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陆之衿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发现窗外的天空才蒙蒙亮。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灰暗的阴影下，橘红色的光线从天空和地面的缝隙里溢出，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挣扎着要从黑暗里逃出。

陆之衿坐在床上安静地欣赏了一下这美丽的景色，不一会，她反应过来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她慢悠悠摸索到床上的手机，打开信息界面，慢慢滑看着何川昨晚给她发的消息。

陆之衿一边笑着一边一条条地回复，期间她抬眼望了眼远处已经逐渐取代黑夜的阳光，她忽然就释然了。

至少此刻是她站在少年的身边，何必要去究竟那些未发生的事情呢？

于是陆之衿对着窗外升起的太阳拍了张照片发给何川，然后配文：早安。

——

今天陆炀回来了，自从之前陆炀考完试然后住回自己学校去后，陆之衿就很久没有和她交流过了。

“衿衿！好久不见！”

陆炀放下行李兴冲冲地朝陆之衿跑来，一把就抱住了她。

“表姐，好久不见。”

两人闲聊了几句，陆炀就被家长叫出去叙家常了。

陆之衿前几天回来的时候也经历过那些令人窘迫的问题。所以她很明智地没有再凑上去，而是直接继续安静呆在房间里画着自己这几天随意涂鸦的绘本。

但是没一会，陆之衿就听到母亲在门外一边朝这边走来一边喊着她的名字。

“衿衿——”

“下来和大家一起吃点东西，看电视吧！”

“别一天到晚待在房间里了，会闷坏的！”

陆之衿叹了口气，利落地合上了画本，然后无奈地走出了房间。

她已经习惯了，逢年过节的、时不时来上这么一出，很是令人心累。

陆之衿走到客厅，挤着坐在了陆炀的身边，挨个向身边的亲戚们问了好，然后她随便从果盘里揪了几个沙糖桔，双目无神地盯着电视剧看了起来。

“衿衿啊，你这高考不错考上武大，真是给你爸妈争气啊！”

“不像我们家阿炀，当初没努力好，只能去外地上个普通的小学校。”

说话的是陆之衿的伯母，也就是陆炀的母亲。

“哎呦，可不能这么说！阿炀自己在外一个人多独立！”

“不仅什么事都不用家里操心，连生活费也能自己赚，已经很优秀啦~”

陆之衿从未质疑过母亲和别人说场面话的能力，她淡定地和陆炀交换了一个无助的眼神，然后两人同步往嘴里塞了一片沙糖桔，继续看向如同摆设般的电视机。

得嘞，世纪评比之“哪家孩子最厉害”大赛又开始了。

——

在老家的日子很简单、也过得很快，眨眼间就要迎接新年了。

小时候，几个孩子聚在一起吵吵闹闹、守着电视机嬉笑一整夜就是年。但长大以后却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除夕夜，陆之衿无聊地坐在电视机前刷着手机。

电视机上闪动着喜庆的舞蹈画面，整个房间里除了爷爷奶奶、其他人的目光大多没有注意过电视上的节目。

身旁的长辈们围了好几桌牌局，正就着隔壁村王阿姨家的儿子聊得起劲。

宿舍群里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得断断续续的。

陆之衿突然有个很疯狂的想法，要是这个时候和何川待在一起会做什么？

他现在大概还在陪奶奶看春晚吧，等奶奶睡着了，他或许会去找乐队的人一起守岁。

她忍不住给何川发了信息：

【在干嘛？】

不一会，何川道：

【刚洗完澡】

【柠姐突然说要吃火锅】

【待会去找她】

陆之衿：

【奶奶睡了吗？】

【真羡慕你们乐队除夕夜还可以聚在一起吃火锅。】

【可怜.jpg】

何川：

【奶奶准备要休息了】

【今晚只有我、柠姐还有林卓】

【不如等你回来，一起来酒吧再吃一次？】

陆之衿：

【好啊。我真想飞过去！】

何川：

【那需要我随时准备好接住你吗】

陆之衿：

【不用！】

【我会降落到你身边，然后牵着你的手带你一起飞走。】

何川：

【好啊】

【我会紧紧拉住你的】

陆之衿笑了笑，突然想到了绘本的新灵感。她连忙从沙发上坐起来，匆匆跑上了二楼房间。陆炀也正躺在床上和朋友乐呵呵地聊着天。

“衿衿，你大年夜还学习啊？”

陆之衿刚拿出纸和笔，她笑着解释道：

“没有，我是太无聊了，来上面画会画。”

陆炀凑了上来，惊讶地看着陆之衿的作品：“一朵不会飞的云！衿衿，你画得好可爱呀！早知道你别学什么建筑设计了、你去画插画，一定有很多人喜欢！”

陆之衿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办法，爸妈不可能同意的！”

陆炀回过神来、理解道：

“确实。在他们眼里，这种绘画、音乐都不是什么正经的工作，毕竟太不稳定了！”

“不过喜欢的话，还是要坚持下去！”

“万一哪天，它会给你带来新的希望呢？”

