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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两心具被暗丝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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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城熙熙攘攘的东大街,柳希背着针石包朝员外府走去。

望江楼上。宗政陵主仆四人。

百里桑:少爷别愁眉不展,说出来我们好替你分忧啊

柯子布:再过两天就回临安了,是不是有什么放不下?

柏连:定是那位故友尚未找到的缘故

楼下声音传来…

一茅山道士在楼下招揽生意:天灵灵地灵灵,未卜先知我最行。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显真灵。要不要算卦?算命,占卜,看相,测运。不灵不要钱…

宗政陵一惊,是她!只见一个乞丐扒手故意同柳希擦肩过,手往她腰间一探,得手了。这一幕都被他们主仆四人看在眼里,柏连得到示意,马上提剑而去。

百里桑,柯子布:少爷你去哪?

宗政陵从二楼纵身一跃而下追上:柳姑娘

柳希眼前一亮:你是上次那位公子

宗政陵很兴奋:我就知道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果不其然

柳希:公子你找我?

宗政陵:自上次匆匆一别,我曾到薛氏大宅拜访寻而不得,是什么原因呢?

柳希有点不好意思:这,或许是时机未到

宗政陵:恕在下唐突,可否请姑娘随我到望江楼小坐片刻

柳希:这,恐怕不妥吧

宗政陵:饮茶聊天而已,还请姑娘赏脸。他很诚恳。

柳希:实在不凑巧,我正有急事要赶去员外府,所以…

宗政陵:员外府?

柳希:是,实在抱歉

宗政陵:没关系,不知姑娘明天有没有空?我想邀请你一起游湖

柳希:明天?

宗政陵:是

柳希:好吧

宗政陵:那明日已时,瘦西湖湖畔不见不散

柳希走后。

百里桑,柯子布跑来:公子

宗政陵:你们两个去办件事…

百里桑柯子布:是

肖员外府。

一道士在布坛准备作法。房里却不断挑衅道 “狗道,狗道,何人敢到?” 。一时间平底起旋风将神坛刮得七零八落,一切神像法器皆四处撒落。道士踉跄奔出

茅山道士慌慌张张跑来:不行啊,此怪妖力甚大,贫道无能为力,你们另请高明吧

肖员外:滚,给我滚…

茅山道士:多谢员外爷

道士落荒而逃。

肖员外:这是第几个了?

老管家:加上和尚已经是第五个了

肖员外:哼!这些人平时只会满大街招摇撞骗,全都是神棍,饭桶,阿寿,柳姑娘怎么还不来?

老管家:快了快了

说着家丁带着柳希进来:姑娘请

老管家:来了,姑娘这是我家老爷,夫人,这是柳姑娘

柳希:见过员外爷,夫人

肖夫人:哟!这姑娘如此年轻

肖员外打量质疑道:柳姑娘寒暄客套的话一会儿再说,相信你已看了拜帖,可有把握治好我女儿

柳希:四诊未过,现在下定论还太早,我还是先去看看肖小姐

肖夫人:嬷嬷,你带姑娘去

奶妈:是,夫人

柳希,奶妈出去后。

肖夫人:这姑娘那么年轻究竟行不行啊?

肖员外只叹气不吱声。

于是奶妈阿丽和数名丫鬟带领柳希去偏院。

奶妈:小姐要养病,所以安置在偏院,过了这片竹林就是了…

确实是偏院,和前院有着相当长的距离。过了竹林,一处亭台楼阁呈现眼前。数名丫鬟在窃窃私语,惊恐不安。

奶妈:姑娘,我家小姐就在房里,你,小心点

柳希:好

密不透光的房间空荡荡,是一种被破坏殆尽之后的模样。一个十九二十岁的肌肤白净的女子坐在床边。

柳希环视房间。

女子抬起脸喊道:奶妈

奶妈:小姐你认得我?太好了

女子:这位是?

奶妈:是柳姑娘,专程来看你的

扬州城某巷子尽头。柏连追到那名乞丐。

乞丐:大侠请饶命...

柏连一步步逼近乞丐:交出来…

于是切脉、望色、听声、写形,四诊过后得出定论。

柳希:从脉象看肖小姐只是劳伤过度而引起的阴阳气血不足,五脏低下,简单来说就是元气不足,气虚,只要好好休息饮食正常就行

奶妈怀疑她的判断:气血不足?

