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家中，厨房，何景新站在灶台前忙碌着一家子的早饭。

他原本背对厨房玻璃推拉门和餐厅的方向，某一刻悄悄转头，见厅中暂时无人，刘芳婷王攘王聪在房间的在房间、洗漱的洗漱，他马上回头，口袋里摸出手机，飞快地发了条微信：【早。】

发完赶紧把手机放回口袋，假装无事，继续忙早饭。

片刻后，裤兜里的手机嗡嗡嗡地震了震，何景新虽未看到，但也知道是谁，默默悄悄地笑了笑。

——何景新如今已经习惯每天和“主人”联系，甚至一早就起来互道早安了。

从前早起是忙碌而压抑的，稍做得不好，他就会得来抱怨牢骚乃至训斥，但最近，何景新开始喜欢早起了。

【早上吃的什么？】

手机那头问他。

何景新早饭后收拾桌子的时候趁着一家子都不在厅里，再次悄悄摸出手机，迅速打字回复：【今天喝粥吃包子。】

还发了张照片过去，也是他在厨房的时候偷偷拿手机拍的。

发完立刻收起手机，继续收拾桌子。

王聪和刘芳婷刚好从卧室出来，前者跟着刘芳婷屁股后面，沮丧着脸嘀咕：“你就再多给我五百怎么了？我又不是没工资，发了工资我就还你啊。你还怕我不还怎么着？”

刘芳婷头都不回，摆摆手，无情拒绝：“没有。”

王聪不满：“你打牌就有！我要就没有！”

刘芳婷转头，怼道：“对，我打牌就有。”

何景新不管他们，低头端了收拾的碗筷就进厨房。

他刚拿了抹布要折回餐厅擦桌子，一扭头就对上了王聪的脸，吓了他一跳。

王聪舔着笑脸：“景新，不然你借我五百呗。”

何景新装傻：“啊？我没有啊。前两天刚把工资都转给了姑姑。”

王聪立马扭头：“妈！何景新工资都转你你还说你没钱？！”

刘芳婷已经在门口换鞋了，回都没回，口都懒得开，推门就走了。

王聪只得转头去房间找王攘：“爸——！”

何景新一概不管，一个字不说，擦完桌子去厨房洗碗。

趁着客厅没人，刘芳婷不在，也心知王聪在缠王攘，何景新再次悄悄摸出手机，看着屏幕，笑了笑，两个手的拇指飞快地戳着屏幕，回复那头。

当天上班，休息的小悦和男朋友一起带了他们新养没多久的萨摩耶过来，空的时候，何景新他们一干同事轮流撸狗，喜欢得不行。

何景新也蹲在小白狗旁边撸来撸去，还拿出手机，边撸边给小耶耶拍照。

不久后何景新把照片发给了“主人”：【看，我同事的狗，超可爱。】

对面回：【你和它谁更可爱？】

何景新起身退到一旁，捧着手机唇边含笑，眼睛就没离开屏幕。

“和谁聊呢？这么开心？”

小悦跳着扑过来，还装着要看何景新手里的手机。

何景新下意识把屏幕往身前一盖。

小悦眨眨眼，好奇地八卦：“谁啊？”

何景新：“朋友。”

小悦揶揄：“哟~~有情况~~”

