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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一幕 神明的影子(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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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层薄薄的玻璃沙子被吹散在大厅的地面上,像钻石般闪闪发光。

亚科夫立刻驱动自己的四肢爬起来。他拔掉头盔,甩掉手套,又解开皮带——锁子甲难以穿脱,他用力向下将罩袍扯低,将扣子解开,浸湿的羊毛内衬也挣到一边——终于,他看到自己的左侧胸膛处,出现了一个崭新的,像烙铁烙过似的伤口。那伤口弯弯的,像一张咧开的笑着的嘴,两颗尖牙从嘴角处露出,滴着鲜血,正是在心脏的位置。

他茫然地脱了力,松开手,看向岛台上坐着的费伦茨神父。老人在做和他一样的事情——他用一双紫色的、已经冻坏了无法动弹的指头,扒开自己白色的神父袍子——那干瘪瘦弱的胸膛上已经空空如也。

一阵恐怖悠长的哀嚎声从老人身体里传出。他翻滚着摔下座位,爬到卡蜜拉的无头尸体前,痛苦地用牙齿啃咬她的血肉——亚科夫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精神错乱的行为,冲上去将他一脚踹开。费伦茨神父疼痛地呻吟起来,被亚科夫提着领子揪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亚科夫大吼着,指向自己的左侧胸口。“告诉我,否则我便杀了你!”

“…你是谁?”费伦茨神父像是恢复了一点神智,用嶙峋的手摸亚科夫的脸。“你不是扎什奇特尼科夫家的人。”

这半死的老人眼中竟全然看不到恐惧,取而代之的为一种可怕的鄙夷与蔑视,正像亚科夫每次袒露出自己的面庞时,时常受到的不公平对待那样。他闭上干瘪的嘴,像只衰老的秃鹫似的,一言不发地盯着亚科夫,亚科夫被盯得胆战心惊、怒火中烧。他愣在那里,浑身颤抖,手足无措,直到一口腥臭的唾液被直直喷到他脸上。

亚科夫抹了把脸,然后举起剑,将它捅进老人的胸膛。费伦茨神父依旧一声不吭。这次是血液变成泡沫从他干瘪的嘴唇里喷出来,溅上亚科夫的白色罩袍。

亚科夫在这残破恐怖的大厅里彷徨地站了一会,大脑像煮沸的浆糊。他梦游似的去找晕倒的舒梅尔,却发现那暗门前空空如也——这该死的犹太人不知何时独自逃走了。亚科夫想,我干嘛不也骑上马走掉呢?身上有这样个印记,无论它是什么含义,难道我便没法生活不成?但他强烈地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完。他不能离开这个宅邸。他盯着四面现在已空空如也的巨大窗框发呆,又环视四周,瞧那些可怖的雕塑与壁画。亚科夫再一次顺着引导抬起头,望向黑暗深处。他再一次找到那巨幅画像,据说于18年前出自舒梅尔笔下——他想,这画中有三位吸血鬼。

忽然,像脑中的弦绷断了似的。亚科夫恍然大悟。

画中有四位吸血鬼。他知道第四位吸血鬼的名字和样子。他知道该做什么了。

亚科夫将头盔套回脑袋上,重新盖住那张斯拉夫面庞。他的视野重新变回窄窄的一条缝隙。他从桌上的残骸旁拿了盏烛台,沿着那弧形的,贴着墙壁的楼梯走上楼去。冰冷坚硬的鞋底在洁净的地毯上印下一串血痕。

他离开大厅,进入走廊。亚科夫惊讶地发现二楼的窗户比一楼多得多,且没一律盖着厚厚的窗帘。这叫外面肆虐着的暴风雪的声音更真切,也更通透。仿佛这宅邸的一层是用于守护宜居的二层而存在似的。从一长串并列的窗外,亚科夫看到在宅邸的背面,森林中间竟有个大湖。它已经彻底冻结,广阔洁净的冰面反射着些许微弱的月光——云层散开,外面的风雪已经渐弱了。

