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京城的街上熙熙攘攘，哒哒的马蹄声也给这热闹的街市增添了几分生动。

南云一行人所行驶的街道，名叫“万里巷”，是大秦翰京城中最繁华的一条街。

“万里”既是指它的长度，也是指万里巷中琳琅满目的店铺。

当然，叫万里，并不是真的是万里，而是因为它贯穿了整个翰京，处在此巷当中的人一眼望不到巷的尽头，因此被形容“万里”。

除此之外，这里有各种各样的赏玩古店、酒肆饭庄、妓院数之不尽，连大秦最著名的聚贤楼也在这条大街之上。

大秦人常说的“翰京万里”，即是指在这万里巷之中，即可赏遍整个翰京的各种特色。

马车慢腾腾地踱着，行人不紧不慢地行走，丝毫没有被马车打扰。

若凝躺坐在马车中，昏昏欲睡，嫣然倒是一脸的兴趣盎然，时不时地掀开窗帘看看外面。

街角处有几个小孩一边手牵手地挑着转圈，一边唱着那似乎亘古不变的童谣，清脆的童音在嘈杂的街边叫卖声中，似有若无的唱声传进车厢内。

“乘云来，挟春雷，念不销，路漫漫。长生现，江山劫，……”

“……天宫启，天下归。”若凝情不自禁地接了下一句。

这首童谣前世就听别人唱过，据说已经传唱了几百年了，源自一个预言。

春天有仙人乘云挟雷而来，因贪恋人间，不肯归去。

这个人长生不死，他的出现，便预示着江山的劫难到了，此后天宫开启，化解劫难，那个时候也到了天下归一的时候。

听着耳边熟悉的童谣，看着繁华的人群，若凝有一阵恍惚。

想不到自己还能再回到这个地方，更想不到再回来的自己已换了人生！

哥哥、子霖、奶娘、鱼儿……大家还好吗？

“小姐也知道这首童谣？小姐相信有长生吗？”

长生，便是童谣中那个留恋世间，不肯归去的人。

“不信，这首歌已经传唱了几百年了，如果长生真的存在，这么多年来怎会一点音讯也没有，想必只是世人的愿景罢了！”

长生不死？多好的词，历代皇帝求医问道，哪一个不是为了长生？但这，不过只是个人的幻想而已。

“我还以为小姐会相信。”嫣然说着顿了一下，挑起帘子，看向车外，“可是我相信，这个世界这么大，总是有很多事情是不遵循常理的。”

总有一些事情是不遵循常理的！

若凝想到了自己，自己的存在不就是不遵循常理的吗？

或许真的有长生吧！

***

“少使娘娘，我们到了！”前来传话的是一个眼熟的士兵。

“运来客栈？陆昭，怎么停在客栈了？”嫣然觉得很奇怪。

“宫里来了懿旨，三位娘娘先在这里安顿下来，过几日就会有教习嬷嬷前来，三位娘娘到时会移驾芳心阁，与其他娘娘一同入宫。”

陆昭一边说话，一边在心里吐槽。

那个嫣然什么人都不惹，就逮住自己可劲地欺负，偏自己还不能跟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这些日子以来，自己颇有一种当老妈子的感觉，就刚刚他还在替人打探情况。

