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雾去找来前台要了钥匙打开门，姬箬正坐在门边把自己缩成一团。
等到许清雾去拉她时才发现姬箬已经把自己的手臂抓得血肉模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你在做什么？”话音未落姬箬的手就被许清雾抓住提起。
“这是怎么回事？”向歆晨没想到打开门会看到这样的景象，吓得声音发颤不敢看姬箬。
手上衣服上都是血，再配上姬箬惨白的脸色和空洞的眼神，向歆晨一度以为姬箬是从地府爬出来的幽魂。
姬箬任由许清雾抓着她，脑内一片嘈杂的声音让她听不见许清雾在说什么，只能看到她的嘴唇在不断一开一合，大脑像断线了没办法给她反馈。
“乖，没事了没事了，别怕。”许清雾抱住姬箬，在她耳边柔声说着。
不知道是哪个字眼触到了姬箬的神经，颤抖紧绷的身体在她怀里渐渐放松下来。
“妈妈……”姬箬无意识地喊出来，声如蚊咛却被许清雾敏锐地捕捉到了。
“妈妈在这呢，宝贝不怕，睡会觉好不好。”
许清雾有节奏地拍着姬箬后背，闭眼嘴里哼着摇篮曲。
“妈妈……”姬箬又叫唤了几声，在许清雾的哼唱声中阖上了眼睛。
“睡着了。”过了许久向歆晨才小声地说道。
看到两人的互动她的心情复杂极了，既对姬箬的状态感到忧虑，又羡慕许清雾跟她的亲密互动，甚至开始幻想如果被许清雾如此温柔对待的对象是她该有多好。
她的妈妈从未这么温柔地抱过她。
她从未哼摇篮曲哄她入睡。
她发现，自己好像有些嫉妒起姬箬了。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时向歆晨出了一身冷汗，姬箬是病人，她竟然小心眼到要跟一个病人争宠。
“我的腿好像麻了，歆晨你可以帮我一下吗？把她扶起来就好了。”许清雾跪坐在地上，时间太久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只好求助向歆晨。
两人合力把姬箬给抱到了床上，姬箬一直抓着许清雾的衣角不放，没办法她只能坐在床边陪她。
“可以麻烦你帮她处理下伤口吗？”许清雾充满歉意地说道，目光始终没离开过姬箬的睡颜。
“当然可以。”向歆晨从对自己的责备回过神，手脚利落地拿来东西。
消毒水淋到伤口时姬箬手缩了一下，许清雾赶紧轻声安慰，又开始哼唱起摇篮曲来。
“她经常会这样吗？”处理完伤口许清雾又问道。
“我不知道，但是她的状态应该不太好，前天晚上也有类似的情况出现。”向歆晨挫败地垂下头，因为她对姬箬为什么会这样一无所知，“宁医生今天就来了，到时候问问她吧。”
“那就麻烦你了，待会我有事要先离开。”许清雾一点点把衣服从姬箬手里抽回，虽心有不舍，但她现在不适合跟某些人见面。
“清雾阿姨你这么忙，是我们打扰到你了，你放心待会医生来我会好好问清楚的。”
向歆晨嘴上这样说着实际心里一点底气也没有，她知道她在其他人眼里不过是路人甲般的存在，所以当她询问宁珈时，果不其然遭到了对方的回绝。
“我觉得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会比较好，正所谓明哲保身。”宁珈目光越过她看向了窗外。
“医生你是觉得我没有资格知道这些吗？你真以为我看不出她的精神状态不正常吗？你可以不要把我当傻子吗？”向歆晨反问，心里因为宁珈的避而不回有些窝火，说出的话也忍不住变得尖锐。
“做个聪明的傻子有什么不好？姬家水深，你为什么硬要淌这趟浑水？”宁珈反问，明明她有机会全身而退，为什么还要舍身进来。
“因为我想带她离开，我不想她再被你们进行非人的对待，你们给她戴电击器的行为让我感到恶心。”
明明前几天还和颜悦色的两人此刻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向歆晨气愤，她气不过姬箬的遭遇，更气不过宁珈会成为施害者，她天真的认为宁珈对姬箬这么上心是真的为她好。之前对她的好感早已荡然无存，只有满腔的失望和怨恨。
“你怎么知道的？”宁珈感到震惊。
在项圈没使用的情况下她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是我看错人了，你之前问我想不想带她离开时我就不该相信你的，你跟穆宿言那个疯子没两样。”向歆晨失落地看着她，声音低沉。
宁珈浑身一震，同样的眼神，她在多年前姬朝霜的脸上看到过。
那时的她怀里抱着酣睡的孩子，对她的下跪忏悔充耳不闻。她一遍又一遍声泪涕下地祈求对方的原谅，可她眼里只有面前的小孩，满眼柔情地看着与自己神似的孩子，毫不自知自己的话对她的冲击力有多大。
