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海底，斯默迫不及待的打开他的宝贝箱子——里面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书，字典，菜谱，小说，诗集，全部都是过去从沉船上寻到的，现在又拿到一本书，一本没见过的书，斯默嘴角情不自禁的上扬。

“小，美，人，鱼。”他磕巴的念出书名，发音奇怪生涩，但能分辨出说的是什么。

斯默是一条活了很长时间的人鱼，居于海底，他记不清活的时间到底有多长了，毕竟他们人鱼从不过生日。在漫长的生命里，他发现了书这个奇妙的东西。

从一本字典开始，他逐渐读的懂文字之后就开始疯狂寻找人类遗留的书。

箱子里的小说，画册，诗集各种书种类丰富，但是也早都被他翻了个十万八千。

让新书和旧书们打个照面后，斯默重新盖好箱子，用水草严实的挡住，一甩鱼尾，游到洞穴最深处。

蜷缩进舒适的窝里，他期待的翻开书。

（真是一条好学的人鱼呢）

这本书名和人类对他的称呼差不多，所以斯默肯定这本书与他有关。

看到书里写人鱼的美貌有多多多绝色，人人为之倾倒，人鱼能用她美丽的秀发吸引鱼群从而捕猎，阳光映射下彩色的尾巴，尾鳍也是极其稀有的彩色。

斯默十分怀疑的，看向自己纯白的尾巴，透明清亮的侧鳍十分柔软的搭在鱼尾上，尾鳍虽然很长，但也都是白色。

有点失落，看来自己并不符合人类心中美丽的人鱼形象，不过之前在族群的时候也没见过彩色的人鱼呢？

——

阳光刺眼，埃菲伦亚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再也没看到那个身影，会是人救了他们吗？

他发现母亲躺在自己身边。

“拉雅！拉雅！醒一醒！”他推了推母亲，有些着急了，“有人吗？有人吗？”他站起来，喊叫着。

树林穿风过，只有簌簌声。埃菲伦亚又使出吃奶的力气把她向后拽。

拖到树荫下，不再接受毒辣的太阳光照，他才停住，坐倒在地上气喘吁吁。

母亲依旧不见醒，他摸自己的口袋，发现母亲送给他的旅行礼物不见了——就是被斯默偷走的《小美人鱼》故事书。

又去摸母亲的口袋，发现一颗小药丸，他分辨不出什么药物，把药往母亲嘴里塞，嘴里有东西，她无意识的吞咽。

猛烈的咳嗽，睁眼。

“拉雅！”

不是被药救醒的，是被呛醒的。

拉雅疲惫的坐起来，想起她的宝贝，一把把他抱紧怀里，“埃菲伦亚，我的埃菲伦亚，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埃菲伦亚被母亲抱进怀里，眼睛却瞟向海面。

纵然母亲再多询问，他也没讲清楚到底是谁救了他们，拉雅拽了拽儿子，虔诚的跪下来，两行泪水滑落“我的天啊，感谢上天赋予我们新生。”

真正该感谢的救他们的人，才不是上天嘞，埃菲伦亚暗暗想着，想着，那抹身影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这里是个小海岛，一眼就可以望到头的那种，庆幸这里没什么凶猛的野兽，更令人欢喜的是，这个岛中心竟然有一个水潭，里头的水清凉解渴。

这处海岛恰好属于边国货轮的废弃航线上，有巡逻的人发现了他们绑的衣服做的旗帜，他们获救了。

这几天在岛上用饿了用野果充饥，渴了喝潭里的水，得以存活下来。

终于可以回家了，埃菲伦亚在登船之前，望向海岛。

白日，蔚蓝的海水清澈见底，再没了黑夜的阴冷肃杀，水花层叠温柔地拍打礁石。

猛的，埃菲伦亚瞪大眼睛，那巨大礁石的后面探出一个脑袋，银白色的头发垂到肩头，在阳光的映射下刺眼的美丽，那人小心的躲在礁石后面偷看他们的船支，没注意到一个盯着他的小孩。

——

斯默只是来确认救下的人类是否还活着，毕竟因为他们，他才得到一本那么有趣的书，怎么也要看到他们安全登上船离开良心猜得到宽慰，斯默才转身翻回海里。

他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暴露了，被他救下的小人类发现了。

从白色的尾巴翻身钻进海里到水面重新归于平静，埃菲伦亚都没能回过神。

那是什么啊，尾巴？鱼尾巴？救他们的人真不是个人啊！是人鱼！童话里的人鱼，难怪他有奇异的发色，躲在水里不出去，偷走他的故事书《小美人鱼》（这个线索跟他是个鱼有毛关系）

