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枪之后，施桐将手中的断枪向北胡特使掷去，然后转身下了擂台。

眼看断枪奔自己而来，北胡特使大惊，身体本能地向一侧躲去，但是断枪并不是瞄准他的，而是钉在了他面前的案几上。

见此一幕，大秦这边的兵将士气大涨，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大小姐威武！”

众人紧接着高呼：“威武！威武！威武！”

声音经久不绝。

若凝身后的嫣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紧接着看到了施桐手中银光一闪，撇撇嘴，表达自己对她作弊行为的不屑。

有宫人上前收拾残局，待北胡特使重新入座，已无之前的嚣张气焰。

秦朝文官中御使大夫陈辰对身边的同僚大声说：“不止北胡的士兵不如大秦，连特使也不如我大秦女子多矣！”

这却是在说之前断剑砸向宫妃，宫妃临危不乱，而现在断枪砸向特使，特使却扑倒在地。

大秦众人纷纷称是，北胡特使脸色一阵青红交错。

若凝这边再次受到众人的关注，尤其皇后和几位高位嫔妃的脸色，更是精彩纷呈。

而若凝自始至终都面无表情，仿佛众人说的不是她。

一番打斗加交涉下来，天已擦黑。

这时有宫人从众人席座之后走向总管太监郝明远，在其耳边说了几句话。

郝明远走向皇帝，皇帝微一点头。

“传膳！”

话落，一众宫人鱼贯入席，迅速开始布膳。

几次吃瘪之后，北胡使团明显比之前安分低调。

酒过三巡，北胡特使这才再次站起身，对皇帝拱手行礼。

“陛下，臣这次奉我朝陛下之命，主要是为了和贵国谈新阳、潼关、上江三座城池的归属问题。”

皇帝听闻他这话，眉头微微一皱。和谈肯定涉及到三座城池的归属问题，只是现在是迎宾宴，不是和谈会，这北胡使团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特使大人说笑了，新阳、潼关、上江本就是大秦的城池，虽然暂时被你们占去，但并不意味着你们能守住。三城池的归属应该看两国兵将的本事，您就不需要操心了。”

开口的乃是御史大夫陈大人！

陈大人就是此次和谈中的一员，所以对很多事情都知道地很清楚，此时见北胡使团拿此说事，也不隐瞒秦国的意图，直接说了出来。

凡是要参与和谈的秦国一方的官员并不诧异，他们之前多次参与陛下的御书房密谈，自然知道陈大人所言既是陛下之意。

但是北胡使团和其他秦国大臣并不这么认为，他们以为这只是陈大人在说场面话而已。

北胡特使听他这么一说，也不以为意。

“大人，此言差矣。如果不死人就能解决三座城池的归属，岂不更好？这样很多父母可以不失去自己的儿子，很多孩子也不用失去自己的父亲。不知陛下是否认同？”

北胡特使一副为两国着想的语气。

皇帝闻言，先扫了一眼北胡特使身后的侍卫，然后才语气莫名地问：“不知贵使意下如何？觉得三城应该归属何方？”

北胡特使轻描淡写地说：“我朝陛下的意思是，三座城池原本就是秦国的，所以归还秦国不是问题。只是，陛下还是要用等同价值的东西来交换的。”

秦国这边的人很多人听得不明所以，可是真正了解真相的人却大骂此人无耻。

凡是了解两国军方力量的人都知道，这三座城池，北胡根本就守不住。

秦国之所以暂时没有出兵，根本不是因为担心打不过北胡军马，而是忌惮苍云山，不敢赌苍云山可以为北胡做到哪一步。

现在经过这特使一说，哪怕将来夺回了三座城池，众人也会以为是北胡故意让出来的，说不定还会传言大秦暗中向北胡妥协了，以此造成大秦百姓对朝廷的不满。

皇帝自然明白这些弯弯绕绕，但是却不以为意，冷笑一声。

“等同价值的东西？三座城池的老百姓都是大秦的根基，每一抔土都是大秦的瑰宝，朕还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能与之相较？”

说到这里，皇帝意有所动，看向宫妃席上的一女子，正是若凝。

此前这兰氏镇定自如的姿态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但是偏偏此女自那之后一副万事不关己的模样，此时亦是如此。

“兰氏，你觉得什么东西能值三座城池？”

吃饱喝足的若凝，正等着看接下来的好戏，不曾想竟然听到皇帝叫自己的名字。

她微微一愣，然后心中破口大骂：我去，李瑾这厮不安好心啊！

若凝抬眼看去，看到皇帝正一本正经地看着自己，周围众人，百官也好，嫔妃诰命也好，使团也好，都在看着自己。

若凝深吸一口气，坐着向皇帝微微一拜。

“臣妾觉得，特使大人身后护卫的人头，正值此价！”

