各业处于精英地位掌控命脉的人,无一例外地,都是A级alpha。
A级alpha又被更优质的alpha统领。
一层一层,层层拥趸,陆雪霆是客观上站在顶端的存在。
食物链最顶端的人经商,的确跟下海没有区别。
时韩光不理解陈文林的念念不忘:“他不是今年才经商。”
陆雪霆不是今年才经商,何必到现在都念念不忘。
陈文林心里清楚,嘴里仍是不忿:“他不是今年才经商,他也不是经了商就泯然于众人了。”
陆雪霆就像攀不过的高山,alpha追不上他,omega够不到他,beta又把在他手下做事当做成功的标志。
没有人理解陆雪霆下海经商的行为,也没有人能避开关于陆雪霆的信息。
陈文林最讨厌的就是这一点。
莫文利马并购案,联邦最顶级的商业集团都想吞下的案子,不知有多少人在其中周旋,付出数不清的心血,最后拔得头筹的依然是陆雪霆。
甚至,他拿下案子的时候不在现场,仅仅只用了线上投影。
意料之中,又觉得无比敷衍。
敷衍到所有人都不可避免地意识到,他们再努力付出的再多,在绝对的优越面前都不值一提。
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要来经商呢?踏入政坛统领联邦不是更好,何必来打击他们?
分明,需要统治者的不是商业。
陆雪霆下海经商的理由无人知晓,时韩光对此并不在意。
陈文林的养父母是有名的商业世家,分化成A级alpha后进入了集团内部,随后一步步走向中心位置。
飞行器行是陈文林年少无知时为自己留下的退路,他的眼界与野心早已不止于此,更高的位置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最高的位置坐着的陆雪霆,是座显而易见无法跨越的高山。
alpha的特性让陈文林无法放弃攀登的野心,alpha的等级也让陈文林根本不相信自己有赢的机会。
性别跟等级带来的特权就是如此好用的东西,因性别受益的人,必定屈服于更高的特权。
这一切的本质,便是阶级,如此分明又如此巩固。
相对陈文林对陆雪霆情感的复杂,时韩光对他的感情要直白简单的多。
光脑匹配的伴侣,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是。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只是这段时间,陈文林明显不信了。
他从来没在别人身上闻到如此明显的,属于陆雪霆的信息素。
alpha跟alpha的信息素会相互排斥,陆雪霆在时韩光身上留下的信息素,浓烈到足以让人误会时韩光是alpha。
这不能算是什么好事。
omega对信息素的承受是有限度的,最优omega都未必能匹配陆雪霆,作为一个劣质omega,这显然不是时韩光能够接受的东西。
老实说,陈文林至今都不理解光脑怎么会把时韩光跟陆雪霆匹配在一起。
最优alpha跟劣质omega,上层阶级跟孤儿,任何一方面都拥有巨大鸿沟的两人,根本看不到半点与未来有关的希望。
光脑匹配的婚姻三年无子便会自动解除,继续婚姻需要双方共同提出申请,离婚后的omega只有两个选择,摘除腺体或到偏远星球挖矿。
陈文林不觉得陆雪霆会选择继续婚姻,从光脑匹配通知下来的那刻,他就想好了时韩光的后路。
腺体的存在决定着性命的长短,失去腺体的人通常活不过十年。时韩光便是劣质omega,也不可能摘除腺体。
他自信能把时韩光捞出来,不让他落到偏远星球。
可他不可能救得了一个对alpha伴侣心怀依恋,甚至是爱意的omega。
尤其那个伴侣是陆雪霆。
谁会比一个alpha更知道另一个alpha的心思?
陆雪霆那种人,这辈子绝不可能只有一个omega。他可能需要无数个omega解决情//欲,却不可能对任何一个omega怀有爱意。
爱是alpha用来欺骗omega,让omega更乖顺的谎言,在现实的世界中,它根本不存在。
一个上位者,怎么可能会对能被自己玩弄于鼓掌的东西上心?
这个道理如此显而易见,显而易见到陈文林从来不觉得需要对时韩光提起。
时韩光只是一个具有omega身份的人,他没有omega的发/情/期,身上的信息素连A级的alpha都无法感知,只有最精密的仪器才能检测。
陈文林从未看到过他对信息素有感应,第一次见他时甚至误以为他是alpha。
他下意识地觉得,时韩光这样的人,绝不会像那些愚蠢天真的omega一样被爱所困。
可现在,陈文林觉得自己错了。
他觉得自己错的离谱,以至于三番四次的跑来,终是在大雨滂沱的这一天,问出了他迟疑许久都没能说出口的问题。
“你是不是,爱上陆雪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