何景新当然没有情况，他只是有主人，有主人可以每天聊天。

不过他现在觉得其实他和手机那头比起宠主关系，更像网友朋友。

仔细想想，确实也是，就算特意建立了宠主关系又如何呢，他们隔着网络和手机，他自己也不是真的小宠，是人，不可能像别人养小狗一样发展他们的关系。

何景新很容易就想明白了这点，所以和手机那头的相处从来没有钻过牛角尖——就当网友朋友处吧。

哪知这日，何景新收到消息，说：【我们接触有段时间了，你不觉得被冒犯的话，我想行使一下我主人的职责。】

啊？

何景新愣了愣。

【什么？】

他问。

对面先说：【小狗们吃的用的都是主人买的，对吗。】

何景新：【小狗点头.jpg】

对面跟着道：【我想你也能吃用我买的东西，可以吗。】

何景新又一愣。

想了想，出于他是个独立的成年人的原则，他是要拒绝的，他有工作，有工资，他平时吃的用的都是他自己花钱买的。

但如果处在宠主关系的立场，“主人”说得其实没有错。

何景新一时犹豫，没有马上回。

对面这时道：【有一个‘原则’，我们一直没有聊过。】

什么？

对面：【我是主人，你会听我的，对吗？】

福至心灵的，何景新心口有什么一闪而过。

他恍然：确实是这样的，既然建立了这样的关系。

他乐意听“主人”的吗？

何景新从前没有试过。

但出于这段时间两人顺利融洽的相处和他内心中产生信任，何景新愿意去“听从”。

【是的，听你的。】

何景新回。

对面：【那就接受我接下来的安排。可以？】

何景新犹豫几秒：【小狗点头.jpg】

对面：【我准备了一些东西给你。】【或者你给我一个方便的地址，我寄给你，或者我放在一个地方，你去取，行吗？】

何景新最后选择了自己去拿。

他在这日他轮休的下午乘地铁转公交，去了一个叫做铭声大厦的地方，找前台拿到了一个大箱子。

他没有当场拆，坐公交地铁，把箱子带回了家，趁着家里没人的时候。

合上门，上锁，看着摆在床上的大箱子，何景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相机拍了张，发过去：【我拿到了。】

对面：【打开。】

何景新取小刀开箱，打开，他惊讶地发现最上层竟然是好几件衣服裤子，新的，封存在袋子里，吊牌都在。

衣服？

他不解，一件件取出来，发现挺多的，有短袖有长袖，有衬衫有毛衣，还有长裤，等等。

这些衣服占了箱子不少的空间，拿出来后，箱子内还有盒子。

一看到那几个盒子，何景新猜到什么，眼皮轻轻一跳。

拿出来，打开，里面果然是鞋，好几双。

何景新诧异不已。

他马上发消息：【我打开了，看见了，很多衣服裤子，还有鞋。】

他下意识就说：【太破费了，我不能收。】

对面：【听我的话，忘记了吗。】

何景新戳着键盘：【可是……】

话没打完，对面：【你可能没有明白，是这样的，作为主人，我希望你能穿我选的衣服。】

何景新看见，打字的手顿住。

对面：【这不仅是我在这段关系里的职责，也是我需要从这段关系中得到的满足。可以理解吗？】

何景新自然看懂了。

对面：【收下。】

只是简单的两个字，何景新看出了对面的坚持和不容拒绝的态度。

想了想，何景新没有继续拒绝：【好吧。】

对面：【乖。】

何景新就这样接受了这一堆衣服裤子鞋子。

他先试了那几双鞋，本来以为可能大或者小，意外发现竟然非常合脚，就跟“主人”本来就知道他的鞋码似的。

他又接着试了几身衣服，也都合身。

何景新于是很快从头到脚一身新，人站在床边，胳膊抬起略微打开，低头看着身上。

他心想巧了，都合适。

又想这些衣服好像都是牌子的，他虽然不认识，应该都不便宜。

【怎么样？】

何景新重新拿起手机，见对面问他，回：【挺好的，都合适。】

想了想：【真的谢谢你，破费了。】

对面：【不破费，你不用这么客气，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又道：【以后不要总说谢谢。】

何景新发过去一个小狗鞠躬的表情包。

对面：【摸摸头.jpg】

何景新放下手机，看着身上和满床的新衣新鞋，细细在心里品味了翻，突然有些触动——他想有个主人，本质上不就是想建立亲密关系，想世界上有个人在意他关心他呵护他喜爱他吗。

如今“主人”给他新衣服新鞋子，无论主人出于什么立场心态做这些，但本质上对他自己来说，这不就是被在意关心的一种表现么。

从小到大，这也是第一次有人给他买新衣服新鞋子。

何景新默默欢喜着。

过了会儿，他忍不住发过去：【你送的这些，我都很喜欢。小狗摇尾巴.jpg】

跟着何景新很快发现箱子里还有别的——几张卡，不同连锁餐厅的充值卡。

何景新惊讶的同时意识到这是替他连吃饭的问题都一起考虑了，心下更加感动。

【谢谢。】

他还是发了这两个字。

对面就像知道他在谢什么似的，说：【好好吃饭，以后别总吃三明治，那个只能当零食吃。】

何景新：【好。】

对面：【乖了。】

当晚，何景新把几双新鞋依次整齐地摆放在床边，又把那些新衣服摆在床一侧，挨着，安心而欢喜地睡了。

他做了个好梦，梦里，他变成了小时候的样子，穿着新衣服新鞋在游乐场玩，玩得特别开心满足，身边还有面孔模糊的许久没有梦到想起的爸爸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