柳希:是。

女子:奶妈我饿了,想吃东西

奶妈:好,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准备,你最爱的桂花鱼,文思豆腐好不好?

女子:好

奶妈:小君,去吩咐厨房备膳

丫鬟:是。

众丫鬟:…。

奶妈:你肯吃东西真是太好了。待会儿我要告诉老爷夫人这个好消息,小莲去打水来帮小姐梳洗

丫鬟小莲:是

女子:奶妈,可否让我和柳小姐说几句话?

奶妈:好。

众人出去后,女子对柳希说:两月前,夜里闷热,我到后园乘凉,在院里睡着了。醒来觉得背上好像背着一样东西。看着没有形体,摸着没有质地,听着也没有声音,告诉父母,他们也无可奈何。几天以后,背上那东西越来越像是拥抱,越来越像是抚摸,接着越来越像是梦魇,于是被它淫污,从此随时随地被它淫戏狎泥。后来竟不得安宁。今早它说,和尚道士都是三教九流之辈,不足为惧。但今天你父亲请了个高人来对付我,不得不暂时躲避。今日一别,日后恐难以再见,它很害怕,说完叹息几声就走了

厅堂。

奶妈问众丫鬟:小君,小姐近日举止如何?

小君:不大正常。但是刚刚那样儿,是太正常了反而不正常

小茹:柳姑娘没来之前,她还是和平常一样在房里走来走去,喃喃自语,时而又歇斯底里,大喊大叫

小金:早上我们送过去的饭菜,她全摔了,还打我

小君:嗯,又吵又闹,又哭又笑的

小茹:和尚道士都被她吓走了

柳希从内室里出来:老嫲嫲如你不介意,我想四处看看

奶妈:不介意,请

偏院的院子占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奶妈讲述道:这偏院是老爷专门建来待客的,以前是高朋满座,谈笑无穷,自从老爷致仕之后门客就少了,也空置了很长时间。姑娘你在看什么?

柳希:楼上的亭台?

奶妈:哦,这偏院啊汇集了扬州最好的能工巧匠,楼阁亭台四周均开窗,每层设回廊,在楼上足以眺望整个府邸景观

柳希:一切不幸的源头就是从这儿开始的…

奶妈:亭台?

柳希:嗯

奶妈:这阁楼和小姐的病有什么相关?

柳希不语,掐诀推算。

奶妈:是撞邪?

柳希:不是,是被骚扰了,这个因果关系还是府上造成的

奶妈:啊?不行,这事儿得告诉老爷夫人才行

肖府厅堂。屏退左右,剩下肖员外及夫人和柳希三人。

肖员外:什么?狐狸精?

柳希:准确来说是狐仙。

肖夫人:我们家怎么会招惹那种东西?

柳希:说来这个冤亲债主还是府上自己惹来的

肖员外:哼,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柳希:肖员外,你别着急待我把事情原委从头到尾告诉你,在府里兴妖作怪的狐仙是个男子

肖员外:什么?男的?

肖夫人:啊!这怎么成啊!那我女儿她

肖员外:那我女儿岂不是,被畜牲给玷污了,你说你继续说,说清楚,我要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柳希:听府上说,那所偏院是建给亲客暂住的,后期空置了一段时间

肖员外:是啊,和这事有什么关系?

柳希:偏院环境清幽且无人打扰,吸引了这位狐仙来此暂住修炼。狐狸变幻人形需要五百年,他道行不够,尚不能褪去一身皮毛,所以每天都在亭台上采精气拜星斗,吸收日月精华。人狐共处原本相安无事,碰巧有一天,他在修炼时被来府上做客的猎户看到,一箭将他射死,数百年的修行从此化为云烟,他死后在府上骚扰作乱只不过是报复而已

肖员外:所以我女儿才被他搞得神智失常,疯疯癫癫的,真是岂有此理,姑娘你得想个办法制服他

柳希:冤冤相报何时了,他拜月修炼形体,可惜到头来功亏一篑,员外爷不如网开一面,放了他

肖员外:不行,说得好听是狐仙,终究不过是只狐狸精。我心软放了他那他会不会放过我女儿?

柳希:上天有好生之德,君子有容人的雅量,员外爷饶他不死也是功德一件,我自有办法让他从此以后无法接近肖小姐,自行退去

肖夫人:什么办法?

肖员外:再杀他一次?

