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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狼狈的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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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道允似乎是生活在典型的幸福家庭,严父慈母到模板化,但因为是儿子的选择,所以老人给了在尊重和祝福,十分轻易的就接受了邓怡人。

刚去韩国的时候,邓亦文并不算适应,一开始和邓怡人一起,住在李道允家里。

他规划的很明确,等邓怡人生完孩子就慢慢淡出她的新生活,善良的奶奶就偶尔问候一下吧,对邓亦文有点吹毛求疵的爷爷就不管了。

相爱的邓怡人和李道允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邓亦文会在不算远的地方有着稳定的生活。

事情应该是这样的,而不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有了转折,无法控制,邓亦文成了坏人,走投无路的时候,想要使用的谈判筹码是十年前的暗恋对象,并且看着他喝多了控诉自己的不告而别,却无法说出半句安慰的话。

*

放下行李,杨乔说自己知道一个好吃的店,一定要带邓亦文去尝尝。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好吃的店?”

“因为老是到处跑嘛。”

“话说东京的地铁,不管坐多少遍都还是会头大……”邓亦文抬头看着错综复杂的轨道图,想起之前轻松的日子又多了些怀念。

“上次来是什么时候?”杨乔问。

“大学的时候,和几个朋友来看箱根驿传。”邓亦文偏头,“你现在还跑步吗?”

杨乔沉默良久,“长跑不行了,偶尔天气好的时候会出去慢跑。”

邓亦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十年的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和杨乔也早已不是能勾肩搭背的好友,两个人住进西装里,成为被礼仪包裹的得体的成年人。

应该收起好奇,礼貌对话,作为Collapsar的临时助理,走完这一程。

不是恰好的重逢,是别有用心的接近。

不是杨乔,是旅行作家Collapsar。

不是邓亦文,是因为登记的时候故意写错名字,所以叫邓以闻的人。

*

“这样,我工作之后锻炼也少了,不过还是会运动一下。”邓亦文和杨乔走在异国的路上,随意的聊着。

大概是因为杨乔常年旅行,说话总是十分有趣,邓亦文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散发着木质香和酒香的房间里,邓亦文和杨乔轻轻碰杯,他的杯子里装的是酒,杨乔那杯则是茶。

“你就别喝了,这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的,我可不知道怎么把你带回酒店。”邓亦文开玩笑。

“你不是说来过东京吗,不会日语吗?”杨乔好奇。

“不太会,当时都是朋友当导游的。”想起那个夏天,邓亦文没忍住笑了出来,“他也说的不算好,闹了很多笑话。”

杨乔看着陷入回忆的邓亦文愣了一下,邓亦文就应该这么轻松的笑着,而不是一脸厌倦和疲惫。“你们哪年来的?”

“19年,不愧是‘箱根山岳险天下’,真的很精彩。”

“读研的时候也认识了很好的朋友啊,刘致安经常吐槽研究生时候大家被论文折磨,没法和本科时候一起出去玩。”杨乔说不清楚为什么要拿刘致安当借口,他只是想多了解一下,没有杨乔存在的时间里的邓亦文,要是那些日子邓亦文也开心就好了。

“没有,研究生的时候确实是忙了,玩得好的朋友都是本科认识的,那次来也是因为读本科的时候约好了要一起旅行,但大家都打工腾不出时间,19年才聚齐。”

2019年的夏天很炎热,邓亦文和朋友们从首尔到东京,面对新世界觉得新奇又好玩。林善宇切身见识到了出租车的昂贵之后决心要穷游,能走路就绝对不坐地铁,更是把出租车这个单词抹掉,邓亦文帮郑知远和允彩轮流背包,没少吐槽抠门的林善宇和配合着随便改攻略的刘智慧。

此刻坐在东京的居酒屋里悠闲喝着酒,邓亦文才对那时多了几分感谢,真好,起码让他和杨乔之间有话说。“那你呢?Collapsar那年去了哪里玩?”

