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了没？”李长德的声音随着敲门声响起，顾淼从衣服中抬起头，照在门上的阳光已经成了橙黄色。

试衣服真的是一个苦差事，果然好看是要付出代价的。

“来了，来了。”顾淼应着跑过去打开门。

王老爷送过来的每一套衣服顾淼都很喜欢，最后还是选了一套浅粉色的齐腰襦裙，这套衣服能够在众多的衣服中胜出的原因无他，只因为穿起来比其他的衣服简单。

“快走吧。”李长德收回落在顾淼新衣服上的羡慕眼光，赶紧转过身去，嘴里还不停地催促道，“可别让王老爷久等了。”

顾淼切了一声，跟上去。

还没到前院，谈笑声就已经传了过来，听着声音来的人还挺多。顾淼这就有些不懂了，不是说宴请李长德吗怎么还会有其他的人。

一到前院，顾淼看着满院子的人呆住了，看向同样惊讶的李长德，“这怎么回事？”

院中有几个面孔顾淼总感觉熟悉，想了半天才想起正是那日问路时指路的店家。谈笑间，一个店家无意之间看到站在一旁的李长德，竟然直接走了过来，“是李先生吗？”

“对。”李长德还不清楚状况，回答起问题来也是懵懵懂懂的，他学着那人的手势做了回礼，还没等他问那人是为何认识自己，那人又行了礼。

“李先生是王老爷的恩人，那自然是我们全县人的恩人。”那人的腰都快九十度了，很快便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没一会儿李长德就已经被围在了中间。

看着人群中手足无措的李长德，顾淼很庆幸自己及时跑了出来。

顾淼想过王老爷是一个善人，但是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大善人，这般的受人尊敬。

“真是假惺惺！”

跟着声音看过去，说话的人一身丫鬟打扮，她注意到顾淼的目光却没有丝毫尴尬，甚至直接走到了顾淼的面前，带着告诫的语气说，“我劝你们还是早些离开吧。”

“可以问问为什么吗？”一听这语气肯定有八卦呀，现在这个八卦还主动送上门来了，她肯定不能放过。

顾淼一问，丫鬟也不避讳，开始娓娓道来。

王老爷看似是一个大善人，实际上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情是一点都不会做，甚至可以说为了到达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就比如宅中那些身体有残缺的人，都是用家中的良田换来的；而那些身体健康的仆人，那个不是趁着他们家中有些变故骗进来的。

特别是去年大旱灾，庄稼全都颗粒无收，王老爷不仅用低价买了他们的田地，还诓骗他们的子女签了契书。

顾淼看着她，猜想她应该就是去年被骗进来的，“低价卖了地产，以后怎么办？”

她冷笑一声，“花高价再租回去。”

果然不管哪个地方，资本主义都是一个样子。

“反正你们还是早些离开吧。”她看向顾淼身后，顺着她的方向顾淼转过头李长德一身疲惫的走了过来。

等顾淼回过头来，她已经离开淹没在人群中，身后李长德有气无力的问道，“你们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想着明天也要走了，顾淼觉得也没有必要把谈论的内容告诉李长德了，她盯着李长德好笑的问道，“怎么就累了？”

“和人打交道最是累人了。”李长德一边拉伸着身体，一边就近找了座位坐下来。刚一坐下来，桌上还没有打过招呼的客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介绍，李长德只得强带着笑一一回应。

能够聊的话题全都说完，接下来话题则是落到了王老爷的身上。说着说着，他们开始谈论起王老爷的病来，然后说到了千年人参。

正在吃着东西的顾淼像是被触发到了关键词，全身一紧，竖着耳朵生怕错过了什么。

“这要是弄到一根，岂不是发大财了？”

“千年人参估计都修成人形了，你以为那么好找！”那人饮尽面前的清酒，说的话都有些含糊了，“也不瞧瞧那周喆在山中找了多久！”

“不知哪个周喆为何执着找这个人参？”说到周喆，李长德顺势问起，“听说他之前是大夫。”

“还不是为了钱。”那人回答，言语中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卖药可比救人赚钱多了。”

“要是趁你不备下个毒，那更是高价将药卖你。”另一个男子笑着打趣。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顾淼和李长德面面相觑，看来是想到了一处。

“如果真是他，他会继续下手吗？”李长德俯下身凑到了顾淼的耳边低声问道，还没等顾淼回应，李长德自己倒是有了想法，“我们明天一早就出发。”

