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鸣……现在是脏脏包了。

脏脏包感觉有些异常，但它从小在山林果腹充饥，对现在的状况毫无经验，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小二，多来几壶凉茶……四壶吧。”东方荼白为即将一同“殉道”的道友提前备上了护胃镜。

“好……的，客官。”

“让一让咧各位，小心烫啊，小心烫……”店小二很快端着九宫格上来，丝滑翻涌的辣油冒着热腾腾的香辣气味，一下子吸引了桌上几人的目光。

东方绛纱把早就上好的菜丢进锅里，不一会儿，各种食材在滚烫的红油汤底中上浮下沉，愉快地翻涌。

周游和脏脏包被香辣的味道包围，两双眼睛中映着九宫格上肉类翻滚的美妙画面，垂涎三尺。

只有东方荼白，先给自己灌了两口凉茶。

东方绛纱面带温柔的微笑，用不漏的大勺给周游和脏脏包舀了两大勺煮好的肉，热情地说：“火候刚好，快尝尝！”她还贴心地夹了块羊肉放进脏脏包面前的碟子中。

一人一狐迫不及待地开吃，出人意料的辣味直冲天灵盖。

“这……咳咳……这个怎么……咳咳……这么辣呀？咳咳咳……” 周游夹了一大筷吃下去，一种烧心烧喉的辣仿佛将整个胸腔都点爆了，咳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脏脏包幸运就幸运在狐狸爪子拿不了筷子，每一口只能用尖嘴叼一个。饶是如此，狐狸脑袋也被辣得跟个拨浪鼓似的，舌头不停地甩动。

东方荼白适时地送上凉茶，才稍微灭了灭火。

东方绛纱的小花招奏效，又被他俩有趣的反应逗乐，笑得停不下来。少女稚嫩的脸庞早就褪去了婴儿肥，一双荔枝眼笑起来春水盈盈，浑身沉浸在欢乐的氛围中。

周游“咕咚咕咚”喝了两大碗凉茶，见东方绛纱眉欢眼笑，无奈地叹了口气。

脏脏包毛都炸成乱糟糟的样子，喝完凉茶，没精打采地窝在椅子上，这简直就是虐待动物！虐待病号！

“这样，再配上凉茶就没那么辣了。”东方荼白说完夹住几片菜叶，放到最沸腾的地方，让热油冲掉菜叶上的辣椒和花椒，挤出多余的辣油，蘸进调味碟后，送到周游的碗中。

周游觉得东方荼白不至于再坑他一次，吃完眼睛都亮了！

他被这对兄妹搞得没脾气，一个心眼小、睚眦必报，另一个负责顺毛。年纪轻轻的，套路还不少。

周游无奈地瞥了一眼东方绛纱。

东方绛纱乐完，心里的邪气也散了，机灵地说：“我去给你调蘸料，包好吃的！”