客栈早已打点好了一切，若凝和嫣然住的是里外相通的上等雅间。

据说，这运来客栈是由宫中一位娘娘的娘家所开，平日里的往来租客以达官贵人居多，不过这时刚好是淡季，客栈的入住率并不高。

元和十二年是当今登基的第十三个年头，在前不久刚刚进行了一次宫选，算起来这算是第四次选秀。

皇帝不是嗜好颜色之人，这四次选秀，每次入宫人数都很少，最多也不到十人。

若凝、凤星悦、明未然不是宫选出来的，但是时间刚好赶在宫选之后，一同入宫也在情理之中。

话说回来，她们也沾了非宫选的光，单论位份而言，今年入宫的几人当中仅有一人与她们位份相平。

客栈也对这三位即将入宫的新贵人极为重视，这雅间之中就有数位宫女侍候。

问过之后才知，宫女都是为了迎接三位少使，专门从宫人司调来的。

若凝就此住下，连日奔波的身体，终于得到了很好的修养。

只是这人舒坦起来之后，就容易想东想西了。

***

“嫣然，你打听好了吗，他们下午什么时辰换岗，万一咱们被逮到了就麻烦了！”这么大的事交给嫣然办，若凝总觉得不靠谱。

“我的好小姐，你可放心吧，凡是都有陆昭顶着呢。”嫣然毫不心虚地说，对可怜的陆昭更是无愧疚之心。

午膳之后，当陆昭看到嫣然留给他的书信，犹如晴天霹雳，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以至于自那之后好多天，陆昭死活不见嫣然，嫣然自然也就无从谈起再偷跑出去，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人来人往的门前，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驻足。

“小姐，前面就是凝眉医馆了！您念念叨叨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到了。”

凝眉医馆，说是医馆，可是又不仅是医馆，这里除了可以看病抓药，还有很大数量的医书供大家借阅、购买。

凝眉医馆由一位姓方的医师创建，百年来不断地完善，虽只是一医馆，但是却是藏尽天下医书。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凝眉医馆就是医者的圣地。

若凝前世就听说过凝眉医馆，今世学医之后，对医馆的渴望越来越强烈。

这以后进了宫还指不定能不能出来，所以就在嫣然面前说了几句，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撺掇了陆昭让她混了出来。

当然，这个时候若凝还不知道，嫣然口中的“精心部署”就是一封先斩后奏的书信。

***

“两位姑娘，可是看诊？”若凝两人刚刚踏入门内，就有小厮前来询问。

“不是，是找书的。小哥，医书是在那边放着吗？”嫣然微微回了一礼，用手指着厅堂正前方，有很多人出入，但是又很明显不是病人的第二道门。

“不是的，书楼在二楼右边的厅阁，小的这就带两位姑娘过去。”小厮回话。

“这边请。”

医馆是个双层楼的阁院，一层熙熙攘攘的，大都是前来看诊的病人。

过了看诊室，便是成药间，而成药间又仅仅只是一层楼阁的南侧，其东侧、西侧、北侧都是前来看诊的重病患，可以长期住在此处。

二层便是医书阁，分借阅室和出卖室，其他便是长住大夫的房间住所，白日里都是锁着的，但是医书阁却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在楼阁的中央是一个旷天的小院子，假山林立、小桥流水，在这熙熙攘攘的闹市间，颇有一番让人静心的韵味。

随着小厮踏上二楼的走廊，一路所经，若凝再次感叹，这医馆创建者的审美真是好。

随着步入书阁，外面的声音就降了下来。

阁内的书架都很高，每个书架都有很多层，高的有两人多高，书架的两端有可以上下的梯子，梯子可以左右滑行。

真是别具匠心！

“小姐，您要找的书名是什么？”

“书名叫《本草通志》，你从那端开始找，我找这边，这样快一些。”

若凝来之前，完全没想到，这里的书竟然这么多。

“《本草通志》没有出卖版的，只有借阅室有！”一个清脆的女声众书架中传来。

若凝和嫣然对望一眼，怎么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呢？

顺着书架往前走一排，若凝看见了那个只闻其声的姑娘。

只见一个穿翠绿色衣衫、蒙着面纱的姑娘正站在梯子上看书，眉头微皱着，似乎对书中的内容有所不解。

若凝撇了一眼她只漏出一双妙目的面纱，心里默默道：这姑娘，脸捂的可真严实！

“那请问姑娘，可有类似的书目可以替代的？”

若凝今天下午必须回去，而出来一趟又太过麻烦，只是看一会可不够，所以考虑找个替代品。

“有，不少呢，不过都是分医用类别的。”那姑娘说着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其他的书比《本草通志》要逊色不少，不过因为《通志》是一本综合性很强的书，包含内容虽然极多，但是专项度不够精深，少有人购买。

“那可否请姑娘帮忙推荐列一下书目？”

这下那姑娘终于不再专心致志地盯着书上的字了，她微微一转头，扫了一眼说话斯文的咨询者，很自然地又垂下了眼睑。

然而，瞬间她又抬起了头，那双漏在外面的眼睛猛然间睁大，似乎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