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一的攻击……很尖锐。

不同于肉搏击打沉重的、闷疼的感觉，直面她的招式，就像是面对锋利的刀剑，迎面劈下来的掌法似乎能破开时空，径直砍落对方所有的退路。

礼岁弯腰拧身躲过，右掌撑地，借力使整个身子往后弹开。

“嘭——”

木质的地板被夜一一掌砍断。

没有喘息的余地，夜一的腿很快横扫而来，膝盖坚硬如铁，气势如山倾倒。礼岁只来得及交叉双臂挡在身前，强大的力度令她不受控制地后退。

冷汗自额角滴下，实力悬殊，简单的过招已经难以为继，更别说打败她了。

明显没有用尽全力……这就是她的实力吗……？

夜一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腾转挪移之间贴近了礼岁，撑开的五指朝她面门而去。礼岁并指为掌，将灵力集中于指尖，劈手打落夜一的攻击。

拳风凌冽，极快地冲礼岁而来，礼岁以掌心包裹，一拳一拳回击，两人交战的拳在空中划出残影。

“一回生能有这样的身手，以前练过吧。”

“我……在流魂街长大，总要学些……傍身的本事。”

相比之夜一的泰然自若，礼岁的回答迟缓吃力。

“学？”夜一闻言低笑。

“我看过你的成绩，流魂街真是卧虎藏龙，你有个好老师。”

“比不得……前辈。”

夜一似乎话里有话，礼岁仅仅短暂分神思考，夜一的肘部即痛击她的背部。猛烈的痛觉使礼岁身体前倾，重重单膝跪向地面。但夜一轻轻一扶礼岁的肩膀，止住她倒下的势头，总算没有让她在同学面前尽现狼狈。

“你输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依旧盈满笑意，金黄色的猫眼微微眯起，俨然一副和蔼的前辈模样。

“暗中窥伺的野兽有很多，在战斗中分心可是会被分食殆尽的。”

看到礼岁站稳，夜一也撒开扶住她的手。

“可要小心哦~”

礼岁深深看了她一眼，弯腰鞠躬。

“谢谢前辈指教。”

“你还好吗？”

见礼岁归队，莉莎低声询问。

方才的对招猛烈而快速，即使并非身在战局中，仿佛也能体会到拳风割伤皮肤的痛感，更别提真正面对夜一的礼岁了。不愧是百年来最强的白打天才。

礼岁缓缓摇头。

“我没事。”

夜一已经手下留情，若她全力以赴，礼岁在她手下过不了几个回合。虽然早已有所预想，统学院必然强者云集，但实力差距竟然如此之大，不由得让礼岁反思自己平时训练是否方向不对。

之后加强白打方面的练习吧。

她心下做了决定，也不再过多纠结胜败以及夜一说的话，认真观看其他人的对战。

招式果决，并不循规蹈矩。按照堂本老师的话来说，就是打破白打“手搏之战，精于拳脚，按式制敌”的教条。你很难预判到她是以怎样的姿态，用身体的哪个部位来攻击。身姿柔软灵活，点、打、踢、跌，虚虚实实，无论对手是何种体型和出招方式，都能游刃有余地化解，每个人在她手上都过不了五六个回合。实在强悍，也实在好看。

礼岁心下震颤，配合着战斗和夜一的讲解，获益颇多。

“果然来统学院的对的。”

被“指导”完毕回归队伍的莉莎揉着手臂上的青淤，面无表情。

“很强，给的改进意见也一针见血。”礼岁点点头。

“不，我是说，太性感了这个女人，会动的确实比书上的赏心悦目。”

莉莎认真地竖起大拇指。

礼岁：“……”

提前散了课，训练室中躺尸遍地，礼岁难以忍受身上的黏腻，便和莉莎打了招呼，先回寝室清洗。还未到午饭时间，大多数学生还没下课，学院里很安静。礼岁躲在树荫下快步走着，渐渐的，脚步慢了下来。

“有什么事吗？”

身后的人并未隐藏灵压，起先礼岁只以为是同行，但眼看马上就要到一回生寝室区了，身后灵压依旧不远不近。

“这里不是六回生的区域，前辈是不是走错了。”

她回身，看着从树后走出来的夜一。

“不要这么警惕嘛！”

夜一笑容明朗，看着礼岁紧皱的眉头，也没有责怪她失礼。

“桐鹤，礼岁，或者说，岚上礼岁？”