柳希:当然不是,他已经枉死一次,万万不可赶尽杀绝再造杀孽,将小姐从偏院接回,我替她封身。另外让府里养一只狗

肖员外:狗?

柳希:养狗看屋,狐狸最怕狗,只要他来,一定会原形毕露,仓促逃窜而去

肖夫人:这么说那狐狸精现在不在家?

柳希:是的

肖员外:那狐狸精知道你来,才跑掉的?

柳希:他已有数百年修行,能幻化通灵预知千里外事,正因为他不在,所以肖小姐现在是清醒的

肖员外:只怕你走了,他又回来那怎么办?

柳希:所以我才要给肖小姐封身永绝后患。

肖员外: 封身?

柳希: 封身就是驱邪押煞,诸凶摄伏,化煞转祥

肖夫人:老爷,快把女儿接到大院来吧

肖员外喊道:阿寿

老管家跑进来:老爷

肖员外:你赶紧带几个人把小姐接到大院来,再到聚龙帮王帮主那儿借两只猎犬

老管家:狗?

肖员外:是的

老管家:老爷借狗干什么?

肖员外:别问这么多,让你去就赶紧去

老管家:是

于是下人将肖小姐接回大屋,柳希用咒语给她封身。百里桑和柯子布正透过高墙往里注视着屋里的一切。不在话下。

淮阳客栈。

柏连:公子。(递上)叫花子扒到的是个荷包

那粉色的荷包为椭圆形,配彩色丝线整体清新雅致含蓄秀美。荷包上绣着精致的荷花图案,刺有“福禄寿喜”四个字。宗政陵打开看,荷包里有一个如意卷云寄名锁和一封家书。寄名锁纯金打造,精巧绝伦,缕着双鱼戏水,暖润滑泽。上边刻着“长命百岁,福寿万年”八个字。背面乃是生辰八字刻着“柳希于大关四年腊月十五酉时亥刻生。”

宗政陵很惊异,大关四年,即是一百二十五年前!?

打开那封年代久远的信,里面竟是一幅画。画中的两位少女在折柳送别,画里充满了殷殷的叮嘱和深深的情谊,缠绵凄切伤感悲酸。落款为“落日荒郊外,风景正凄凄。离人席上起,今宵离别后,生死各东西。柳田于靖康二年”。

他疑惑不解,这柳希究竟是什么人。

敲门声起。

宗政陵:进来

柯子布:公子我们打听到了,是肖员外府上的小姐生了怪病,请来不少和尚道士来驱邪作法

百里桑:不过从刚才那样子看来她没什么大碍了

柯子布:这员外府有什么不对劲吗?

宗政陵:没有,你们去休息吧

百里桑,柯子布面面相觑:是

宗政陵拿着荷包反复思量揣摩,不解其中意。

夜晚,薛氏大宅。

柳希想起与宗政陵在街上不期而遇,明天的约定,如身在五里雾中。突然,发现随身的荷包不见了,急忙寻找,猛然想起白天被撞一事,恍然大悟,追悔莫及,不禁长叹一声。

她眼前浮现,遥远的往昔...

南京应天府。

国子监柳大人老来得女,恐难以养大,特地打造如意长命寄名锁,一块刻着“长命富贵,福寿双全”给长女柳田,另一块刻着“长命百岁,福寿万年”给次女柳希,视为锁住幼儿的生命,意义在于一旦戴上就能无灾无祸,平安长大。柳田和妹妹柳希一人一件随身佩戴,是饰品,也是来自父母对子女深深的祝福…

是夜,宗政陵枕着荷包入睡了。

入梦。他宛如身在画中,看见画里的两位少女在北风狂吹,遥空断雁,寒云出没的黄昏,于长亭古道旁殷切话别。落日黄云,大野苍茫。情景妙合,意与境浑。其中一名少女就是柳希,另一位从模样看应该是其胞姐也就是作画之人——柳田。二人各随着一名老妇人分道而走。四人伤心欲绝,难舍难分…

