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月在信中跟云瑶说好，陪她来万盛楼。云瑶的意思是，拾月在外面等她就行，然而拾月可不是这样想的。
拾月另有打算。
只不过她的小心思不能在通信中详尽道来。
为了避免云瑶来得早了独自面对朱丕，拾月比她们约定好的时间早了一刻钟到的万盛楼。
此次，拾月预想的最顺利的情况是，她到了之后，朱丕就来了。既然传闻这人是个好色坯子，那她就用美人计，左右不过是多说几句好听的话罢了。她看过不少话本子，对那些调情哄骗的话语，早就熟记于心了。
待云瑶来时，朱丕心猿意马……
尽管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世家大族联姻，并非儿戏，然拾月还是想要试一试。毕竟用这个办法，是靠她自己。
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想求人的。
万盛楼待客的包厢每一间都有个附庸风雅的名字，朱丕定的这间名为湘夫人。拾月瞧着门外木牌上的字，忍不住在脑中预先想了下那位十九岁的侯府公子，会是怎样的仪容。
能进来这里的都是非富即贵的，酒楼伙计虽然不认得拾月，但在对方报出了包厢名字和预订人的大名之后，就客客气气的了。
伙计进来上茶，拾月已经摘下了面纱。见着女郎真容，伙计眼前一亮，随即又不由得惋惜。
伙计：“娘子是在等待朱公子？”
“嗯。”拾月点头， “朱公子常来吗？”
“常来，常来。”
“那他来这儿，也是约见女子吗？”
伙计：“……”
伙计再认真瞄了眼拾月的脸容，不仅朱颜昳貌，打扮上与来过这酒楼的郡主贵妇比之也不遑多让，没准儿就是朱丕的亲眷呢！
他可不敢多嘴多舌徒生是非。
伙计笑嘻嘻地敷衍道：“这小的就不得而知了。”
拾月闻言笑笑，没再说话。她也没想着能问出什么来，反正那个朱丕在她心里早就不是好人了。不过这伙计的表现恰恰说明，那个朱丕身边时常女子环绕。不然，伙计直接否认就好了，干嘛要说不知道呢！
这时包厢门口有了动静，拾月凝神提息，正了正坐姿。
来人是云瑶。
云瑶竟也提前了这么早！
对于在此处见到拾月，云瑶也同样震惊。
包厢里来了两名女子，伙计眼神暧昧的在拾月和云瑶身上扫过一遍后，即退了出去。
“你什么时候到的？”云瑶问拾月，同时目光打量着她今日的穿着。
“我刚到。”
“你去外面等我。”
“不……”拾月握住云瑶的手，把人往外面推，“你去外面等我，这里交给我。”
“你什么意思？”云瑶诧异，“你想要做什么？”
拾月凝神片刻，时辰还早，她索性就说了吧。
“你不是不想嫁给这个人嘛！今日你既来见他了，就说明没过得了家里那一关。”
云瑶神色凄楚，望着拾月顿了片刻，点了点头：“是。我爹不敢反抗莒平侯，我娘要送我去江南。”
“无需如此。”拾月重重地握住了云瑶的手，“按我说的做。”
她靠近云瑶耳边，快速耳语了几句，完后就把云瑶推出了湘夫人包厢。
云瑶出去后，拾月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往下瞧了眼，承王府的马车还在。
如此，便好。
朱丕来的倒也准时。此人年方十九，生得圆脸大眼，皮黑身粗，与拾月想象中的花花公子略有出入。
看来是话本子误人。
甫一看到拾月，朱丕一愣，显然他是见过云瑶的，再不济也已看过了画像。
“你…你是……”看着面前不输眉香院花魁的女子，朱丕一时舌头打结，“你不是林云瑶！”
“对，我不是，我是云瑶姐姐的远房妹妹。”拾月起身迎向朱丕，她不打算跟他卖关子，“朱公子，坐下来歇歇。”
“林云瑶呢？”朱丕扬起了下巴，“她怎么没来？”
“云瑶姐姐身体不适，所以让我过来代替她。”拾月脸上挤出了一抹笑，目光灼灼地看向朱丕，夹着嗓子继续道：“朱公子只要把我当作云瑶姐姐就好了。”
情况转变的太过突然，朱丕也需得思索一番。这毕竟是他老爹主张的婚事，他不能像对待烟花女子那般，全凭自己的喜好来定夺。是以愣在当场，没能适时给出反应。
见朱丕站着不动，拾月三两步走过去，拉住了他的手臂。
……
拾月从万盛楼出来时，林府的马车停在对面的巷子口，承王府的马车则没有挪动地方，就在万盛楼外面。拾月没有犹豫，朝着林府的马车走去。
看到拾月，云瑶心下松了口气。
“怎么样了，他是什么意思？”
“他说，他听他爹的。”
云瑶有些泄气了：“我就知道。”
“没关系，我跟他说，我替你嫁。”
“什么？”云瑶大惊，“你跟他这样说的？”
