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巨坑瞬间包裹了他，视线也一点点变暗，到最后变得什么也看不见。他仿佛在梦里做梦，悬空的下坠感席卷而来，像是坠入了一个永远无法触及的深渊。周身的温度越来越热，皮肤也渐渐发烫，接着一存存被烧焦的皮肤不断脱落，鼻尖似乎能闻到若隐若现的焦味。即使在梦里，那种真实的疼痛感也并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几乎要把他吞没。

下一秒，一镇巨大的痛苦在心脏处爆开，赵浔瞬时惊醒过来。冷汗从额头滴落，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起来，白枫担忧的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一手臂被紧紧握在他的手中，他甚至还看见白枫手臂上被划出的一道血痕。

“我……抱歉，你还好吗？”

“我没事，倒是你，这是怎么了？突然就开始发狂似的敲玻璃，那边窗户已经别你敲烂两扇了。”

赵浔顺着白枫的视线朝那边看去，果然，整条过道上原本整齐一排落地窗已经碎了两扇了，地上的玻璃渣洒了一地，源源不断的热气从外面涌进来。转而看他的手心，里面竟握着几片碎玻璃碴。白枫见了直接握住了他的手，将他的手心的伤口里的碎玻璃一一挑拣干净，然后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去了楼下。

赵浔被按在餐厅的椅子上，手心里被喷上了某种凉凉的药，原本有些痛的地方很快就被那股凉意代替了。伤口恢复得很快，几乎在上药之前就恢复了，原本他想说不用这么麻烦，但看了看白枫黑着的脸，要说的话又拐了个弯回到了嘴里。

“我知道你再生能力强，但再强的恢复力也不是这么用的。”

“你怎么知道？”赵浔惊疑道。

“我说了，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多。这种恐怖的再生能力消耗的是你的生命，换句话说，每使用一次，你的寿命就会相应的缩短。我能感受到你体内基因的变化，从之前在野外遇见你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你应该已经用掉了一条命了吧。你就这么不在乎你自己的命吗？”

“之前在野外的时候，遇到了一种绿鳞龙群，那个时候我的记忆完全没有恢复，而且，当时数量太多了，原本，那个时候我也没打算活着回来，只是想能换几个，叫那些家伙知道，人类不是好欺负的。我没有不在乎自己的命，那次是特殊情况。”

然而白枫完全不买他的帐，只听他又问道：“那之前酸雨的时候呢？你总是这样，一直把其他人排在你自己之前，这点才让我恼火。还有这次，灯塔几乎就是爬在你身上吸血，一句为了人类，就把你送来了，你可真是个称职的巡猎官！”

赵浔眨了眨眼睛，突然上前一步，拥住了喋喋不休的白枫，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说：“嗯，我知道错了。”关于下次是不是改正，却一个字也没提。

白枫也知道他是不准备改的，这人的信念太强，否则当年也不会孤身一人杀到龙渊里来。只是现在亲眼看见了，心里不免有些难受，总得跟他说了，免得之后做事，更加不考虑自己。

次日，白枫果然如约带着他出了门。

雷姆利亚的风土人情果然跟基地里大不一样，从未见过的暗红色壁画绘满了墙壁，意义不明的符号装点在其间。整条街的壁画都是暗色调的，以暗红色居多，大多是自然风景画，还有一些记录了人物的壁画，虽然壁画上的线条非常的简单，甚至还有些歪歪扭扭的，连图案的内容都只能靠猜的，但这样的庞大数量的壁画仍然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震撼。

这些是雷姆利亚的历史，是一个完全不同于人类的文明。即使现在双方仍处于对立状态，也并不能否认这个文明的伟大。不只是这些壁画，连道路两旁别具一格的建筑风格，都深深吸引了赵浔目光。之前待在室内的时候还未发觉，现在出来后才看见这些房屋外面的样子。

与这条街风格相似的，这里房屋大多都是一脉相成的暗色。尤其是白枫的那栋小楼，连带着院子一起，都呈现出一种陈旧的、腐烂的红酒的感觉。暗红色几乎暗到接近黑色，院子的围栏也呈现出荆棘般的形态啊，可以说装修的风格完全不符合人类的审美，却意外的跟他房间外的那条走廊风格相似。

“这里的审美就是这样的，跟你们那边不太一样。”

赵浔点点头道：“确实。”

虽然现在是白天，但这条街上的人仍是寥寥无几，见状赵浔不由奇怪地问道：“你们白天都没人出门吗？”