梦中画面。靖康元年一月上旬,金兵兵分两路东路攻占燕山诸州县,西路进入山西境内并包围太原,月底包围汴京

画面,沙场残阳红似血,白骨千里露荒野。靖康二年,即1127年,金兵在汴京进行彻底的烧杀掠夺之后,分别押送徽宗和钦宗二帝等人一路北上…

金兵入侵之后,百姓流离失所。柳希随着老妇人躲避战乱,在一个”野云落日黑云低,秋风瑟瑟老鸦泣”的夜晚行到一处荒山古庙,幸得被庙里的老尼姑收留。她跟随老尼姑学习佛法,白天下地耕作,夜里诵经修行。不久,伴随柳希的老妇人病死,山里无收成,不得已老尼姑带着柳希下山募化筹措,一路跋涉艰辛疲惫,兜兜转转,行同乞丐。久病体虚的老尼姑在荒废的寺庙里病逝后,柳希只身来到一处道观。

薛氏大宅里,柳希焦躁不安,心神不宁。

“我百年的阅历今日遇到扒手竟浑然不知”,身上唯一至关重要的物件已彻底丢失,想到此,不禁悲从中来,不久竟然睡着了,进入梦,咦?普济观?咦!?宗政陵!这不是那位公子吗?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在干嘛?走靠近一看,不得了…

往事一一涌现,那是一个秋雨呜咽似鬼哭,天阴雨湿,阴风扑面的日子,战火频仍道观遭受多次破坏和洗劫,妙真道姑无奈之下将观里历代炼制的外丹“冰玉丹”分给众人服食,之后带众迁到八仙宫暂住。数十年过去,一行人相继病死,只有柳希声貌如昨。

妙真在离世的时候对她说:天一生水,人同自然,肾为北极之枢,精食万化,滋养百骸,赖以永年而长生不老,天帝神仙药在此也。我们道家的长生不老丹就要在你身上应验了,我感到欣慰...

然而世情恶衰歇,万事随转烛。妙真道姑死后,柳希又乱世中只身一人流落无依,然而,她没有被不幸压倒,没有屈服于环境,咽下苦水,辗转来到慈云庵,遇见改变她人生轨迹的妙慧师太。

梦境到慈云庵就骤然停止了。紧接着敲门声响,百里桑喊道:“少爷,少爷”

宗政陵醒来:进来

百里桑:啊!原来你在房里,吓我一跳

宗政陵:找我什么事?

柯子布:没事,我们以为你出去了,很担心所以进来看看

百里桑:少爷,你平时很少睡懒觉的,怎么今天睡到这个时候?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宗政陵:现在是什么时辰?

柯子布:将近已时

宗政陵:糟了

薛氏大宅。柳希也随之醒来。仅有的贴身信物都丢了,往事随梦而至,唉!无法解释的还是那公子究竟为何出现在道观里。

扬州瘦西湖湖畔。柳希如约而至,昨夜梦中相遇,两人一时间不免有些不好意思。

二人登船游湖。

不远处的游船里宦官子弟请来青楼歌姬饮酒唱曲,千金买笑,从容痛饮。湖边的酒馆里文人墨客吟诗作赋,放浪形骸,好不欢乐。

瘦西湖风光无限水向东流,云收雾敛,夕阳映柳,风吹帘动,景色美不胜收。二人不禁感叹这大好时光,宗政陵看着身边的柳希盈盈笑靥,顾盼生辉…

宗政陵:美人微笑转星眸,吹散一春愁。试问江南诸伴侣,谁似我,醉扬州…

柳希:苏东坡做词是因为颍州百姓久雪饥饿,百姓无已为生,自己无力拯救而烦恼。公子借景色自娱解嘲,是忘怀一切,还是苦中作乐?

宗政陵:能探透我内心,看来这趟扬州之行不单交了个朋友,还是知音

柳希:公子不是本地人?

宗政陵:我乃临安人氏,出身将门汉家宗政将军,四代将门子

柳希:原来是少将军,失礼失礼

宗政陵:你呢?

柳希:祖籍应天府

宗政陵:…。

柳希:…。

其实已经知晓她的底细,只是没想到她会毫无保留地说出来,想要知道更多,夜里入梦就行。

宗政陵:你有心事?

柳希摇头。

宗政陵:有心事不妨说出来

柳希:没什么

宗政陵:没什么?看你的样子不像哦,一定是有心事,告诉我

他盯着她。

半晌,柳希说:我有东西被偷了

宗政陵:是什么东西?

柳希:一个荷包

他明知故问:是什么样的荷包呢?

柳希:一个淡粉色的荷包

宗政陵:荷包?这个荷包一定对你很重要

柳希点头:很重要。

宗政陵:别难过,我会帮你找回来的。

柳希:能找回来吗?

