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或许比爱情更加长久

待他们拉开一些距离，讨论他们关系的声音传来。父母一套式教育，孩子推搡着让其闭嘴。

公西柏麟有些反感地朝那人瞪过去，转而看向许姜，她单手拉动行李箱，四顾周围的车辆，找寻时机过马路，表情淡然。

“那老头说我们不知羞耻，你不生气吗？”公西柏麟嘟着嘴说，他虽然没见过许姜发怒，但内心觉得许姜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学校几个大门全部敞开，车来车往，部分斑马线未设置红绿灯，川流的人群，司机开得再慢，总归要多留个心眼。

许姜不可能没听到那对父女的对话，他们说得大声，存心让人听见，不然跟着父亲的女儿不会频频伸过头注意她的动向。

“他要是站在我面前，指着我鼻子说，我当然会生气”两边没有车辆，许姜走上斑马线。

公西柏麟皱眉，“他们就在后面，这跟当着面说有什么区别”他不爽地回头瞥了眼。

那对父女也要到对面，此刻正顺着人群一同走在斑马线上。

女孩微微低着头，手暗暗地扯了下父亲的衣角。

许姜音调往上提了提，“有区别，小人才喜欢说三道四呗”

“在背后嚼舌根的人叫什么长舌妇呀，我看呐！长舌父也不错。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一个擅长评头论足的爸爸，孩子也在学校里应该也没少私下八卦别人，怪不得成绩差，原来有其父必有其女呀——”

她长叹一口气，说完快步拉着有些愣神的公西柏麟穿过马路，挤进一个小巷子里。

在他们消失之前，那对父女同样涨红了脸，父亲是气不过，小小年纪跟长辈顶嘴。女孩是心虚，她的心思确实没用在学习上，期末考得一塌糊涂，本来想着回家装装可怜，结果被许姜这么一说，挨骂是必不可少了。

同时，刚才在一旁听热闹的同学，故意放慢脚步，偷看他们。

目光最关切的还是那对父女，他们谈论许姜跟公西柏麟两个人的时候说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生怕别人听不见，都是一个学校的，多多少少也相互认识。

只见男人脸色由红转黑，再次抬眼，想回嘴却找不到人，愣是在马路边寻找了几分钟才离开。

这边，找不到的两人正坐在行李袋上，公西柏麟注视着许姜点开手机买票的页面，手搭在她肩膀上问“你怎么知道他小孩成绩不好，难道你认识刚才的女生？”

许姜选了最后一班车，提交、付款。身子往左边挪，不着痕迹地躲开公西柏麟的手，她摇摇头“不认识，不过除了年级第一，谁敢说自己成绩好。”

“万一她真是年级第一呢！”公西柏麟收回手捶捶腿。

“不可能。最近一次公布的荣誉榜上，年级前三里没有女生。照她爸那样，别说年级第一，她要是有年级前三，夸张点都要拉横幅的程度。何况他只攻击我俩的有些亲密的行为，并没有提到成绩，我猜，多半他小孩成绩一般咯”

“我就知道你不会让别人轻易欺负”公西柏麟听完她解释，眉眼舒展开，他认识的许姜果然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许姜淡淡一笑，“我没你想得那么强，不然也不会拉着你躲起来”

“我觉得，你是不想跟他当着那么多人面吵起来，要不然躲起来的时候你应该表现出害怕，但你没有，还没良心地买起了车票，你说你是多想回家？”

他话说的没错。

公西柏麟觍着脸凑到许姜面前，可怜巴巴地眨巴着眼睛，“每次你回家之后都联系不上，你家是不是没有无线网呀～”

“走开”许姜用食指抵着他脑袋，将人推开，自己则站起身来，“对了，换新的班主任我也能做假的请假条，下学期这个业务可以继续找我。”

“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公西柏麟跟在她身后望着路边没有了刚才的身影，两人才出巷子口。

要说公西柏麟的跟许姜是什么关系，在同龄人看来，两人虽然没有承认在一起，但他俩之前总不像普通朋友那么简单。公西柏麟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又不怕惹事，光是在升旗台下念检讨书都不下三次的人，实在想不到许姜怎么会跟他玩在一起。

如果不是特意找话说，两人几乎八竿子打不着。

相较于学校里其他欺凌者来说，许姜更像个乖乖女，从来没听说她参加过霸凌活动，也没有仗着公西柏麟撑腰‘胡作非为’，她安安静静仿佛只有跟公西柏麟一起出现的时候才会有人注意到她。

对于公西柏麟来说，许姜是个特别的人，在他的认知里，许姜跟别的女孩子都不一样。她长得很漂亮，人也聪明，性格不算活泼，但骨子里要强，懂得多他不明白的事情，分得清他看不出的事实。