“这倒不打紧。”拾月按住云瑶的手背安抚，“你跟我说说这几日都发生了什么，你还有其他选择吗？”
云瑶闻言顿了一瞬，随即低下了头。拾月耐心等了她一会儿，云瑶才讷讷开口：“我又问了一个人，他是大理寺少卿，叫聂俞川。”
“大理寺少卿……”拾月喃喃，她知道这个聂俞川。当初在月垣城，她被他看到做坏事，但他没有跟李琮栖告发她。
拾月：“他的官职，不如林大人吧？”
“嗯。他是四品，我爹是三品。”云瑶难掩失落，“但是他不同意。”
“如果，让皇帝赐婚呢？”
云瑶：“如何，能让皇帝赐婚？”
拾月：“……可以找人帮忙啊。”
云瑶摇头，即刻否决：“不必，强扭的瓜不甜。”
“婚期定了吗？”
“没有，不过快了。”
“你别急，一切交给我。你既不想嫁，我就一定不会让你嫁。”
云瑶：“……”
一松和二柏在等自己，拾月也没再同云瑶多言，因她知道，现在就算说得再多，也改变不了云瑶的心境。若是告诉云瑶自己的打算，说不定云瑶还要为她担心。所以跟云瑶保证过后，她便下了马车。
云瑶出来相送，陪着拾月过道，走向大摇大摆停在万盛楼外面的承王府的马车。
两人行至路中，就见万盛楼外又停了辆马车，一只骨节分明的劲白手掌推开车门，随后人便下了车，露出了面带笑意灵秀俊朗的脸庞。
拾月和云瑶朝这人望了一眼，刚要收回视线，就见车里又下来了一人。是大理寺少卿聂俞川。
云瑶看到聂俞川，不由怔怔，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因为前日，她刚约见完这人，并对其表明了心迹，但被冷漠地拒绝了。
拾月已经恢复了记忆，自是知道这人是谁，虽然云瑶没有同她详述与聂俞川见面的细节，拾月也料想得到云瑶此时的心情。
是以她回过身，轻轻推了推云瑶，言道：“姐姐回去吧，等我消息。”
未免云瑶尴尬不好收场，拾月快步走向了承王府的马车。一松和二柏已经站在车外侯着她了。
薛展瞧着拾月的背影凝神半晌，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林云瑶。问聂俞川：“这都是谁呀？”
聂俞川规规矩矩地答：“一位是林侍郎的千金。另一位是……承王的人。”
“嗤……”薛展轻笑，“上了承王府的马车，自然是承王的人。”
聂俞川蹙眉：“我不太确定。”
“相信自己，你可是大理寺少卿！”
薛展拍了拍聂俞川的肩，随即迈步走进了万盛楼：“说说。”
李琮栖在朝中是极特殊的存在。他不结党，无私交，因其身份的特殊与狠厉程度，自成一派。承王府的马车大喇喇的停在万盛楼外面，那日在万盛楼参宴的不少朝臣和贵公子都看见了。不过仅有一辆马车和一遮面的女子，倒也瞧不出什么。只能继续对其讳莫如深。
然而薛展就不一样了。薛展虽然与李琮栖交情不深，但他母亲是先皇的妹妹锦贤公主，他是李琮栖的表兄。
既然凑巧给他碰上了，那他就关心一下这位与他有着一岁之差的表弟罢。
拾月坐上马车，一路顺畅的回了承王府。一松和二柏什么也没有问，但拾月清楚，李琮栖会知晓这一切。他问她，她就和盘托出。如果他不问，那她就再出去找云瑶。
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哪怕自荐枕席，成为李琮栖的暖榻人，给他吹枕边风，也不能让云瑶稀里糊涂的跟一个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
拾月回到王府时，李琮栖已经下了值，正坐在她屋内的榻上喝茶。
李琮栖挂了个兵马大元帅，督军府都督的职务，在没有战争的时候，甚是清闲。皇帝要给他安排个在京内的实职，李琮栖不愿意。
“臣的职务已经够多了，陛下若再封，只怕臣会被言官参奏。”
“你就是不愿意跟那些朝臣们打交道！”皇帝指着他的鼻子用力点了几下，“如果哪天朕不在了，谁能护你！你不想想自己的后路吗？”
李琮栖沉吟片刻，道：“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会请命去守卫北境。”
“你的家人呢？你难道就没有亲眷吗？”李昀嵇说得激动，从龙椅上站起了身。
“你忍心看着自己的妻儿子女跟着你胆战心惊，去边关吃苦吗？”
妻儿子女，呵，他会有吗？
李琮栖正想着，门外的动静越来越清晰，他的思绪被拉了回来。李琮栖抬头，便见一个绝色倾城的女子，正向自己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