一切都可以解释了，因为他是一条人鱼。

——

从海岛直接回到洞穴，他是一只十分宅家的鱼，若不是给人类“送行”，平时只有到晚上他才会出去游上一圈，一天吃不吃东西都是看缘分。

抱着童话书欢快的翻好几个圈，人类走了，代表书他忘记了，不要了，也拿不回去了。反正这书已经完全归他所有了。

越想越开心，斯默哼着歌，这可比他读人类的语言要动听多了，听到人鱼的歌声，方圆十里的游鱼都要停了下来，跟随着旋律和节奏，转圈，摇摆，四散开来。

更有傻鱼直接钻到斯默的洞里，被迷的找不到东西南北。

所以非常荣幸的，这位傻鱼先生成为了斯默的晚餐。

——

回到家之后，拉雅不记得了海岛之前，在轮船上发生的一切，但在游轮上的经历化为噩梦，每天晚上都不停的纠缠着她，她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拉雅逐渐消瘦，萎靡不振，一病不起。

埃菲伦亚每天都坐在母亲的床前，听她讲梦里的事情，听她无力的哭泣，听着她喃喃自语，看她陷入梦境，寻返往复。

公爵府的人都说拉雅疯了，是海妖在作怪，还有失事的轮船也是。公爵将手放在埃菲伦亚的肩头，“你们乘坐的轮船不知踪迹，像是消失了一样，救援队出海寻找了三个星期，连船的残骸都没有线索，现在的幸存者只有你和拉雅。”说完便离开了拉雅的卧房。

他不忍看到妻子的模样，只会假装每天来找埃菲伦亚说话，然后悄悄的看她，最后逃跑一样的离开。

听到轮船的事情，埃菲伦亚并不感觉意外，拉雅却有了和平时不一样的反应，埃菲伦亚欣喜，这是个好兆头，说不定，拉雅就会如此渐渐恢复。

拉雅靠着枕头，眼神缥缈，不知看向何处

“你知道吗埃菲伦亚，我看到了，看到了救我们的人，他并不是人类，他有着鱼尾，洁白美丽如月光一样的，鱼尾巴，摇曳生姿，海底美丽的珊瑚礁，鱼群，山不见底的海縫。”

“他治愈了你，让我忘记了一切的痛苦，我想他是会魔法的，他的魔法温暖极了，和你的拥抱一样温暖。”拉雅叹息，然后沉睡，埃菲伦亚听完呼吸一滞，母亲也看到了人鱼，那不是假的，不是他的幻觉。

拉雅走了，十几个医生团团围住她，也没能拦下她离开，公爵无可奈何，只能看妻子呼吸渐弱，离开人世。

埃菲伦亚看着拉雅被放进狭隘的黑盒子里，他觉得拉雅一定难受极了，她最讨厌黑色，她喜欢大房子。

那天阴雨绵绵，父亲握着他的手，把头埋在他小小的肩头放声痛哭。

葬礼过后，他们得到消息，游轮直到最后一波救援的结束也没有找到，人们期盼许久，只等来政府宣布发放慰安金。

父亲扶额，苍白着脸，说其他乘客的亲人甚至无法为他们收尸。

看着太阳逐渐游离天际，埃菲伦亚独自坐在庄园的湖边，他黑色的西装，与周围殷红的花碧绿的草格格不入。看着湖面肆意欢快的鱼儿，他的脑海里重现那抹白色的身影，母亲最后的话也久久回荡在他的耳畔：

“埃菲伦亚，我的埃菲伦亚，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

他朝着公爵府跑去。

——

距离拉雅去世已经有十几年了，往日的小孩长大了，身材颀长，臂膀壮实有力，金色的头发像黄金一样璀璨耀眼夺目，眼睛清澈，像嵌入一对蓝宝石，他的姑妈说埃菲伦亚那对眼睛长得活像拉雅。

埃菲伦亚在20岁生日向父亲提出要出海历练，父亲管周边海运，埃菲伦亚这么提算是有子承父业的意思，但是因为妻子的离世，公爵不愿自己唯一的儿子再次涉险大海

“埃菲伦亚，我最后的命根子，你想让你的父亲去死吗，妻子离世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她的死终究和大海是脱不开干系的。

“与父亲又起了一次争执，母亲不在之后，我们似乎很少说话了，有也是吵架”埃菲伦亚写道，看着厚厚的日记本这是拉雅去世之前交给他的，埃菲伦亚并没有将这个日记本的存在和拉雅去世之前的那番话告诉父亲，他将日记收进整理好的背包。

毅然决然的离开家，扑进浓浓夜色。登上了前往阿塞蒂尼大洋的探险船“人鱼公主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