陆之衿点了点头。

何川和陆炀都是能用喜欢的事物给自己带来快乐和生计的人，陆之衿很羡慕他们，她期待自己有一天也能永远这样的能力。

陆之衿在那朵不会飞的云旁边画了一团小小的风，风对云说：不会飞又有什么关系！来，让我载着你前进，你替我观望飞行的方向……

——

接近零点，趁着大家都在放烟花的时候，陆之衿偷偷跑到楼顶天台旁给何川打了个电话。

“喂、陆之衿？”

少年清冽的嗓音伴着烟火声传进她的耳朵里。

“何川，马上就要新年了。”

“是啊，马上就要新年了。”

“怎么样，期待吗？”

陆之衿点了点头，认真道：

“期待。”

未来，对她而言似乎是个极具诱惑力的词语。

只有还未发生的事情，才能用想象力的色彩去涂抹它。

那个时候，陆之衿脑海里的色彩还全部都是鲜艳的、生动的。

她对这个盛大的世界满怀憧憬。

过了一会，陆之衿又问道：

“何川，你的新年愿望是什么啊？”

少年那端安静了好一会，陆之衿拿起手机看了眼：没掉线。

她就这样平静地看着楼下匆忙点燃了烟花引线、然后围站在一旁望着天空等待的家人们，她也耐心地等着电话的回音。

何川那头刚刚甩开突然凑上来偷听的林卓。他走到窗边、推开格子窗，任由冷风吹起他额间的碎发，他认真地想了想、低声说道：

“我希望每年都能亲口和你说、新年快乐。”

万家烟火在同一个时刻燃起，世界在这一秒充斥着无限的欢乐和笑容。话说出口的瞬间，少年的心里想的、真的是永远。

——

新年结束后假期的时间仿佛就变得非常短暂。

没过几天，陆之衿又住回到了熟悉的宿舍楼里。

“衿衿！我又回来啦~”

刘夏放下行李就跑过来抱住了正在扫地的陆之衿：

“呜呜呜，衿衿，我的高数居然没挂科！”

“你比我好，应该也是稳的吧！”

陆之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实话实说：“嘿嘿、那个，我是满绩……”

“什么？！”

“衿衿，你这么牛？！”

“早知道你当时的笔记我就应该逐字背诵啊！”

刘夏一脸崇拜地望着陆之衿。

“衿衿，你这成绩，应该有奖学金吧！”

陆之衿轻轻点了点头。

也正因为这次高数考得不错，陆之衿和何川都能拿到学校的二等奖学金。

不过何川倒是因为，他不怎么参加学生活动、导致综合测评比第二名的同学少了零点零几分，最终只拿了个二等奖。

林卓知道只差零点零几的时候，他恨不得当场为何川举办一个活动。

“大哥，我求你这个学期参加点学院的活动吧！”

“零点零三，你随便摸个社团活动之类的，把那拿500块拿下请我吃火锅也好啊！”

“行——知道了。”

何川心不在焉地回答他道，手上划动手机屏幕的动作是一刻没停。

“川哥你干嘛呢？”

林卓好奇地凑了过来、顺势将手搭在了何川的肩上。

“欸？你什么时候有兴趣学长板了，你之前不是已经有块滑板了吗？”

何川仔细阅读着商品的参数，随口回答道：

“给陆之衿买的，她想学。”

林卓懒懒地撑着下巴，慢悠悠地说道：

“哦、原来是给小陆同学买的……”

不一会，在看到何川随意地和客服沟通了几句后便毫不犹豫地下单了时，林卓惊呼：

“不是？她初学你就给她买这么好的板？！”

何川一脸那又怎么样的表情看着他：“是啊，我就想给她买这么好的。”

其实自从何川能够自己赚钱开始，他就给自己惯了个坏毛病：那就是想要的东西要买就一定要买好的、要买喜欢的、称心的。不然他宁可不要。

给别人买东西或是送礼物，他也是这样。

林卓一边摇着头一边“啧啧啧”地离开了何川的身边。

“亏我以前还以为你对女生都不感兴趣呢？”

“差点还怀疑过……”

“怀疑过什么？”

“没、什么。”

何川轻笑一声、利落地将手机锁屏放在桌上，然后他看向林卓、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

“原来你之前高中躲我的那段日子、真是在误会我对你感兴趣？”

“我擦！”林卓连忙摆摆手、心虚地往后退了几步，不一会他摸到了门把手，“我可没有！！！川哥你听谁说的！”

“话可以乱吃，但不能乱讲！你和我都是清白的，祝你和陆同学锁死！告辞——”

林卓说完便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究竟是谁传出去的谣言！虽然何川说的是真的、但他怎么可能承认呢！！！

何川坐在沙发上想起高二某天：

林卓和某暗恋何川而不得的女同学交谈后，大声感叹了一句：“我焯！何川TM喜欢我？”

何川同学看傻子似地冷眼从他俩身后经过。

然后他默默地看着林卓每天用一些类似“何川！你这个角度看着有点像老高，我看着瘆得慌先走一步！”的蹩脚理由当借口、变着花样躲着自己。

直到某天新的谣言再起……

林卓你小子才应该反思一下，为什么到乐队全员现在就差你没谈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