二楼的布局与一楼截然不同。一条开阔回折的走廊能叫人轻易认清所有房间的门都在哪里,但依旧空无一人,漆黑一片。亚科夫小心地举着烛台向前探路,打开每个房间的门仔细寻找。

他打开第一扇门。这个房间里的墙壁上垒满柜子,放满了书籍,简直像是修道院或教堂的藏书室,或是国王的史官与书记官工作的地方。可惜亚科夫不识多少字,没法知道这些书和抄本讲的什么;他打开第二扇门。这房间是个华丽得过分的大浴室,香气袭人。正中间用大理石砌了个庞大的水池,旁边放满了琳琅满目瓶瓶罐罐的香料与药膏,让人想起罗马皇帝的温泉浴场。但现在池中的水冰冷地沉寂,没人会愿意呆在这;他打开第三扇门。这是个点着壁炉的卧房,火光燃着十分温暖。正对着壁炉有一架漂亮的四柱床,垂顺丝滑的床幔从吊顶坠下,搭在床头的柱前。床边放着面巨大昂贵的穿衣镜,依旧是威尼斯手工镀水银的、价值连城的工艺品。

亚科夫敏锐地发现,在那穿衣镜前的地毯上,放着个敞开的行李箱,上面堆着一滩黑色毛皮斗篷。一根带花纹的小牛皮皮带从里面伸出来,支着一块方形的,玫瑰金色的皮带扣。

他环视四周,房间里没人,但柴火明显是新的,正噼里啪啦作响。亚科夫走上前去,到镜子前,捡起那斗篷。斗篷被亚科夫抖开,它直直垂下,看来先前亚科夫对画中人的身高估计不差。

锁子甲下的胃发出一长串哀鸣,随即一阵头昏眼花席卷上来。亚科夫想起,这一整天,除了吃掉那被他杀掉的骑士随身带的一点口粮,他依旧滴水未进。而这样的一天,他却在大雪中跋涉半日,又在这诡异的宅邸中步步为营。他必须立刻找点吃的。

这样豪华的卧房里总该有些放着零嘴的小边几,亚科夫想。他的确找到了个矮桌子,但上面摆着的是大大小小的雕花玻璃杯子与玻璃壶,还有些看起来像理发师会用的针头和刀子。他想,壁炉边也许会有小锅子,于是又走去炉火边上。那些昂贵芬芳的沉香木段在火焰中散发着令人毫无食欲的味道,没有任何餐具餐巾放那。

当然了,这是个吸血鬼的房子,不会有人吃的东西。

他失望地坐到炉火边柔软的地毯上,摸自己身上的口袋。在束着锁子甲和罩袍的那条皮革腰带上,拴着个陌生的包裹。亚科夫想起,这是从那犹太人身上抢下来的。里面会有食物吗?于是包裹被扯下来,亚科夫粗暴地打开它。里面是个长条木头盒子,打开锁扣——没有吃的。这是个装地图的盒子,一卷画满标识的棉布躺在里面。

亚科夫绝望地想,也许他可以去楼下的尸体上摸摸。实在不行就割点人肉——这想法叫他恶心地反胃,腹部又传出一声可怕的长鸣。

忽然,他瞧见那穿衣镜中映出的,靠近门口的角落,出现了一张与卡蜜拉夫人极为相似的脸,正探着头瞧。亚科夫吓得猛然回头去看。只见一个矮小的人影迅速从那角落窜出,跑出门外。亚科夫立刻抓起滚落在地上的烛台,强打精神追去。

他的视野剧烈地摇晃起来,满眼闪烁的黑色星星,耳鸣不已,胸口还隐隐作痛,却不知原因。他步履蹒跚,好似身上的锁子甲快把身体压塌了,不得不拔出剑来当作拐杖,走平地也像登山一样费力。没过一会,亚科夫终于体力耗尽,跌倒在被自己踩的脏兮兮的带着血印的地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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