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迟最终还是定下来进入雾涯秘境。

同衡没有找过她，而是找的渡苍。

不知渡苍与同衡说了什么，同衡便同意了。

但与之而来的问题是，没有人愿意一同进入雾涯秘境。

原先不少亲传弟子打算争一争此次机会，可知晓栖迟一起进入后，便顾虑起来。只因栖迟没有修为，相当于带了一个普通人一起进入那危险重重的雾涯秘境。并且栖迟身份特殊，还得好好护其周全。修为较高的，便觉得不如等突破半游化仙再入秘境。修为低的，更是不敢去了，生怕护不好自己，元婴的师兄师姐也没空保护自己。

而此时，流述便主动找到了同衡，直言自己想要进入雾涯秘境。同衡自是看到了他在擂台上的表现，想也没想便同意。

这下，队伍才算组齐——宋期声带队，连钰、流述再加上栖迟。

因着雾涯秘境的特殊性，雾外山此次便打算在修炼塔之后，再送各弟子入秘境，充分留足了准备时间。

栖迟这两日只能躲在重山，都无法去观赛。

小白一直在她面前蹦跶，颇有些嘲笑她的意味。

“你再这样，渡苍做的东西都不让你吃了。”栖迟警告它。

它瞥一眼栖迟，尾巴甩过她身上，踮着脚一步步往前走。

“你威胁小白做甚，如今这样，不是你自身原因？”宋期声来到院外，正巧看到这一幕。

“你怎么有空来这？”

“作为领队，自是来找你商议入秘境一事。”

栖迟走到庭院石桌边，拿出茶水点心。

“都说北辰仙尊对你极好，今日一看，果真如此。”宋期声走进院子，匆匆一眼，便瞧见许多在外重金难求的仙草灵植，就那么随意种在院内。

“还行，至少我活到现在了。”栖迟道，她永远不会忘记已经在重山住了半年，北辰才想起来她需要吃东西这件事。

“仙尊有没有给你一些护身法器之类的？”宋期声问，“你也知道，雾涯秘境很危险。”

栖迟想到昨夜问渡苍关于雾涯秘境之事。

“雾涯秘境原先叫无涯秘境，是后边雾外山改的名字。顾名思义，此秘境非常大，就连师尊也没有走完此秘境。”渡苍道，“不过这都是小事，最主要的是此秘境变化多端，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也没有一直危险的地方。”

尔后，栖迟又问了许多问题。

总结下来就是，每位进过雾涯秘境之人，都无法给别人提供秘境内部信息，因为从来没人碰到过一模一样的情况。

栖迟将自己所知晓之事，都一一和宋期声陈述。

宋期声眉头就没松开过，“怪不得不入半游化仙便不让入内，这不仅需要足以应付危险的能力，更需要面对各种变化的经验。”

“嗯，我还是觉得让入凡天地境进入雾涯秘境有些操之过急，不知道那些掌门是怎么想的。”栖迟道，她并不觉得丹迹被屠一事会让各大宗门着急至此，“有说比赛一事，如何判定胜负吗？”

“我正要来和你说这事。”宋期声道，“第一日也说了，在秘境里所拿到的东西，都可拿走，胜负便由此决出。”

“没有标准，如何判定？”

“由各掌门进行评定，不过事到如今，胜负已经不重要了。”

栖迟“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从雾涯秘境进入此次交流大会开始，所有大宗门的重点都变成了要去秘境里寻什么，能在里面获得什么。

而这一天，也终于在修炼塔决出胜负后，来临了。

渡苍陪着栖迟一同来到后山秘境入口，从她答应入秘境后，渡苍便忙前忙后为她做准备。

可，再也未主动和栖迟说过一句话。

栖迟自是感觉到了，除非自己开口，渡苍便一直沉默。

她有些受不了渡苍这样，总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压着，就连今早的桃花糕都不香了。

一直到秘境入口，渡苍主动开口道：“照顾好自己，昨晚给你的玉佩一定要贴身带着。”

“嗯，我知道。”见渡苍终于开口，栖迟眼睛顿然一亮，好似重新活过来一般。

她思考了一路，总觉得要不直接告诉渡苍，是她自己计划了这一切，并不是被迫的，兴许他会稍微放心些。

正想开口，就听到宋期声在叫她。

“去吧，记住我说的话。”渡苍道。

栖迟只好咽下未说之话，去队伍前边找宋期声。

“在后面聊什么呢，叫你这么久。”宋期声道。

栖迟瞥了他一眼，“真会挑时间。”