“哎呀，顶着岚上家标志的蓝发紫眸，也不遮掩些，很危险哦！”

她果然知道！对战时的话也不是无心的，确有所指。

“为什么？”

“为什么？是指为什么知道吗？”夜一慢悠悠地回问，不等礼岁反应，就自顾自地说下去。

“身上的东西很明显，那个毕竟当年是四枫院家的东西，想要视而不见也有点难呢！”

“还是说你在问，为什么在此时此刻找你？”

夜一周身氛围平和，没有恶意，但礼岁也不敢放松戒心。

“统学院并不受贵族辖制，而是由总队长直属指导。就算是你，或者岚上家任一人知道，也不能奈何我。”

“岚上家女子不能接触政务，所以你大概不知道，总队长虽然统领着全体死神及死神预备生，但总队长之上，是中央四十六室、贵族会议等等由贵族出任的机构。”

“只要他们想，随便将你安上‘于尸魂界有害’的罪名，就能悄无声息地料理了你。”

她是以陈述事实的语气在说着，并无贬低也并无威胁的含义在其中。

“但我依旧平安地在这里，就证明我没有赌错。”

“你能叫出我的名字，想必也知道当年的事情。自那之后，又是许多年的光阴，我在岚上家的认知里说不定已经消散为灵子。”

“仲间，你的同班同学，是岚上家的小姓；柴崎，早年家里和岚上家联姻了；你常去藏书馆遇到的大政，是你那位堂兄下属的弟弟。”

“你身边，不少人和岚上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你猜……你的存在会不会在某一天，就被呈到他面前？”

明艳的夏日，却从脊骨处冒出战栗的寒意。冷汗顺着额角滴下，礼岁紧紧抿着唇。夜一每说一句，她的心便下沉一分。

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吗……

“那么，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为什么来找我？”

“四枫院家遗失了它很久，两千年时间，该拿回来了。”

“所以，我选中了你哦！”

夜一大笑着，一错眼的功夫，她的手轻轻地拍到礼岁的肩膀。

“夜一小姐太顽劣了，请不要和后辈开太过分的玩笑嘛——”

白金发色的少年自另一边而来。

什么时候来的？他难道一直在这里？

礼岁微微瞪大双眼，看着憨笑靠近的浦原喜助。

“礼岁小姐，在你入学……不，应该是在你踏进润林安的时候，与岚上家紧密相关的所有人眼里，你是这样的——”

浦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面镜子，略微一晃。

镜中是一个全然陌生的模样，灰色的短发，双眸深绿，五官大小在原有的基础上调整了，单看变化不大，但组合在一起看起来则和原来的长相毫无关联了。

礼岁怔愣片刻，缓缓摸上自己的脸。

“怎……怎么做到的？？”

“这家伙姑且算是一个科学家，总是鼓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嘛，这次勉强派得上用场吧！”夜一用拇指指指浦原。

“欸~怎么这样说，夜一小姐！”浦原摆出一副哭丧的委屈脸。

“这就是我合作的诚意了，那么……你是怎么想的？”

礼岁抬眼看向夜一，平易近人的大贵族，眼神清澈却不失锐利。

从润林安开始，也就是说在这之前，她就知晓了她的存在，掌握了她的动向。这样敏锐，还是四大贵族之一，拥有滔天的权势，与她为敌，无异于将自己亲手送上绝路。

……这是比岚上家更加可怕的存在，可如果合作，那既是强大的助力。

见礼岁疑虑未消，夜一也不恼。

“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啦~我们还是前后辈的关系，这个伪装就当是前辈送的入学礼物吧！”

夜一亲近地拍拍礼岁的肩膀。

细瘦纤长的手握住了夜一的手，礼岁主动靠近了她。

……

互相道别后，浦原撤下了结界术，路上霎时热闹了不少，原来已经是午饭时间。学生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他们三人也自然地融入人群中，各自离去。

“夜一小姐，为什么能确定是她呢？”浦原掏了本书顶在头上，挡住烈日的照耀，轻声问道。

“预言中有且只有一个变数，没办法，除了她我也想不出还有谁了。”

“欸——那夜一小姐笃定她会答应合作吗？”

“哈哈，没有！试试就知道了。礼岁能走到这里，已经证明了她的价值——况且她有这样的眼神，胆大心细，赌上一场又有何惧？”

“太直接了吧！”

“有什么不好！！”夜一生气地用力按住浦原的头，换来他一连声的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