宗政陵:能,只要出榜重金寻物,用钱做诱饵一定会找到的。对了,那荷包里面有东西吗?

柳希:有一个寄名锁和一幅画

宗政陵:好,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的,我保证一定帮你把它找回来

柳希:荷包本是身外物,没什么可惜的,只是那东西承载了太多深远的回忆,一时间丢了,难免有些伤感

她没有施妆擦粉来刻意修饰,一身白雾般的罗衣,笼罩着她轻盈的体态,像柳絮游丝般柔和纤丽而漂浮不定。

看见她愁眉紧锁,宗政陵说道:小希,方才你微笑的样子真的很美

听了他的话,柳希羞怯不已,模样惹人怜爱,宗政陵情难自禁,忍不住伸手去触碰她的脸颊。

柳希:公子别这样

她躲开了。

宗政陵: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有种似曾相识感觉

柳希:是吗

宗政陵:这种熟悉感既真实又梦幻,或者是前世的记忆,又或者,是在梦中…

柳希有点慌乱。

宗政陵:你对我有没有这样的感觉呢?

柳希:这大概是应了那句古话,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吧

宗政陵:故人?你相不相信缘分?

柳希:当然,缘在天定,份靠人为,没有缘我们就不会相识了

宗政陵:既然是有缘,那么你愿不愿意与我相知呢?

说话间,宗政陵直逼近柳希,困着她无处可逃。

柳希:你我萍水相逢,聚散无定,尽是他乡之客,我未必有幸

宗政陵:与其说今日之幸而相识,倒不如说相逢恨晚…

他说着要握住她的手,霎时,一声撞击船身剧烈晃动,宗政陵拉住柳希以防摔倒。船夫在后头大骂起来,原来船身被邻船撞了,船夫的怒骂声,对面的道歉声,歌妓游客的嬉笑声吵闹声不绝于耳。

瘦西湖两岸十里湖光,亭台楼榭错落有致,在一片绿波的荡漾下连绵滴翠宛若仙境…

二人继续游船徜徉湖上,不在话下。

扬州城米铺。

楚霖:(进)老板我要五斤米

递上米袋。

米铺老板:好嘞

伏成虎一行人出了赌坊。

伏成虎:今日本少爷运气欠佳明日再来翻本…

阿七:少爷,看

米铺老板:(递)姑娘米装好了

楚霖:谢谢

众人团团围住。

楚霖:你们要干什么?

伏成虎:正是山穷水尽时,老天居然送钱来给我,今日定让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抓住她。

楚霖还是有点身手的,只不过…

伏成虎:抓住她重重有赏。

手下们更卖力了,米袋被打散了,洒落一地。

一个声音:停手!

来者正是聚龙帮少帮主王坚和随从张珏,韩男,徐竹。

伏府家丁:聚龙帮少帮主!!

王坚:几个男人打一个女人,赢了也不光彩呀。

伏成虎:原来是少帮主。

王坚:伏少爷,究竟何事让你在大街上大动干戈啊?

伏成虎:这个女人欠钱不还,我正抓她抵债,还请帮主别插手。

楚霖:别听他胡说,我几时欠你的钱?

伏成虎:你们父女在我家祖地生活耕种,从未交租,以物抵债不过分。

王坚:物?她是人,不是东西。好,欠债还钱是吧,阿男,伏公子还欠了我们帮里的多少钱呐?

韩男:上次的尾款好不容易付清,可没几日,伏少爷又手痒在赌场里签了一张三千两的欠单给我家少爷,是不是啊伏少爷?

王坚:伏大公子不如这样吧,都是求财,你把欠我们赌场的钱还上,这个姑娘你可以带回去,要不现在就放了她让她回去筹集银两。

楚霖:公子你别听他乱说,我没欠他的钱。

阿七:不如算了,少爷来日方长啊。

伏成虎:好,今天就看在少帮主的份上放了你,我们走。

楚霖:多谢公子伸援手,小女子感激不尽。

王坚: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姑娘下次再遇到他这种泼皮无赖还请绕道走,免得麻烦。

楚霖:好的。

王坚一行人离去。楚霖拾回布袋捡起地上的米粒。

徐竹:那位姑娘真漂亮,不擦脂抹粉却有天然的姿色,楚楚动人,哎,你看

韩男:拾米?那些米能拾得完吗?

徐竹:唉!真是落地哭三声,好坏命生成。

韩男:你想说什么?