“我……那年大部分时间在休息。”

“这样啊。”邓亦文点点头,Collapsar从15年慢慢崭露头角开始,19年确实是摄影作品最少的一年。

邓亦文努力的在脑海里捡着可聊的话题,终于闲聊着吃完了一顿饭,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杨乔今天的话比往常要少。

“你怎么还喝上了,一杯倒……”邓亦文只是去了个洗手间的功夫,回到桌前发现杨乔把自己灌醉了,趴在桌子上嘟囔了一大串。

“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不是说一起吃饭吗?你怎么没来?我去意大利找了,没找到,我想你是不是去找你妈妈了,阿姨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事呢?但长了一岁、两岁、三岁,你都没有来,你是什么过了十八岁就会消失的梦吗?这样的话,还不如十八岁永远都不要来。”杨乔顶着一张醉透了的脸,说的断断续续:“我问过好多人,真的是好多人……知不知道你去哪里了,大家都说,‘杨乔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呢’,我在网上搜过好多次你的名字,有好几个重名的,但都不是你,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的话我怎么办,我还……”

邓亦文再也听不下去杨乔的话,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走到吸烟处点燃了一支烟。

“真的是,一开口就说这么多,还不如话少一点……”

世事无常到一种残忍的地步,邓亦文早就已经决心放弃的又重新出现在面前,却没有资格说一句喜欢,他成为时间的困兽,十年里坚持做的努力都是放弃杨乔,试图断绝那一缕不可能的想念,他也和学姐认识的很好的人见了面,谁知道最后却惹祸上身,所以现在退不能,进不得。

朴恩宇还是老样子,隔三岔五的给他发无聊的邮件和新闻截图,邓亦文想把他拉黑,但又没办法,毕竟朴恩宇是证人的父亲。

他是如此狼狈。

可杨乔有着光鲜的职业,有明亮的未来,现在的伤心不过是酒醉之后的片刻恍惚,毕竟谁不会怀念少年无忧呢。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还好杨乔只是怀念旧友,这不算什么,邓亦文反复在心里强调着,这些都算不上什么,烟灰落到手上,他才红了眼睛,“靠,疼死了。”

*

杨乔醒来已经过了上午十点,头疼,但是想不起来昨天干了什么。好像放完行李带着邓亦文去吃了饭,自己喝酒了?杨乔努力回忆着,最后也没得出结论,不如去问问邓亦文,好歹能多说两句话。

正要打开门,邓亦文就进来了,“醒了?真不知道你的酒量这么差,让你醉倒的特调我应该能喝个十几杯左右。”

“不好意思,就是想尝尝。”杨乔开始祈祷自己酒后没做什么糊涂事。“我喝醉了没做什么吧?麻烦你把我带回来了。”

“还行,正好有兼职的是中国留学生,帮我打了车。”邓亦文笑得狡黠,举起一个黑色钱包,“在店里多刷了你的卡换了纸币。”

“我真没做什么吧?”几年前喝醉后出的丑相还印在杨乔脑子里,他真的有点担心。

邓亦文把钱包丢过去,“没有啊,怎么,怕做了不好的事情要灭口吗?”

“那怎么行,你把我救回来,我得做牛做马报答啊。”

“哈哈哈哈,台词错了,像你这种好看的,应该说以身相许。”邓亦文拆着打包上来的早餐,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你去洗漱吧,洗漱完吃饭,从楼下打包的,我已经吃完了,小笼包还挺好吃的。”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慷慨的洒在邓亦文身上,给他镀上柔和的金边。杨乔开始想自己的眼睛为什么没有快门键,这样就可以把这一秒的邓亦文永存于心。

以身相许……那他可是赚大了。

“有什么好事吗?”杨乔问:“感觉今天你有点开心啊。”

“是吗,也没什么,就是想通了一点事。”

“什么事?”

邓亦文拿了一个鸡蛋在桌子上滚,一点一点的剥开,“之前没跟你说一声就玩消失是我的错,对不起,作为朋友不该这样的。当时我家里有点事情,我妈不再去意大利出差了,定居韩国了,我也就跟妈妈一起,一直在韩国生活。Collapsar的作品我都看了,我不懂摄影也不知道怎么夸,真的很好看,你有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还有了不起的成就,祝贺你,杨乔。”

邓亦文终于叫了自己的名字,还为不告而别的事情道歉,解释了是因为家里的原因才在韩国生活,人也看着高兴了点。可杨乔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那枚鸡蛋,心里的声音止不住的叫嚣。

邓亦文,你怎么看上去摇摇欲坠,谁让你如临险境了吗?

邓亦文,你究竟又下了什么决心,为什么有事情从来不说?

邓亦文,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开心……

“是出版社有什么事情吗?”

“啊?怎么会,郑知远学姐和我关系很好的,她罩着我,哪有什么事。”邓亦文莫名其妙,杨乔怎么突然这样问。

“我真的会很配合的,有什么事就说啊。”杨乔还是担心,喝了一口咖啡,“这么苦?!”