他想说自己很了解许姜，但又感觉她眼底生出别样的忧伤，那是他不曾有过踏足过的地方，他不自觉地靠近。

每每有这种想法的时候，许姜又将他推远，仿佛她的世界里只能有她一个人，容不下外人进入，包括公西柏麟也不行。

他们之前隔着一堵墙，是许姜连一句‘喜欢你’都不愿假意说出口的高墙。

这堵墙公西柏麟花了好几年都没想明白，以至于他给这堵墙按了一个名字——慢热，他始终觉得许姜是个慢热的人，他也愿意用时间去拆解这漫长的岁月。

斜阳西坠，五彩的霞光布满了天际，许姜抬眼望去，接近云顶的高楼，几处建筑还在施工，吊车横竖挂在上面，但也丝毫不影响余晖里灿烂的晚霞。

她下了大巴车，拉着行李箱走在回家的小路上，这次放假回家是她最晚的一次，爸妈估摸着也已经下班回到家。

一想到餐桌上摆放着她指名要的饺子，许姜便觉得手里的东西轻了，嘴角也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甚至都笑出了声。

行李箱拖着上坡发出滚滚的响声，听到动静的妹妹跑了出来，大喊“姐姐，回来了”

许姜摸摸她的头，问“爸妈下班了吗？”

“下班了，老爸正在厨房刨鱼，做我最的红烧鱼”妹妹眉眼弯弯走在前面给许姜开门。

“今天晚上我们有口福了”许姜双手拎着箱子上台阶，她手上没什么力气，显得有些吃劲。

妹妹活蹦乱跳地先一步上楼，楼道狭窄，一层楼住着几家人，他们家在五楼，隔壁住着一位老人，听说没有子女，一个人正迎面朝许姜走来。这里的人管她叫秋婆婆。

许姜怕行李箱绊倒秋婆婆，在拐角处停了下来，笑着跟她打招呼“秋婆婆，去散步呢～”

“不是的，下去拿快递”秋婆婆步伐缓慢，从兜里掏出个草莓袋子。

许姜一眼认出，那是她之前在学校参加志愿者活动发的草莓收纳袋，她特意多拿给秋婆婆，没想到她一用就是两年多。

秋婆婆另一只手藏在背后，许姜以为她腰痛又犯病了，便过去搀扶，“秋婆婆，您不是说要搬到二楼去住吗？这么上下楼，腰杆受不住的”

“我没事，你看”她那只藏在身后中指挂着熊猫钥匙扣的手在许姜面前晃了晃。

楼梯间昏黄的灯光，随着钥匙扣的摇晃，一闪一闪的黑影倒映在斜后方，秋婆婆尽量用嘶哑的嗓音发出温和的声音，“生日礼物”

妹妹弯腰低着头，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钥匙扣？姐姐平时没少帮你跑来跑去，要送礼物也不知道选个贵的，抠搜老太婆。”

秋婆婆一双精心保养过的手看不出岁月的痕迹，她将礼物送到许姜手里，抚摸着许姜的手背，眼神里充满了慈爱，“我记得你初中的时候有个外号——国宝，国宝不就是熊猫，喏，这个我选了很久，喜欢吗？”

“谢谢，秋婆婆”许姜点点头“我很喜欢”

“快回家吧，爸妈还等着呢”秋婆婆给许姜顺了下耳边的头发，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要不是今天许姜着急回家，她一定会陪着秋婆婆下去拿快递。

妹妹见两人分开，许姜细心地把钥匙扣收进书包内格，她脸色微变郁闷地白了秋婆婆一眼。

回到家中，许姜换上拖鞋，马不停蹄地进厨房，锅里盖着锅盖子，爸爸在一旁开火热菜，此时桌面上已经摆放了好几道菜，中间预留了一个菜的位置。

许姜转身去爸妈房间，妈妈刚洗完澡正在抹护肤品，她倚靠在门边，笑容含蓄，面显羞涩，说“妈妈，我回来了”

“OK，那开饭啦～”

许姜去卫生间洗手，出来时吃惊地愣在了原地，预留的位置摆着一盘红烧鱼。

“姐，过来吃饭啊——”妹妹朝她喊。

许姜心想饺子应该在饭上面蒸着，她快步走过去掀开电饭煲盖，热腾腾的水汽然如白烟一般冒了出来。

爸爸解开围裙，妹妹从冰箱里面拿出冰冻橙汁，妈妈则敲了一下许姜的脑袋“不着急吃饭，今晚菜多，我允许你们可以只吃菜不吃饭哦。”

“耶”妹妹欢呼，“老妈万岁”

许姜捂着头，眼里被雾气环绕，她转过身来，有些无助地问“不是说回来吃饺子吗？”

妈妈靠着妹妹的位置坐了下来，欢快的氛围明显低沉，爸爸这时过来将许姜拉到身边坐下来。

“回家吃现成的还挑三拣四，你不知道你爸为了这一桌子菜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我们是又要上班又要照顾你们，有得吃就不错了，换作以前，还想吃饺子，面粉都没得吃”

妈妈说完，爸爸接着说“是呀！许姜懂事点，爸爸也是看在你生日在学校过，这不，你一回到家爸爸就给你做了一大桌你爱吃的，饺子以后再吃”

许姜泛红了双眼，紧紧抿唇，重要的不是饺子，也不是所谓的生日餐，是爸妈的用心，是妈妈答应她的事情。

她仰望着天花板不让眼泪掉下来，努力深呼了一口气，“我去把头发扎起来，待会好好吃饭”她说完甚至都不敢看爸妈一眼，径直回了房间。大滴眼泪潸然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