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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折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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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裴朗回到书房中,见桌上的书已不见了,他向书架上寻去,果然看到了那本,翻开。

柳枝被拿走了。

他合上书,拂了拂书面,面上渐渐有了笑意。

翌日午后。

阿玥跟着听雨走进正堂,她很是疑惑,近日并无事发生,裴朗也在认真准备武试,为何裴敬要见她。

裴敬依旧如初见面时一般,高坐正堂,见她进来后,放下了手中正饮的茶盏。

她依例行礼,静静等待他的问话,裴敬摒退四周,只留她一人。

这是要做什么?阿玥心跳如鼓。

裴敬笑着开口道:“你来我府中有数月了吧?我还记得你刚入府时,我曾说自家小子身旁的丫头是个过于活泼的,怕他定不下性子来读书,正好我又是救了个安静的姑娘,让你照看他好好读书、好好准备武试或许不错,如今看来,我是做对了,裴朗比那时稳重了许多,这其中怕是也少不了你的功劳,改日我会让听雨给你涨些月俸。”

阿玥听了他这段话,心中却并未有所轻松,总觉得他意不在此,她恭敬回道:“老爷,实在是抬爱了,此事乃是,是婢子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裴敬端起茶盏,又饮了一口,依然笑道:“你如今可这般顺畅地讲话了,确是幸事。”

阿玥微微一愣,扯出一个笑容回道:“当日逢…家中变故突哑,仰赖您的福佑,让婢子如此快,便恢复了。”

裴敬罢了罢手,又叹:“并非是我,此乃天意,就像许多事谁也不知会如何变化。”

阿玥更感觉出他话中有话了,可自己也不好猜测,只等他继续说下去。

裴敬挑了挑眉:“姑娘离家许久,不好奇你逃走后家中发生了什么吗?”

“咚”地一声,如大鼓重重敲击在她心上,终于提到这些了。

阿玥只如实回道 :“我,我既逃离,便不想再与那处有所牵扯。”

裴敬点点头:“可这事终究不是你想断绝,就可彻底断了的。”

阿玥猛地抬头,见裴敬定定地望向她道:“前些时日,有人向我打听过,郁州秦家女儿的事,我当日并未多说什么。”

阿玥心想,裴敬居然真的知道,可为什么他没将她交给对方呢,以至于秦家派来的人还要等候时机来抓她。

阿玥低眉俯首:“婢子感念老爷善心,并未将我交给秦家。”

裴敬笑着摇了摇头,拿出了一物:“我并非只因什么心善行事,你当日倒在我府前,那般生死一线也未想过回秦家,我自是不难猜出你心中所想。”

她抬眼望去,那眼熟的物件,竟是户帖文书。

是谁的?她的吗?不可能,她的户帖没能带出来。

只这小小一物,便如压顶的巨石,其威慑之狠厉,令她差点无法喘息。

裴朗继续道:“当日逃离,你恐怕未将你的户帖文书带出来吧?”

阿玥心乱如麻,强装镇定道:“是。”

此等重要之物,秦家怎可能让人轻易拿到,但也正因没了此物,也多了这一路不知多少的艰难坎坷。

她的生存之艰,是因太多事要凭借这小小的户帖才能做到,那些曾经做不了的活计,有多少是因为她没有此物而让人不敢收留的?太多了。

裴敬低声道:“流民身份,终究是太过难为你,如今我帮你重制了户帖,你可以安心待在此处,若你能做好你该做的事,我是不会将你交出去的。”

阿玥只觉这话一出,她冷汗涔涔而下,他必然还有未出口的话。

“可若是……”他话锋一转,语中带着严肃,“你有什么其他心思,最好只藏在自己心中,否则传出去闹开了,恐怕最简单的处理法子便是让你离府了。”

裴敬又轻轻笑道:“你觉得自己还会有如上元夜那般的运气吗?还是被抓回秦府去,那可再难如你的意了。”

他说这话时悠然如风吹起水微皱,于她而言却不啻如洪水没顶般窒息。

阿玥声音发紧:“老爷是,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议论声吗?”