此言一出，众人都觉得莫名其妙，而特使与其身后的护卫却都脸色巨变。

“简直胡说八道，此人哪能与三座城池相比？”特使反驳的很快，说完就知道自己操之过急了。

“大人怎知他不值此价？”若凝不答反问。

此时特使已经冷静下来。

虽然他怀疑这个女子知道了一些事情，但是还是强作镇定，冷哼一声，不紧不慢地说：“那也应该是用你们大秦的人来交换，而不是用我使臣来衡量……”

他话音未落，若凝反驳的话已经出口：“既入我大秦，便是我大秦之人。”

这句与北胡特使之前所说“既入我北胡，便是我北胡之物”有异曲同工之妙。

北胡特使听闻此言，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眼底暗藏着紧张与担忧，正绞尽脑汁再次回答，却听高台御座之上传来皇帝爽朗的笑声。

“好，好，好！”连赞三声好。

皇帝对着北胡特使身后的人说道：“王爷既然已经到了大秦，何不上座?”

听得皇帝此话，众人才猛然警觉，看向北胡特使的身后的护卫，这个面目普通的中年男子竟然是北胡的王爷，他竟然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大秦，这也太大胆了吧？

中年护卫一脸面色复杂，看了一眼前方，面现焦急的北胡特使，以眼神安抚他，然后抬头挺身走向前。

“陛下，久闻大秦翰京热闹繁华无比，乃人间圣地，这次不请自来，还请见谅！”言语之间颇为诚恳。

“无妨！”皇帝微笑回应，“赐座！”

北胡王爷缓缓入座。

“大秦的文官武将都出类拔萃，连女人都不输男儿，真是让我打开眼界。只是外臣有一事不明，还请陛下解臣心中疑惑。”北胡王爷对着皇帝说话时，瞥了一眼若凝的方向。

皇帝问：“你想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如何泄露的？”

“不错！本王这次行踪极为隐秘，有诸多安排，莫说北胡朝中，就连使团之中知道本王身份的，也屈指可数。所以，本王很是费解，陛下是如何得知外臣身份的？”

北胡王爷并不认为是若凝自己知道的，他虽然不认识若凝，但是却知道若凝所在是宫妃席位，只当她是皇帝的宠妃，是皇帝告诉她的，故意借此来下北胡的脸面。

“朕也好奇。兰氏，你是如何知道王爷身份的？”

皇帝这句话问出了很多人的心声。

文武百官倒也罢了，后宫嫔妃可是知道，长使兰若凝入宫三年有余，却从未承宠。

如果说她与陛下私下有接触，也不像，毕竟她的位份在那里摆着呢。

兰白毅、谭笑、史明晓、韩仲宣等，和若凝交好的一干人，则是替若凝担心。

若凝对着皇帝再次一拜。

“启禀陛下，臣妾是猜测的。自北胡使团入席以来，献礼也好，比试也罢，臣妾发现特使大人都对身后护卫恭敬有加，甚至有一次竟是看其脸色行事。”

“凭这些可不够！”北胡王爷微微摇头。

若凝微微一笑：“的确不够！但是如果加上，之前王爷在送还’山河无恙’时，将左手抚向衣角的动作就足够了，毕竟’左手刀王’的名号可是享誉天下的。”

那个动作不是抚向衣角，而是抚向刀柄，是长期的习惯所致，是无意识的行为，正是这个动作让若凝和皇帝起了疑心。

而且，这左手刀王并不知道，皇帝和若凝其实是见过他的。

当年皇帝为太子时，瑞亲王锋芒毕露，屡次对先帝后宅的子嗣出手，先帝接连着了几次道之后，就把李瑾送出了宫。

李瑾出宫的第一站，就是自己曾经的伴读秦靖池待的地方，北方重镇蓟城。

那里，离两国交界并不远，他和秦靖池两人经常穿越边境，当然，后来又加上了正值“狗也嫌”的秦镜溶。

在其中一次越境时，他们见到了当时初露头角的左手刀王。

自那之后，皇帝一直对他十分推崇！

前世，皇帝和秦镜溶不止一次夸赞过左手刀王，皇帝的手中，甚至还有一副《左手刀王为民怒斩亲兵》的画像。

画像上的刀王栩栩如生。

记忆和画像加持之下，她记忆犹新。

少年的王爷和中年的王爷还是不好辨认的，尤其是，此时的左手刀王还留着满脸的络腮胡，但是偏偏他之前漏了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