徐竹:姑娘长得好看是天注定,命的好坏则是出生时就注定的,出生在贫苦之家就注定生活艰辛了,这些米啊,怕是要拾到晚上了。

王坚:你们两个话真是多...

这时,韩男徐竹折返跑来帮楚霖拾米。

楚霖:??

韩男跑进米铺:老板,借扫把簸箕用用…

徐竹:来,快,不快点赶不上少爷了。

韩男借来扫把簸箕清扫地上的米粒,徐竹则夺过楚霖手里的布袋。

楚霖:两位大哥这是干什么?

徐竹:是这样的,我们少爷见你拾米很辛苦,让我们来帮你,不用谢不用谢,不用客气,举手之劳。

扬州城郊外。王坚和张珏主仆二人提着大米,面粉和点心望蕃厘观走去。

张珏:帮里一天到晚有好多闲杂人等出出入入吵吵闹闹,真常真人不堪其扰搬到蕃厘观暂住,少爷隔三差五来探望不止还亲自给真人送米面,真人有少爷这样的徒弟一定倍感欣慰

王坚:师父执意到观里暂住,身为徒弟理应常来问候,或许哪天和爹摊牌了,还能让师父做做说客

张珏:少爷别忧心,老帮主迟早有一天会理解你的

王坚:但愿如此

城里暗巷处。伏成虎一众还在窥视楚霖。

伏成虎:这个王坚坏我好事,走了又折返回来

阿七:少爷别担心我们有大把时间,还怕搞不定这个娘儿们吗?

徐竹递上米袋。

楚霖:多谢二位大哥

徐竹: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韩男:你要谢就谢我们少爷

楚霖:请代我谢谢他

徐竹韩男:好说好说,告辞了

淮阳客栈。

百里桑柯子布二人在庭院里喝茶闲谈。

柯子布:少爷回来了

百里桑:少爷没吃饭吧,我去叫小二备膳

宗政陵:不用了,对了,没什么事别打扰我

百里桑,柯子布:是

夜。薛宅。

柳希在大厅给观世音菩萨上香后,回到房中盘腿打坐。但一闭眼,脑海里便浮现宗政陵的身影来…

淮阳客栈。宗政陵入梦。

柳希随着妙慧师太一路行医救人流转到燕京。一日从药材铺取药回程在街头转角处,“小希”,一名乞丐似的妇人躺在路旁叫她:“你是小希吗?”柳希震惊不已:“姐姐。”那妇人吃力爬起,她已是病入膏肓,奄奄一息,仍然吃力地说:小希,真的是小希,我不是在做梦吧?咳咳…

柳希:姐姐是我真的是我

柳田面容苦闷极度虚弱。

柳希:姐姐振作点,我马上带你去治病…

柳田呼吸意识反应逐渐消失…

柳希:姐姐醒醒啊,你醒醒啊,我们好不容易重逢的呀…

柳希悲痛欲绝,分离数十载重逢时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已阴阳相隔,真是凄凉。

情景倒叙。

南京应天府国子监柳右谏议大夫柳大人与妻子携手半世,膝下仍无一儿半女,二人吃斋念佛,行善积福,终于天赐麟儿,夫妇俩老来得女自然异常怜爱。什么锦罗玉衣,山珍美食不说,光是身边就有七八个嫲嫲丫鬟服侍着,长大之后更是亲自教书写字,林林总总的教学不亚于男子。

远近都听闻柳大人的爱女才貌双全,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远,远近的男子富贵或贫贱,上门做媒求婚者不计其数,都被一一打发,到了及笄之年也并未许配人家。直到金兵南下攻宋,二老相继病死,姐妹俩只得托付给乳娘,靖康二年汴京城破,二帝被虏,为不落入金兵爪牙,两妇人决定带二女分道而逃。不幸,柳田在逃亡路上被金将所掳,乳母被杀,她则惨遭非人的凌虐,长达数十年。

薛宅。

柳希虽然打坐却心烦意乱,迟迟不能入定,索性念起咒来:众生皆苦,烦恼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宗政陵的梦景里,他看见山里的一处新坟,柳希在坟前痛不欲生,连天凄风苦雨迷迷蒙蒙,不见一丝阳光,想着这以后漫漫孤寂的岁月,绝望苦痛,这时妙慧师太来了,一轮教化,苦口婆心,语重心长将她劝走。一年春尽一年春,野草山花几度新,妙慧师太修行深,柳希跟着她施医赠药,普度众生,直到师太去世,又是只身一人流浪千劫,不得解脱…

薛宅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莫非这少将军有异能?能与我通梦?她索性下床到想着到蚕房给蚕虫喂食,咦?楚霖在后院正伤心难过。

柳希喊道:霖妹妹

楚霖抹泪转过身来:小希姐还没安歇?