裴敬并未直白地回答她的话:“武试和前途对裴朗如此重要,值此关键时期,我自然要让他身边之人也都明白。”

是,她也明白了。

裴敬必然是听到了一些人私下议论的风声,只是无论是事业前途,亦或是姻亲所期,他都不许裴朗出任何岔子。

其实想来这并非是想要狠心办她,否则根本不会有这一番问话,而是她早被直接扔出去了。

阿玥深深吸气:“婢子都明白了,多谢老爷指点。”

裴敬叹了一口气,语气柔和了起来:“我也不是什么对待下人冷漠无情的主子,只是家中这独子,实在是不能安心地让他随性而为。”

阿玥笑道:“老爷…思虑周全,想来少爷必定能,能感念您的苦心。”

裴敬“哎”了一声:“但愿如此。”随即又道:“你下去吧,伤口若未全好,还尽量多歇息。”

果然是朝中高官,这一招恩威并重,令她无话可说。

阿玥称是后退出了正堂。

走向后院的廊间,阿玥只觉吹来的风亦十分冰凉,激得她灵台无比清明,看着院中梅树上的花儿也要快凋谢了,寒冬要过去了啊,和暖的春风何时吹到呢?

她抬头望向高空,恰看到有鹰飞掠而过,但很快便不见踪影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阿玥除了应做的事,几乎尽力避免地与裴朗相见。

纵然有时恰好撞见,阿玥也匆匆而过,并未多说话,惹得裴朗甚是奇怪,怎么阿玥好似突然对他避之不及的样子。

不过,阿玥虽未言明,一旁的若云倒是看出了些端倪。

前些日子,她也偶有听到一些胡话,那些话并不好听,气得她当场便与那些下人们对峙。

如今见阿玥如此,她心中也明白了个八九不离十。

因此,有时若裴朗来找阿玥,避无可避时,若云便会装作有其他要紧事一般将阿玥拉走,阿玥也甚是感谢她如此。

一日晚间,后院中若云正面撞上裴朗,她照常行过礼后便欲走开,却不想被裴朗叫住。

他状若平静地问她:“若云,阿玥近日是否有何心事?”

若云笑着回道:“少爷多虑了,阿玥她很好。”

裴朗并不太信这话:“不,我见她像是十分避着我。”

若云面色未变道:“少爷您多想了,我们是下人,平日里自然是有诸多事要忙。”

裴朗沉默着,眼神却认真地望向若云。

被他这样看久了,若云竟觉得心里毛毛的,手也不自在地捏了捏衣摆。

这一动作被裴朗看在眼里,他笑着故意说:“好,既然她在忙,我此刻却不忙,我便去找她好了。”

说完便欲往阿玥的屋那头走去。

若云心想不好,这大晚上的,若是被看见了,怕又会传出些难听的话了。

她心下一横,道:“少爷,等一下。”

裴朗立刻停下脚步,心喜道她终于肯说了。

若云叹了叹气:“少爷并不成日待在府中,自然也不清楚人多口杂会说些什么。”

裴朗皱眉。

若云继续道:“少爷与阿玥走得近这事,早被有心人传了些闲话。纵然您与她之间并未有些什么,但流言蜚语向来就是不讲道理的。”

裴朗低下头,只觉心被狠狠敲一了下,蓦地酸疼起来。

若云见他有些低落的样子,最后又道:“您是少爷,又是男子,自然无事,若有伤害也都会是阿玥承受的。”

裴朗猛一抬头,是啊,自己理所当然,想找她也无所顾忌,虽从未私下约见,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道理他也不会不明白,他喉咙发紧,只缓缓道:“我明白了,多谢你,若云。”

