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筱宇一转话锋，“这才哪到哪啊，就叫宽容了？你别指望一声不吭就转学、还骗了我两年的事能就这么过去，我跟你讲。最起码，要赔精神损失费吧。”

叶羽大惊失色，眼泪都立刻收了回去：“你要多少？我很穷的，攒的钱全拿来买书了……”

“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吴筱宇无奈，她的脑回路怎么这么耿直？“两年诶，我一个人在U中学竞赛很不容易的！你看看这帮人、再看看那些个学弟，能不能凑出来半个认真学化学竞赛的？我今年差点就真的想随便考考完事了。”他指着学校所在的北方，凭空控诉。“你倒好了。学校有竞赛队就罢了，还一个班都是搞化学竞赛的。”

“啊？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的，别退啊……竞赛队又怎样，一整个班又怎样？他们其他人水平还不一定能比你高多少。虽然整体上肯定比U中好吧，一年能有四五个省一。”她揉揉眼睛，定定地看他。“……那你想的是？”

“首先就一起去第二轮省选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好远大的志向……行吧。”叶羽微微笑，然而话语带着刻薄。

怎么还不情不愿的？吴筱宇的语气接近生气的边缘，心情却也很不错，“省夏令营的时候你自己都说了目标是省队，还说我志向远大？搞没搞错？”

“别生气啊。我现在慌死了，听说省里有将近10个夏令营90分以上的，瑟瑟发抖。你就那么确定我们国初能不出问题，稳进前20？”

这次换成吴筱宇大惊失色，“怎么这么多？了（完）了，要不改成一轮吧？”他们两人在夏令营中都没有考到90分，不过他觉得没什么更改目标的必要。

“你还有没有点志气了，去年就一起去的一轮诶！是个省一就能去，你不会觉得今年我们考得还不如去年吧？”她倒是又不满意上了。

“你管那叫一起去？”吴筱宇干脆站起身来、俯视她，摆出大为光火的架势：“哎，你专门为了不让我看出来，剪短发、戴口罩，一句话都不讲、变装这么彻底，这也能叫一起去？！”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身高还是什么，这个动作没能对叶羽造成威慑。“我错了我错了，好吧？那就一起去二轮。”她仍然坐着仰视他、微笑，眸光闪闪。“啊，还有金秋营呢。”

吴筱宇因为终于听到满意的答案而重新坐下，暂且没有计较她一点都没被吓到的事。叶羽瞥一眼手表，“怎么都七点半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继续复习？”

怎么这时候还想着学习？“还复习？明天要去N市了，你行李收拾了吗？直接回家收拾东西算了。”强化班培训已经近在眼前。叶羽稍作思考，点了点头，打开手机给家里人发消息。

吴筱宇又想起有趣的事，趁还在楼道里赶紧提问：“诶，对了，我之前还没问过呢。”

“什么？”她还在打字，随口回复。

“钟逸帆好像对你还念念不忘啊。你对他是怎么想的？”吴筱宇也一样，边编辑给家人的短信边说。

“……啊？”叶羽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随后赶紧捂住脸。“别提了别提了。他没过夏令营对吧？幸好没过，不然我都不知道去N大要怎么……”

“你居然注意到他来了？没过，唉，太可惜了。”她的反应和以前一样有趣，这个问题真是问对了。“他平常是主要学高考课的，就化学过了预赛。说不定是因为你呢？”

“可惜什么啊……诶，我记得他之前没考上实验班啊。现在是怎么到理2的？选拔考上来的？”叶羽发完短信，起身伸了个懒腰。

“咦，你都记得他没考上了，果然是……”吴筱宇向楼内走去、继续挤眉弄眼，被叶羽拍了一下，也只好稍微正经一点。“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反正提前开学他是没来，军训的时候就到实验班了。可能只是不想提前去上课吧，想多玩几天。”

……

N大强化班不像省夏令营一样强制所有过线的人参加，但大部分同学都还是会去；最后一天也有考试，在新的自招模式背景下失去了直接降分的作用，好像改成了增加明年自招初审通过的概率，所以也有必要认真准备。

叶羽请吴筱宇一起买了考试后去H市的车票，不知道她是否也要去参加培训。他有点期待他们去的是同一个培训班。

一星期的自习时光结束后难得回到学校，但目的只是和大家一起坐大巴去N市，所以吴筱宇只匆匆瞥见细雨中教学楼旁搭起的脚手架。上车后的他在出发之前便直接睡着，一觉睡到跨江大桥上；灰沉沉的天幕低垂，宽阔的江面上船只寥寥，窗外大雨倾盆，车窗上水珠连缀成河。“你们昨天晚上是不是一起干什么去了，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困。大佬也是一上车就睡着了。”见他醒来，郁范在一边调侃道。

吴筱宇皱眉，“能有什么？注意用词。”其实是因为这次要在外地停留近20天，不方便带太多的书本材料；他想着干脆在出发之前看一会带不走的书，能多记住一点是一点……于是看了个通宵。但他不想和八卦的人多费口舌解释，他们总能捕捉到新的八卦理由。

郁范还想追问，听见后排理2的周琦向也是刚刚醒来的叶羽提问：“叶羽，你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吗？要不你再睡一小会，等到了N大准备下车的时候我叫你吧。”

“不用了。现在在跨江大桥对吧，最多二十分钟就能到了。昨晚的情况……是这样的。”叶羽半蹙着眉微笑，“昨天晚上我本来快睡着了，突然想到一个题目，越想越清醒，最后爬起来去查书到底要怎么解释了。而且刚刚睡得挺久，现在已经不困了，就不麻烦你了。”