“那倒不是，只是这条街而已。这里算是重西白龙的地方，重西白龙是夜行龙，通常是夜晚才会出来，白天是休息时间。”

“那你也是吗？”

“什么？”白枫突然回过头道。

“夜行龙。”

“我？应该不算吧，不过我的作息时间不大固定，偶尔换换时间上也没什么问题，体质上要比人类好很多，不用担心。”

“那你为什么会住这里？重西白龙的聚集地里，他们应该会排外的吧。”

“一开始确实有，但后来都被我打服了，现在，这片地方，算是我的领地。”

“……打服？”赵浔突然很想问，他们雷姆利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了。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问，白枫继续说道：“你不是龙，所以不清楚这里的规矩。虽然我们现在都以接近人类的形态出现，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失去了兽性，领地是必须的，这是我们建立文明的先决条件，也是雷姆利亚存在的根本。

早在远古时期，与其他史前文明，譬如亚特兰蒂斯，还有更早姆大陆文明。他们都是以接近人类的形态存在的，有人鱼形态的、三眼形态的，还有像我们这样的，龙型人。前面两个文明都有过极为辉煌的历史，但他们却依旧消匿于历史的长河中。原本雷姆利亚文明也该像其他文明那样消逝于历史的长河，但当时的雷姆利亚最高统领做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决定。

他说：‘把雷姆利亚沉到地底去吧。’所以，才有了现在你眼前的雷姆利亚。当时一部分雷姆利亚人恢复成了龙的形态，跟着这片大地一起陷入沉睡，另一部分则留在了地面上，继续寻找雷姆利亚人在地面上生存的可能性。”

“那后来呢，他们找到了吗？”

“我不是留在地上的那一部分，所以也并不清楚到最后，他们是否找到了解决那次灾难办法。不过，自从地底沉睡着的同族们苏醒后，一直没有收到原本留在地面上的那一批人的消息。或许，他们早就在古老的过去，同亚特兰蒂斯人一样，一起消失了吧。”

赵浔顿了顿说：“史前文明，你们的历史悠久的让人意外，我只从一些神话故事中听说是过你们。直到亲耳在星塔教授的龙学课上听到，人类神话中的龙居然是以雷姆利亚人为原型的。”

白枫眯起了眼睛，思索了半响后说道：“如果雷姆利亚人真的在人类的神话中出现过，那就说明地面上的雷姆利亚至少在人类文明诞生初期还没有灭亡。据我所知，地下的这支雷姆利亚，并没有出现在人类面前，在大灾变之前，所有的族人都在沉睡。所以，如果你们神话中的龙真的是以我们为原型的话，那么就应该是当初留在地上的那一支了。”

“幸好有你告诉我这个消息，或许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没什么，我只是随口一提。”赵浔绝不会承认，他居然帮了一条龙这件事。

白枫轻笑了下，也不在乎赵浔嘴硬的样子，不由分说地拉过他，向街道的尽头处走去。

“走，我带你去看看其他地方，这边大多数都是夜行族，白天没什么可看的。”说着白枫就当着他的面，身形开始发生巨大的变化。

先是脸的两侧开始长出细密鳞片，再蔓延到眼角，像是一片片白色的羽毛。接着脖子上绽放出层层白鳞，在阳光下闪耀着银色的光芒。随后他的身体开始变大，骨架也随之变形，最后竟然长成了遮天蔽日的一头巨龙。

从未见过的体型，让他不由想起曾经听说过的，关于大型龙的事。原本他还在想，连中型龙的体型都有四五层楼那么高，那大型龙的体型该有多高？如今他就有机会亲眼见证这样的大体型龙类了，难怪白枫还特意把他带到了街道的尽头才开始转换体型。

这条街的尽头连着的城外的郊区，是城区的边缘地带，外侧则是空旷的黑土和许多流淌着岩浆的河流。

白枫巨大的体型，在这样空旷的土壤上，几乎占据了赵浔的全部视线。他紧紧盯着眼前这座小山似的白色巨龙，他身上的每一寸鳞片都在眼光下绽放出鎏金似的光芒。他现在有些理解基地里那些酷爱“龙”的狂热份子了，他们的确是造物主创造的奇迹。

在赵浔惊艳的眼神中的，白枫随性地抖了抖翅膀，上面的鳞片随着他的动作哗啦啦的响起，像是地面上的雨声。

“还看什么，快上来。”

赵浔这才从愣神的状态中回过神来，顺着白枫放下的巨翼，轻巧地跃上了他的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