若云欠身致退。

裴朗却迟迟未动,一人静立了许久。

若云说的这些话,一句一句砸在他心上,她说得很对,人言可畏,自己终究无法代替阿玥去承受那些荒唐话,可他,真是迟钝啊。

再等等吧,若是顺利的话,也快了,到时再告诉她自己的心意。

脑中想的事是那些,可脚步却随着心意而走。

不知不觉他走到后院那颗梅树下,远远望向她的屋中。

烛影映窗,照出她的身影,见她手中正拿着什么细细端看。

天高月明,他负手立于梅下,心也渐渐柔软了。

这样看着她,也很好。

时光若流水,很快便到了三月里。

近些日子,阿玥放心了许多,在府中下人们之间也渐渐听不到那些闲言碎语了。

她不仅涨了薪俸,也看着这些日子裴朗愈发勤勉。

白日里常常是一天都待在校场,傍晚时分回来,用完膳后便钻进书房研读至深夜。

她自然也再未进过他的书房看书。

只是有时,她深夜惊醒时,竟然在烛火微光中,看见外头梅树下有个人影。

最初她是被吓到过,可后来她知道那是裴朗,心头不住地酸涩起来。

很快便到了武试之期,阿玥虽只是和其他人一般在府中等候消息,却也暗暗期盼他可以得偿所愿。

那日下午,她在庭院中打扫时,听得身后欢快的声音跑着靠近,她头也未回就知道是若云那个丫头。

她停下手中事,期待地问:“看来是大好的消息了?”

若云笑得灿烂:“那是自然,少爷果然蟾宫折桂。”

阿玥心头泛起喜悦。

可若云又悄悄道:“可说来也奇怪,我看老爷回来后却一言不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阿玥本想再说些什么,只见若云已行了行礼:“少爷。”

阿玥身子微震,转过身亦行礼。

日光撒下,树影斑驳。

裴朗笑若灿阳,连声音也像是柔软地可以融化她一般:“阿玥,我做到了。”

阿玥定定地看着他,也笑了起来:“少爷如此奋勉,理应扶摇直上。”

裴朗对若云道:“若云,我想和阿玥说几句话。”

若云应了是后,转身便走。

阿玥也欲找借口离开,却听得裴朗对她说:“你别走。”

她只觉身子迅速僵住,总觉得将要发生些什么。

见对面之人竟透出些许羞涩,她有些惶恐地抢先问道:“方才听若云说老爷看起来有些不悦,这是为何呀?”

裴朗叹道:“今日朝殿之上接到边关急报,北方傑族再度南下劫掠,陛下大怒,不日便要派军北上反击,我便顺势向陛下请求跟随大将军出征,我爹自然又喜又怒了。”

他回想今日大殿之上,陛下的雷霆之怒,百官的激烈争论,自己那番慷慨肺腑之言,不仅是父亲面色大变,而且恐是要得罪一些保守党了,只是,若中原永远因畏惧而不敢主动反击,北境边地的百姓又要流多少血和泪?前线防御的军人和官员又会有多失望?

出征之后,局势将瞬息万变,自己有些话,今日必须和她说。

裴朗顿了顿,鼓足勇气开口:“那日我买的书中夹有一枝柳,你看到了吗?”

阿玥装作平静道:“我看到了。”

裴朗喜道:“后来我发现柳枝不见了,便猜测是你取走的,那你……应是,明白我的心意了?”

刹那间,天地静谧,万籁俱寂,唯有诸般纷乱心绪织成一张看不见的网,妄图将她笼罩其中。

她心中有些欣喜,却被更多更大的遗憾淹没。

那日裴敬的告诫言犹在耳,若有什么不必要的感情阻挡了裴朗的前途,自己便重会落入朝不保夕的命运中。

她攥紧双手,露出微笑:“少爷想说什么?”

裴朗深吸一口气,道:“古人折柳相赠,有留恋不忘之意。我折下柳,也是想要送给你,这便是我的心意,我以为……你会明白?”

听得此话,她只觉自己难以呼吸,他这般直白,是指望自己如何说呢。

不该生出的孽情,不如早日断掉。

她心一横,面上作无事之态:“我明白,不过我以为那柳枝是误入的杂物,便早就扔掉了。”顿了顿,又冷静道:“还请少爷以后勿要如此做了,枝杈尖利,恐伤书页。”

话语中带有冰冷之意,裴朗一时无法言语。

春日暖阳下,二人却都觉得寒凉。

见他立于对面未再说话,可脸上表情却若受伤的小兽,阿玥心也一痛,却只能狠了狠心,欠身道:“少爷若无其他事,婢子便退下了。”

他有些回过神来,望着她空茫茫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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