也许是对于姬朝霜的心硬怀恨在心，明明那时候她可以用姬箬的身体状况帮她逃避掉项圈的束缚，可她卑劣的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可是当她看到姬箬对她的信任时她又后悔了。
她深知自己是个劣根十足的烂人，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她还是会臣服于自己阴暗潮湿的想法。
“我没说不帮你，只是如果失败了，后果你承担得起吗？包括丢掉性命。”
“有这么严重不？”向歆晨眼睛睁得浑圆。
她只是想谈个恋爱，可是没想过要谈一个会丢掉小命的爱情。虽然她在这世上无依无靠，但她还是很珍惜自己性命的。
“怕了？那就尽早离开小箬身边吧，你没有能力承受她们的怒火。”宁珈像是早就知道向歆晨会有这样的反应，忍不住在心里冷笑。
果然只要牵扯到性命，大多数人都会知难而退。
“那就不要让她们找到就好了。”
向歆晨突然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宁珈有些愣住。
“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带她逃走，逃到一个你们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跟她过一辈子。”向歆晨拉高了音量，说完挑衅般地剜了她一眼。
话是这么说，以姬家的实力，要找到一个不让她们知道的地方谈何容易。向歆晨只不过是想在宁珈面前争口气才故意这么说的，实际自己心里也是迷茫得很。
“你真的不怕？要是被穆桦抓住可是很惨的，手脚打断都有可能。”
宁珈一脸严肃，向歆晨一想到穆桦的脸就打了个冷颤，嘴上依旧不服输。
“万一她们找不到我呢？”
宁珈皱眉开始打量着她，过了会沉声道，“我可以帮你带小箬逃跑，但是你要答应我，照顾好她，特别是她发病的时候。”
“发病？”
向歆晨很早就隐约感觉到姬箬的不对劲，特别是最近这阵子两人相处的时间加长了，就算没人跟她说她也能猜个大概出来。
姬箬还在睡觉，宁珈压低了音量，向歆晨主动把头凑过去生怕听漏了。
“为什么不让她去看医生？”向歆晨听完压下心头的震撼，质问起宁珈。
“我就是医生。”宁珈无奈地笑了笑，“已经医治这么多年，没想到最后还是会变成这样。”
不管是吃药也好还是催眠，对姬箬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了，早晚有一天她会控制不住彻底发病，宁珈推断那天的到来也许用不了多久。”
“这也太……”向歆晨变得语无伦次。
心里不愿接受姬箬会是精神病人，更不愿相信她竟然会有这种精神病。
为什么会有人想置自己于死地呢？
向歆晨不解，更不敢去当面问姬箬。
“遗传的，这没办法，所以你确定了吗？要带走她？她发病的样子你见过吧。”宁珈站起，蹲到她身前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确定好了要跟一个精神病人在一起吗？”
“医生你这话我听着怎么像劝分呢？”向歆晨故作轻松地说着，心里却因为今天得到的信息而变得无比沉重，冲淡了她跟姬箬来到这里的喜悦。
“我只是希望你考虑清楚，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事情，不用急着给我答复。还有我要说明一下，我也不想小箬被戴上这种东西，我并不是用这个控制住她，我只是觉得说，不定它会在小箬发病时派上用场。”
宁珈说完不再看她，轻手轻脚地去了房间，留下向歆晨独自消耗着这偌大的信息。
她想得太简单了。
以为只要带姬箬远离她们就可以相安无事，却没想过最大的不稳定因素会是姬箬。
端倪从很早就开始显现，只是迟钝的她到现在才发现。
屋内的窗帘被拉上，黑暗中姬箬身上的香味笼罩了整个屋子，宁珈正坐在床边，靠着床头昏暗的灯光看着姬箬手上的伤。
过了会又给她掖被子，又是摸她的脸。
姬箬翻了个身面对着宁珈，突然醒来，眼含水雾茫然地看着她。
“妈妈……”
“睡吧。”宁珈伸手盖住她的眼睛，姬箬怕她逃走拽住了她的衣服。
“医生，帮我。”向歆晨看着姬箬蜷缩在床上无助的样子，心里开始如针扎般疼痛。
“好。”宁珈笑了笑。
这次她不会再让以前的事情重演一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