只有脏脏包一个狐受伤的世界达成了。脏脏包趴着一动不动：这英招打一巴掌，给个枣就哄好了……我的枣呢？？？

“脏脏包，烤鸡来了！”东方绛纱左手蘸料碟，右手烤鸡，脚步轻快地回来了。

“！！！”脏脏包垂死病中惊坐起，金黄色的眼睛直直盯着东方绛纱——手中的烤鸡。不一会儿，脏脏包就将头埋在了烤鸡里，大快朵颐。

后来，东方绛纱给周游推荐了涮香菜和凉拌折耳根，没想到周游觉得都不错。

周游是彻彻底底爱上了麻辣火锅。就是挺费凉茶的，店小二给这桌上了一壶又一壶，担心把腿跑断，直接将桶搬了过来。

而东方荼白吃到一半就出去打探消息了……

众人回到阿蛮客栈后，东方荼白才说了今晚打探到的消息——

据说，万年前的神界以太阳神东君为首，他负责统领镇守四方的四象。

众人习惯面向南方看方向气节，所以四象分别是左东方青龙、右西方白虎、后北方玄武、前南方朱雀。再由四象分管七宿，总共二十八位星宿神君。

数万年来，神界一直由这三十三位神君守护下界的人妖仙魔四族。

一万年前，仙族始祖天水碧和魔族魔尊乌龙大战于昆仑之巅，意外捅坏了女娲补天的一块补天石。

霎时间，山呼海啸，天崩地裂。下界的万千生灵奔走呼号，死伤无数。

后来，是众神君以身殉道，合力补天，这才救了下界所有的生灵。

神界关闭，世上再无神的踪迹。

如今，白虎神君遗迹现世，大家都在猜测，约莫时机已到，将要诞生新的神君，重启神界。

“神界真的快开了吗？”东方绛纱问周游。

“不知道。”周游还是那句话，却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一共只有三十三位神君，那你们英招是……”东方绛纱还有很多问题，但周游愿意回答的却很少。

“我们只是神兽，就跟你的脏脏包差不多。”周游丝毫不介意自降身份，自比宠物。

“前辈，你的修为是不是在分神之上？”东方荼白忽然想起来什么。

周游没吱声，在东方兄妹眼里看起来就是默认了。

目前，下界已知的最强者都在分神期巅峰。英招的修为却在分神期巅峰之上，说明炼神还虚并非修炼的最高阶段，恐怕只有接触到神界的门槛才能再进一步。

那遗迹现世就是机会，东方绛纱和东方荼白对视了一眼，心领神会。

“仙族的始祖和魔族的魔尊因何决战？”

“不清楚。听说以前神界和仙族的关系更为亲近，少数的仙族世家有关于神界的记载。若是此处没有希望了，我们便前往仙族打探消息。”东方荼白说。

“太阳神东君呢？他就没有留下什么遗迹传承吗？”东方绛纱不解地问。

此时，周游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东方绛纱。

“不清楚。很多问题，或许只有去仙族才能找到答案。”

东方绛纱点点头，说：“早点休息吧~明天我们启程去仙族。”

周游一直默不作声，跟着东方荼白离开了。

静夜，东方绛纱抱着被子角侧卧在床，睡得香甜。

月光从窗缝隙中偷溜进来，洒在地上，挥散了房间里的昏暗。脏脏包坐在床边，一双金色的狐狸眼看着东方绛纱，白天竖起的瞳孔放大，变得圆润，最后变成了深渊。

————

昊鸣不仅是万年来唯一一只有九条尾巴的狐狸，还是天生的九尾。四海八荒的修士对九尾狐之血肉的狂热渴望，让狐族大长老箔歌不得不用妖力封印昊鸣的九尾，等他足够强大，便能够自行冲破封印。此封印封住的不止是那九条尾巴，还有昊鸣的大部分妖力。所以，几千年了，即使昊鸣夜以继日地修炼，也一直处在心动期，只能说人言，无法幻化人形。

因为修炼上一直远远落后于同龄的狐族，昊鸣从小就经常被同伴丢进水里、挂在树上、关进山洞、抢走吃食……大长老箔歌忙于族中事务，很难时时刻刻守着昊鸣。后来，昊鸣离开了狐族。

外面的生活更是超出了想象的艰难，妖族的世界向来是胜者为王，败者为餐，昊鸣无数次从其他妖族尖利的牙齿下逃生。还因为通体雪白的毛发，招来无数贪婪的目光。对昊鸣而言，能在山洞里有个窝，摘几个野果填饱肚子，已经是安生日子了。

他一直遵循着利己冷血的原则艰难地苟活至今日，除了将他抚养长大的长老，他从未被别人正常对待过。那些家伙，不是欺他、辱他，便是有目的地接近他。

她，好像不一样。是哪里不一样呢？

是第一次见面，她虽然嫌弃他，却给他喂了回春丹续命。她好像知道他藏着什么秘密，却不去探究。她喜欢抚摸他的毛发，却只是单纯的喜欢。她虽然会捉弄他，却还记得给他买鸡吃。