邓亦文看了看杯签,说:“哎哟,拿错了,这杯是我的,你的是这个,我房间里还有吸管,我去拿一下。”

杨乔看着被换过来的咖啡,把邓亦文那边的转了过来,两杯一模一样的黑咖啡,都是额外加三个浓缩。

标签上的英文写得明明白白,这已经不能用邓亦文不懂日语才会点错单来解释了。

杨乔觉得一阵心酸,这十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让邓亦文这么辛苦。

邓亦文回到房间拿了吸管,再次打开杨乔的房门之前深呼吸了一次,很好了,就该这样,朋友之间把话说开,这样就可以了。

“呃,我的咖啡呢?”桌子上只剩了三个没有杯盖的空杯子。

“刚刚吃鸡蛋的时候噎住了,病急乱投医就都喝了。”杨乔指着T恤上的污渍,“你的那两杯真的很苦,我都被呛到了。”

“床头柜上就有矿泉水啊,你真是……”邓亦文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杨乔,“你今晚别想睡了。”

“你平时都喝那么苦的吗?”

“怎么会,前面排队的人这么点的单,我就是想尝尝。”邓亦文随口编了个理由。

“亦文,你……睡得好吗?”杨乔追问。

“挺好的呀,可能是坐飞机累了吧,昨晚倒是真睡得不错。”

“那平时呢?也每天喝两杯三份浓缩吗?睡得怎么样?”

“平时不喝两杯,睡得就正常。”邓亦文边回答边想,他平时的确不喝两杯,一般是四杯,睡不着已经成为常态,所以也失眠也算一种正常。

明明邓亦文就坐在他对面,杨乔却觉得邓亦文比没出现的时候更遥远。

邓亦文有事在隐瞒,可是杨乔想,这些都没关系,他已经找了十年,继续找下去也不算什么,刘致安假装骨折的烂点子都能成功,看来邓亦文心软的这点依旧没改变。

“嘀嘀嘀——”急促的铃声响起,邓亦文掏出手机,跟杨乔比划了一下就回到房间,是朴恩宇打来的。

“你做什么?不是说开庭之前都不会来烦我吗,我都说了会把Collapsar带回去的,你要拍什么商业纪录片就拍。”

“亦文,怎么脾气这么急?我都不知道我的话在你心里这么重要,你竟然为了我离开韩国,可惜总有些不懂事的人,把你写成畏罪潜逃。”

“闭嘴,不都是你养的狗崽子们捏造的吗?”邓亦文紧攥着手机,心里又涌出一股火,“在我把你到处包养男人的证据交到你妻子手上前,你消停点。”

“真是说笑啊,邓律师的U盘不是早就被送到我手里了吗?再说了,我哪有包养别人,我不是一直只想要邓律师吗。”

邓亦文被恶心得想穿过手机屏幕打人,“朴恩宇,真想打死你啊。”

“哦,邓律师怎么脾气这么大,是这几天过得不开心吗?你……”

邓亦文没耐心再听下去,挂断了电话之后把手机摔到了床上,干脆和朴恩宇同归于尽算了,一了百了。

杨乔站在半掩的房门外,邓亦文没有关上门,他跟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邓亦文摔手机,似乎是和电话那边的人吵架。

房间里邓亦文蹲在地上,抱着头一言不发,而杨乔未熄灭的手机屏幕上,是一张和邓亦文极为相似的脸——两分钟前,刘致安给他发了一堆韩语的网页截图,即使不看一年能爱上八个爱豆的追星人刘致安的翻译,杨乔也能从画面上看出来拍摄者的恶意,更何况刘致安紧随其后把翻译也发了过来。

【近日,身处舆论中心的法律援助律师邓以闻逃离韩国,虐待儿童似真有其事,多年来,邓以闻是否借法律援助之名行欺诈之事,多位案件相关人士告发……】

新闻贴下面是密密麻麻的评论,绝大多数都是在辱骂邓以闻,有几个替他说话的评论,也被说是收了钱的水军。

杨乔想推开门问清楚,但邓亦文的手机又响了。

“喂,妈妈呢……嗯,我有事……等我回韩国就去看你……爷爷怎么可能想见我……嗯,哥哥也想你……好,请你吃炸鸡……真棒……”

杨乔看得很清楚,邓亦文的背在微微颤抖,一只手还掐着大腿,似乎是强行在让自己镇定。本想询问的步子再度停下,他从未像此刻一般疑惑到心痛,邓亦文在消失的那十年里都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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