宋期声莫名被说了一句，有些摸不着头脑，见栖迟不再理他，也只能继续站好。

同衡站在最前方，再次和所有准备入秘境的弟子陈述各种事项。话久久未停，直到被墨规提醒，才止住话题。

他立于一块巨大石碑前，双手在胸前结印，嘴角还一直念叨着什么。随着同衡的双手自胸前向外伸开，石碑也从中间裂开一道细缝。

刺眼的光芒自裂缝炸开，栖迟不由得眯起了眼。

“每组人都抓紧手里绳子，别进去后就分散了。”同衡提醒道。

机巧堂专门炼出了一条能使人分到一块的绳子，虽是匆匆炼成，可尝试多次，都没出现过意外。

“若遇危险，捏碎木牌，便会强行脱离秘境。”游泉也提醒道，他的两个徒弟都将进入秘境，现下自是格外担心。

一组接着一组进入裂缝，栖迟已是最后一组。

宋期声打头阵，接着便是连钰、流述，最后是栖迟。在进入裂缝的那一刻，栖迟忽然感觉有人在唤她。她回头，便与渡苍对视。

栖迟莞尔一笑，张嘴说了句等我回来，便消失在裂缝之中。

在栖迟进入秘境之后，渡苍的脸色彻底沉下来。

列昼见此，犹豫再三，还是上前开口道：“你不会还在生师妹的气吧？”

渡苍冷声道：“没有。”

见他这样，列昼便明白他心里仍气着呢，“或许只是怕你担心，一开始才没有告诉你。她也长大了，会有自己的想法。”

渡苍未说话，脸色愈发阴沉。

他并不介意栖迟有事瞒着他，真正令他生气的是，栖迟宁愿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也没有选择相信他。

他明明说过，不论何事，一切有他。

而另一边，栖迟此时也不好受。

她一进入雾涯秘境便感觉寒意刺骨，冻得她都快站不稳了。睁开眼，冰天雪地显于眼前。

真是糟糕，她一向怕冷，如今进来就是寒冬。

未等她适应，她又发现一件更糟糕的事。

周身皆是白茫茫一片，抬手便能摸到飘落下来的雪花，手里那根绳子却不翼而飞。

整个世界里，好似只有她一个人。

栖迟冷笑一声，思考不出是哪里出了意外。

她拿出储物袋，发现自己无法打开，只能又把储物袋收回怀里，环顾四周情况。

大雪纷飞，不再有别的颜色。风很喧嚣，好似在愤怒地控诉什么。

她随意选了个方向，缓步向前走，留下一串脚印。

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看到另一个人。

栖迟赶紧跟过去，她现在迫切地需要知道是不是只有她进入秘境时出了意外。

只见那人身着墨绿色长袍，一步步在雪中走着。

大片大片雪花落在他衣衫上，却没有积雪，也没有湿润。

栖迟好不容易跟上，正欲开口，却在看清对方长相时，失去反应。

男人好似没有看到栖迟，继续往前走。她便立即跟上，与男人保持一段距离。

男人不知要去哪，就这么慢悠悠走着，好像有目标，又好像没目标。

寒风呼啸中，忽而听到一丝细微声响。声音很小，小到能被踩在雪上的声音盖住。只见男人放轻脚步，转头朝声音来源去。

看到男人被风吹着往前走，周围景色逐渐熟悉，栖迟好像有了答案。

她跟着男人，走到了一棵枯树旁，树下斜靠着一个人。

是一位大概八九岁的少女。

少女披头散发，脸上血痕斑驳看不清面貌，身上只着一件单衣，衣上也是大片大片血迹。部分已经凝固成暗红色，但仍有小部分鲜红色，好似刚流出来。

“姑娘，你可需要帮助？”男子站立在少女身前开口问道。

果然，栖迟这下彻底明白这是哪里，又是什么时候。

等待许久，少女才睁开眼，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好似用尽仅剩力气，“多谢，不需要。”

男子听到这个回答，脸上讶异，“这样下去你会死。”

可我本就在等待死亡，栖迟心道。

“可我本就在等待死亡。”少女如同栖迟所想，说出这句话。

男子顺着少女所处位置，望向她身后枯树，脸上震惊之意溢于言表。

“姑娘，你我有缘，可愿拜入我门下？”

栖迟没想到会再次听到这句话，更没想到，她会以旁观者身份再次经历自己与师尊初次相遇这天。

忽然天旋地转，四季变幻。

她来到了重山。

栖迟以为是因为师尊将自己捡回重山，所以她便跟了过来。

可一眼望去，却与自己所想大相径庭。

这不是她所熟悉的重山。

院内草木灵植全都枯萎，她居住的那间小屋也变得破败不堪。

正思考着发生何事，便看到屋门从内打开。

一袭红衣的她，自屋内出来，手里握着星辰剑。通体漆黑的剑身闪烁着点点星光，剑锋处还往下滴着血。

而屋内，渡苍倒在血泊之中，睁着眼，好似多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