“大佬不愧是大佬……唉，我还以为能听到什么劲爆内容呢。”郁范悻悻地缩回了探听消息的脑袋。

没成想，叶羽居然接过了他的话茬：“不是大佬。吴筱宇的话，我猜应该是看书看太晚了，所以没睡好吧。”

吴筱宇惊呆了，她是有读心术还是千里眼啊？“居然这都能猜到……”又想到她失眠的原因，站起来伸头凑过去，“诶，你昨天晚上想的是什么题目？”

“一个分步络合和沉淀的计算，我发给你吧。”一如既往地——叶羽的表情立刻明亮起来，开始在手机上翻找文件。“这套卷子不知道你做没做过，是群里的新模拟题。里面的结构出得也很有意思，但是有机可能有点小问题……”

“你们俩肯定有情况，给我如实招来！”同样眼神发亮的还有余白，只不过他紧紧盯着的目标是吴筱宇。这让吴筱宇一阵头痛，连“放开我，我要学习了”的说辞都不再起作用。

本次强化班与在N大举办的物理实验培训恰好撞车，前几天准备参加物理竞赛的同学们刚刚来到N大。两批学生的住宿地点不同，却偶有一起行动的机会。短短两天之内，化学小队和物理小队已经打了三次照面。

物理小队中的荆海波等人也被捞过了夏令营分数线，只是在培训中选择了他们的主业物理竞赛。不知道他们过线的成绩中，有多少是因为听了叶羽的话，抱了第一过渡系元素的佛脚。

常年保持在年级前三名的、理2的大学神吕泽一见到吴筱宇就鞠躬膜拜，口中念念有词道“大神保佑、大神保佑”，让吴筱宇直呼受不起。荆海波、杜墨岩等人碰上郁范和余白，互相拉拉扯扯、推推搡搡。莫郝明——也来自理2，物理竞赛头号种子选手——与吴筱宇和叶羽分别握手，互相祝对方能取得满意的成绩。

司良现在在N市的其他地方为生物竞赛的决赛作最后的集训，张染晨提议大家一起录个视频给他送祝福。晚上准备录视频的人集合，来了好大一群，吵吵嚷嚷、七嘴八舌地商量形式流程。

视频录了整整10分钟，结尾是所有人一起倒吸凉气、笑作一团；最后发过去的时候，杜墨岩还特地补充让司良在有wifi的时候打开，尽管他发送用的是流量，说话时仍然一脸肉痛。

“为什么，大家一提起司良就会开始吸凉气啊？我奇怪好久了。”视频录完，叶羽去问吴筱宇。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他们的一种传统？”吴筱宇摇摇头。他只是跟着施翱和杜墨岩等人一起这么干了，班上大部分同学都属此列。

“啊，是这样的。”荆海波凑过来，“一方面是司良自己喜欢倒吸凉气；另一方面是，司良，也可以叫嘶——良嘛。这个笑话实在也冷，也就嗷嗷喜欢玩这种谐音了。”

叶羽先是一愣，随后就转身偷偷笑。吴筱宇边笑边吐槽，“好无聊的谐音，但是好好笑。”

“但是有些谐音就不无聊了，比如筱宇你这个小鱼，我觉得非常合适。”荆海波按住吴筱宇的肩膀，后者直接一个下蹲挣脱了束缚——“你看嘛，滑溜溜的，跟鱼一样。”

吴筱宇没好气地白眼以待，“更无聊了！而且一点都不好笑。”

可能是看到这边的热闹，又有几位同学向他们的位置靠拢。邓宜苇学着吕泽的样子向吴筱宇拱手，“小鱼，你是我们U中硕果仅存的最后的希望了！加油啊，证明U中的竞赛水平在此一举！打败附中！”又向他竖起两个大拇指。

“嗯……谢谢你？不过……”叶羽还在旁边呢。吴筱宇看向背对他们的叶羽。

邓宜苇随即也看到了叶羽。“哦！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她向着已经转回身的叶羽频频作揖，“不好意思啊，我没有恶意的。那就祝您二位并列全国第一吧！”

吴筱宇也帮腔：“苇姐其实人挺好的，就是说话有时候不太注意。叶羽你别介意。”

叶羽颇有些无奈地微笑，“没事，我知道的。吴筱宇同学确实很厉害啊，肯定能考得很好。全国第一还是太夸张了，不过谢谢你的祝福。”

白天，大家一起从宿舍出发去上课。叶羽与同宿舍的周琦、江云芳和张染晨三位理2的女生一起行动，坐在吴筱宇身后一排。是因为回到了其他同学都在的环境吗，她也回到了沉静寡言的状态里。课程内容比夏令营略微深入一些，听着依旧没什么意思，吴筱宇于是在台下自顾自地整理笔记，偶尔回答余白等人的提问。

晚上算是固定的答疑时间。N大没有开放可供自习的地点，有同学提议去食堂，于是吴筱宇拉上叶羽一起在食堂做题、顺便答疑，报酬就用他们提供零食饮料以代替。

来参加强化班的同学都至少有一定的基础（哪怕是被捞过线的），不会出现书都没好好看就直接来问的情况，所以讲解过程相比夏令营时舒心很多。张染晨比起前一年有了很明显的进步，问了几道较有探讨价值的题目，有几位同学也参与进了他们的热烈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