“对。”当时知道周喆装作晕倒还以为只是找机会偷，要是真的用这样下作的方式，顾淼那可真的是罪过了，“要不我们今天就走呢？”

“对，吃完饭我们就走。”说着李长德伸长了脖子四处观望了一番，“走的时候还一定要让周喆知道！”

“嗯。”藏了心事，惴惴不安的顾淼连饭都有点吃不下了。

晚霞隐去，一轮圆月挂上枝头，配着院中点燃的灯火，院中同白昼一般。灯影交错间，宴席的主人这才缓缓而来。相比白日王老爷的精神好了许多，这让顾淼送了一口气。目光与他一侧的王青云交汇，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情，两人不约而同的移开了目光。

“你们怎么了？”捕捉到顾淼的动作，李长德有些担心的问道，“之前你们的关系不是很好吗？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联想到顾淼第一次如此痛快的答应自己明早就动身，甚至还提议将时间改到了今晚，李长德不得不怀疑是不是这一家人做了什么事情。

“没有。”顾淼停顿了一下，“可能是树当多了，总觉得这人群中间，闷得慌。”

“哦。”虽然这个理由很奇怪，但李长德并没有怀疑，毕竟物种不同。

两人各怀心思，连主家说了什么都没在意，看到周围的宾客全都举着酒杯站了起来，两人才缓过神来。才站起来，就瞧见王老爷端着酒杯走到了李长德的面前，众人的目光跟着王老爷的身影一并来到了李长德的身上。

不知所措的李长德瞬间红了耳朵，紧张的不停舔着嘴唇，王老爷一脸笑呵呵的模样，“今日有幸宴请先生，实乃王某之福分，若不是先生我儿也不知道要受多少苦。”

说罢，两个酒杯一碰，王老爷手中的酒杯已经见了底，李长德不好推辞，用袖子挡了挡，等放下袖子已经是空酒杯一个。

“先生好酒量。”一众夸赞声中，顾淼看着李长德袖子上的水痕有点想笑。

接着王老爷又说了些场面话，什么感谢众人的前来，字里行间偶尔也透露出以后如果有什么好处自然也少不了大家。

在王老爷说话的时候，王青云拉着顾淼走到了一旁，下了逐客令，“今日宴席结束，你与哥哥就赶紧离开吧！”

“知道了。”那丫鬟的一番话让顾淼明白王青云是这样的一个人不是没有道理的，“对了。”她叫住了王青云，将手链交到了他的手中，“这是棒槌被抓的时候留下来的，我想应该是你的。”

“他还说了什么？”看到手链的那一刻，王青云很惊讶，甚至还有点害怕，唯独没有后悔。

他接过手链，在手心端详了许久，最后缓缓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面。手链仿佛有了感知一般，瞬间缩成了他手腕大小，王青云一惊想要反悔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拼命拽住。顾淼也吓到了，祈祷着棒槌可千万不要整什么害人的东西。

顾淼想要去帮忙，却被王青云一把推开，恶狠狠的看着她，“你别过来。”

看着王青云折腾了一番，顾淼发现手链只是变成了适合手腕的大小，王青云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损失。

“什么都没有。”顾淼走上前，用力一把扒开了王青云的手，拉着带着手链的手说到，“果然是做了亏心事！”

王青云定睛一看，反应过来还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赶紧缩回被顾淼抓着的手。环顾四周，确定众人没有注意到自己，王青云这才放松下来，凑近了顾淼，及其不友好的一字一顿的说道，“我真的希望你们都赶紧消失！”

顾淼不想与他多说什么，甚至是没有多看他一眼，甩过他的肩膀，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夜色正浓，宾客大都因为喝醉说起了胡话，坐在主桌的人也从王老爷变成了王青云。这场宴会也从最开始的感谢李长德，变成了夸赞王青云的少年孝心，深夜为父上山寻药。

少年人被夸得找不到了北，顾淼只觉得不适。

“经此事，才感觉到父亲上了年岁，后悔之前做的那些荒唐事，今后我自当勤学苦读，考取功名光耀我王家门楣。”

此话一出，引得众人举杯庆贺，觥筹交错间一个红色的身影乘人不备进入后院，顾淼骗不了自己那是其他人，那一头银发实在是太过于惹眼。

李长德也发现了他，下意识的摸向了腰间的葫芦，暗暗叫了一声，“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