跟她在一起——真的很轻松，就连做一只宠物……额，也挺快乐。

昊鸣不得不承认，那被大雪埋藏了数千年的森林，有人闯了进来，脚步轻盈，却震得枝叶上厚厚的积雪簌簌往下掉。

————

第二天凌晨，外面已经沸反盈天、叫嚷不绝。

东方绛纱是被吵醒的，索性穿戴好衣服出去瞧瞧。

脏脏包三两步，跳过椅子、桌子，奔向她的怀里。在门口碰到了东方荼白和周游，一合计，直接出去吃早点罢。

最终，还是没躲过聚朋楼。

此乃四海八荒第一楼，标准的九层楼阁建筑，聚集五行八作的人，包揽天下买卖，更是个打探消息的好地方。

今天，聚朋楼的早市格外热闹。因为，夜里发生了一件大事——遗迹彻底消失，传承去向无人可知。

三人一狐找了个位置坐下，点了四碗鱼汤面，十个蟹黄汤包、三屉小笼包和几碟小菜。周游一人得吃两碗面。

早点上齐，东方绛纱将脏脏包放在一旁的凳子上，在面里撒了点胡椒粉，加了几筷子雪菜，搅拌两下，就挑起面条往嘴里送。

脏脏包精神好多了，前爪扒在桌子边上，大眼睛殷切地看着东方绛纱，轻轻叫唤了两声。

“你想次什么？”东方绛纱口齿不清。

脏脏包前爪指了指蟹黄汤包，东方绛纱腹诽：不愧是狐狸，知道挑好的吃。

东方绛纱轻轻夹起两只蟹黄汤包，放到干净的碟子里，推到脏脏包面前。脏脏包一口咬开了薄如蝉翼的包子皮，“哒哒哒”地喝着蟹黄汤，两只狐狸耳朵乖巧地竖着，东方绛纱忍不住摸了摸。

“你们知道吗？”隔壁桌开始讲八卦，这桌的几人立马竖起耳朵。

“你都没说，我们哪知道啊？”

“你们知道魔族为何一直避世不出，连遗迹传承也不要吗？”讲话的人扫视了一圈，吊足了众人胃口。

“快说啊，为何？”

“因为老魔尊乌龙，就是仙魔大战闯了祸的那位。听说他自囚于苦海，一开始是为了超度补天石掉落后无辜惨死的亡魂，后来，便一直在苦海当个摆渡人，助来往的亡灵渡苦海、入轮回。魔族便跟随他聚居在苦海附近的烈焰山。”

“我听说那山常年干旱无雨、草木稀少，炎热无比啊！”吃瓜的甲说。

“没错。”讲八卦的说。

“别跑题，你还没说魔族为何连遗迹传承也不要啊！”路人乙提醒。

“害，我也不知道。魔族多年不跟人妖仙三族来往，连这些都是道听途说的，说不定是害怕仙魔大战的惨剧再次发生。”

“你这瓜不熟啊！”众人纷纷指责。

“那仙族始祖天水碧后来去哪了？”

“不确定，好像是失踪了。反正再也没人见过他，说不准啊，是找了个无人的地方，自裁谢罪了。”

“仙族真该学学人家魔族，闯了那么大祸，就该夹起尾巴做人。这遗迹在咱们妖族的地界，关他们何事？”

“你是想咱们妖族独吞？”

“可惜咱们妖族族群太多，各自为王。若是能推举出一位妖王，独吞遗迹也不是不可能。”

“你咋不说还有人族，他们可没做错什么。”

“人族修士弱啊，我们妖族能和高出两级的人族打个平手，有何可惧？”

“人族修士修炼的时间也短啊。人族修炼才几十年，而我妖族得需几百上千年。”

“你咋不说是因为他们命短呢？”

众妖哄堂大笑。

埋头吃完两碗面、四个蟹黄包和一屉半小笼包的周游正埋头喝面汤，听到此处，忍不住“噗”的一声，直接笑喷在自己碗里。

坐在对面的东方绛纱恰好看见遮住周游大半张脸的面碗里，乳白的鱼汤突然沿着碗的边缘向四周溅出，她嫌弃地皱起眉头。

周游两边的东方荼白和脏脏包可是倒了霉，半边身子都是鱼汤混合着周游口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