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白兰·杰索不曾与他有过一丝交际，料必他眼前这场景则依旧如故。可惜就算所有人都会否认，这个世界上只要还存在着那只幽灵，对中原中也来说便也足够了。

——在最后抓住时机、孤身来到“此世”的少年，面对着白发男子举在额前的手丨丨枪时，举起了双手，只是、在心里不自觉这么想着。

此情此景，任何人看了他只怕都会怀疑是不是刺客，可这个白兰，却只细打量了一番，便在身边一众人不赞同的目光下含笑收起了枪械。这名高挑男子倚着桌边儿开口问他，用软绵绵的、无害的嗓音：“我记得你，你是GH0ST那边的小孩——你怎么找过来的？”

中原中也低头琢磨该怎么答，入江正一同桔梗等人亦趁此时观察起这位年轻人——实在是这孩子赶巧赶上了开会，这边人除了GHOST是齐全得不能再齐全了，白兰又不是为了说什么正事，不紧逮住个乐子看看、那真枉为他们是为密鲁菲奥雷家族做事的人。

后来入江正一再想起同中原中也见面的这一刻，第一印象就是他们那一伙人齐齐把眼睛放低的样子（不是说这位来者矮的意思……算了，其实是有一些）；这人瞧着实在茫然，半蹲在地上像摊开的奶油卷儿，长着一张没完全长开的娃娃脸——甚至才冒出下巴尖来。入江正一实在是想不出他和六吊花那帮奇形怪状的人是怎么扯上关系的。不过他也没有感叹太久，因为这位看上去柔软又可爱的男孩儿果然只正常了一秒。他是这么回答白兰的问题的：

“房间里的大象挤过来的。”

这无疑是一句模棱两可的密语，或许白兰能明白吧，因为他随后就把人带到了那所谓的“GHOST”身处之地。然而后来的事情又那么吊诡：因为中原中也最终成为了白兰实现愿望路上的绊脚石，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不在第一眼见到人时便痛下杀手——像他过去对所有人、所有世界做的那般。

不过，事情现在的发展还很平和。无声的黑暗甬道里却有潮湿的水的气息，中原中也被白兰·杰索引着慢慢往里走，中途确认环境没问题后才按下打火机，只“咔嚓”一声，火与光便就此降临。

他终于能够看清楚路尽头的身影；少年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雪白的牙齿，“白兰。”

他只管一个人叫这个名字。他呼唤这个名字时声音中的颤抖，叫任何人听了都会觉得其中有个隐匿的故事。

可是，现在的白兰·杰索已另有其人了……于是那引路的青年笑着道：“你管他叫什么呢？他有了新名，你该叫他‘GHOST’。”

“若不是这样唤他，你什么反应也不会得到。”

中原中也无声地拢住了打火机的焰心，继而又同样沉默着目送白兰·杰索走回了甬道的入口、关上铁门。手指间的橙红色星火映照出他一张霜雪面，已被扭曲了面容与身体的那幽灵终于肯靠近，安心地凝视他闭合的、微微颤动的睫毛，抬手攥住了对方的手腕。

火光轻晃，太相近的情景里，这孩子反将那人的手十指展开，轻靠上去，将自己的脸颊贴进他冰凉的掌心，坏心眼地笑：“我老早就想这么做了。”

“只抚摸我的脸吧，我可不需要第二个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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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若说真有奇迹，不知道返老还童后第二次得以跨越年龄算不算。里包恩等人果如先前所料般日渐长大，鼻端面正、万年青年万年青，拉尔便说这一帮人就是部活脱脱的《本杰明·巴顿奇事》，“就算是从时间的本质上看，阿尔克巴雷诺们的故事也过于曲折离奇了。”她说，“中也君期盼看到的正是这一幕啊，现在，他又在哪里呢。”

她这话问出来，本是没什么人答。只是沉默的太久又实在不适宜，里包恩便道：“云雀赶到那边时，伽卡菲斯已经送走他了。”

一平坐在一旁，仰头看她师父那张与过去相似又不同的脸庞时，仍会不自主地幻视云雀恭弥。可终究知道是不一样的，她师父永远不会拥有那样夺人心魄的奇异眼神，要从外而内地要把人吞噬。他从里包恩手中强夺了那封本不属于他的密信，看完却只道：“他不会死的——他还没还我的刀。”

里包恩则说：“你这次回来太反常了，实在接受不了，我也可以让你来挑选他的棺材。”

有些刻薄的话语说出来不见得就不好。可是一平，她还没有聪明到足以凭一句话便判出因果，这场碰面里她只能够用想象来把自己放空：云雀先生小时候在做什么呢，在和中也哥一起比试吗，从太阳升起到落下，在一起了那么那么久吗。

如果是的话，又是什么样子呢

夕阳的余晖照在他们俩的山上，屋子的阶边是簌簌摇动的茂盛花叶，或许中也哥会毫不客气地揪下其中缀着的熟红浆果来吃吧，这样云雀先生便追着对方跑起来，训他：“这是不能吃的果子，不是告诉过你么！”那个人就只能不好意思地也跑起来了，毕竟中也哥一直都很怕遭云雀先生念叨。

落日黯淡却融暖，不竭的余温蒸腾出遍地绵延的草、树与花。那些生灵看见他怎样的被风亲吻，水翦双眸中又是怎样映出自己的倒影。小时候的中也尽力地跳跃奔跑，无视了前路上所有崎岖坎坷；风便传递着少年的笑声穿过重重树梢，越过九镇十城，填满了整片苍穹。

中原中也不知道山间这些草叶会把这一幕记了很多年，会把他比喻成隽永写意的山中精怪……其实，这又是多么寻常的一幕！在云雀恭弥面前，在这座山里，他从没有吝啬过释放他的清凌凌的笑靥……仿佛整个世界都那么喜欢他，仿佛他可以一直这样快活下去：哪怕朝市陵谷，直到地老天荒。

这也许只是一平所想象出来，可谁又能断定，这一幕曾经真的没有存在过呢？

山间客，似梦中云，云外雪，雪中春。

*对37章的一个call back

行了，我真是低估了自己的废话能力……之前还以为就快推进完剧情了，结果看这样子估计还得再有几章才能写完家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