柳希:睡不安稳,你怎么了?

楚霖:没什么。

柳希:有事不妨说,我们一起解决

楚霖:想起义父有点伤感,当年义父急病身亡,未留只言片语,我很想知道他在那个世界过得好不好

柳希:…。

楚霖走到窗前:幽幽夜色蒙千野,灼灼星光闪九宵。义父去世那晚就像今晚一样,凉风吹来丝丝桂花香,他去世的前一天还在给东家主人放牛,晚上回来就病倒了,他走得很快没有痛苦,这或许是件好事,同时也很遗憾,因为我没有机会照顾他,他也没时间和我说话。两年了,我很少梦到他

柳希感叹道:岂是拈花难解脱,可怜飞絮太飘零…

楚霖:我与义父的感情远胜亲父女,他给主家务农,日子清寒勉强能够温饱,但他一次又一次地去求东家主人让私塾先生教我读书认字,又请东家主人的看家护院赵大叔教我武功,他说他有年迈的时候不能一直保护我,有这样的父亲,我怎么能不思念他呢

柳希:霖妹妹别难过,或许,或许我可以让你去见见他

楚霖:啊!!可以吗?

柳希:可以。

楚霖:要怎么做?

在楚霖的房中。

柳希让她坐在椅子上,再用红布蒙上她的眼睛说道:观灵术,是一门让自己的元神脱离□□到地府与逝去亲友会面的法术,我现在念咒,你放轻松

柳希开始念咒语,不到半柱香时间,楚霖开始有反应,身子微微一前一后地摇动了起来…

柳希:把你看到的说出来

楚霖:眼前一片黑暗,啊有光了,我看到一位穿着破烂,身体发光的老人

柳希:他是来牵引你的,跟着他走

楚霖:一路走着,所见的城镇村落,都与人世没什么两样,人来人往各自营生

一个声音叫住楚霖:小霖

楚霖:有人叫我

柳希:你可以和她说话

在另一个空间里的楚霖转过身来:小雁姐?!

小雁:呀!真的是你,好久不见了

楚霖:嗯,将近两年了,咦?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雁:我已经死了呀,要不我怎么会在这里呢

楚霖:你怎么?我记得你嫁去了王家村

小雁:我出嫁后第二年染了寒热病死了。不要害怕,我就是死得太早,所以才要在这里等待时间嘛!对了,我有见到楚伯伯哦,他现在在衙门当差,呐,从这儿直走就是衙门了

刚到地府衙门外,就看见在门外当差的养父,楚霖上前叫道:爹!

养父:小霖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楚霖哭道:我来看你,爹我好挂念你,你在这里好不好?

养父:别哭别哭!你看(他一身衙差官服),由于我生前品性端正,死后来到地府,阎君很怜惜我就留我在手下当差,等轮回的时间一到就可以去投胎了,父女之情不过是宿缘,如今缘份已尽你就是你,我就是我,没什么好伤心的,漫漫人生路自己照顾好自己…

楚霖含泪点头。

柳希:(引导的声音)好了吗?要不要回来?

于是在咒语牵引中,楚霖元神归体,拿开红布后她问道:姐姐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柳希:是真的

楚霖: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柳希:现在你已经知道逝去的先人在另一个地方的情况,以后就别诸多眷恋,要学会割舍参透,一切缘起缘灭,因缘际会,否则必然妨碍灵性精进,对你对他都不好明白吗?

楚霖:明白了,看到义父这样,我真的放心了。对了,小希姐你怎么突然间...

柳希:因为,我也想起了我姐姐

楚霖:你有去看她吗?

柳希:嗯

楚霖:她好吗?

柳希:她已轮回转世,很多很多年了

楚霖:既然是这样如果进行推算,或许能知道她投生在哪儿,就可以…

柳希摇头感叹道:身前身后事茫茫,欲话因缘恐断肠,此身非彼身,相见无益,又何必再见呢

楚霖握住柳希的手说:小希姐,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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