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芊芊十六岁，范忻十二岁，年岁没有相差太多，只要再等两年，等范忻到了十四岁，就可以议亲了。

杜闾想的挺美，可又怕到时候，轮不到自己的女儿呀！

卫国公府乃贵戚权门，既是皇室姻亲又手握实权，少主人的婚事定是炙手可热的。月垣虽然地处边境，望族门第不如中州，但家世背景强于杜家的大有人在。更遑论万一哪天皇帝心血来潮搞个赐婚，都是极有可能的。

杜家世代栖居于南地，纵然财力雄厚，但祖上最高官职也不过是六品州府。祖辈老实本分，也安乐于此，可是杜闾不甘心啊。

国公范氏一族驻守南境已有百年，国公府距离杜家不过隔了几条街。百年来，杜家都没能跟范氏攀上关系，怎么想，都是杜家人不上进。

杜闾年轻时候，受祖父教导，也没想着这些，所以就随随便便取了一商户的女儿，成了家。待到父辈离世，已过而立之年的杜闾开始掌家后，才明白古人的智慧。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想要支撑起这个家，光有钱，是不行的。

杜闾想改掉祖辈那种安分守己规行矩步的家规，从新教导子女，可惜孩子们已经长大，来不及了。杜闾担心自己的思想传不下去，待他百年后，杜家一代不如一代。

是以，他便把目光投注在了范家初生的男丁范忻身上。

杜家有三女，最年长的是已故兄长的女儿，时已嫁人。可他的女儿年纪还小，长女芊芊和次女吟吟都与那范忻年纪相仿。杜闾便把算盘打在了女儿身上，认为可以依靠姻亲光耀门楣，一朝崛起。

这样的事无论在历史上，还是当下时代，都是行得通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例子，举不胜举。

心内布下如此大计后，杜闾便开始关注起范忻来，把自己信任的仆从安排到卫国公府帮着盯紧范忻。这一盯，就是十二年。在发觉十二岁的范忻已经身形颀长，长得一表人才后，便觉时不可待。

这样的少年俊公子，万一被哪个高门贵女相中，他杜家无权无势，可是一点胜算都没有。那他十二年的工夫儿，不是白费了，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喽！

不行，杜闾觉得不能再等了。十二岁，大户人家的少爷也该知事儿了。

杜闾心生一计……

他暗中联系了潜在卫国公府的老仆，打算在范忻外出时从中作梗，再对其下五媚散，促成范忻和自己女儿杜芊芊的好事。

生米煮成熟饭，卫国公府难道还能不认吗？

范忻是卫国公府年纪最小的公子，也是那一代的独苗。父母年过而立，心中皆是练兵养将，不愿同他小孩子在一起耍，所以他们很少放范忻外出。若是外出，就只是让他带几个仆从就好。

月垣是卫国公的地盘，一家独大。没人敢动范家的人，也没那个实力。

于是，在五月初端午节的那天，杜闾施行了他的计划。原本一切都很顺利，范忻确是在老仆所说的时间天还未亮便出了府，去山上踏青，只带了仆从。

可中间出了岔子，本该下给范忻的春方被与范忻同去的李琮栖误食了。

那年李琮栖十三岁，杜芊芊十六岁，两人皆被喂了五媚散，后又被有心之人安排共处一室，结果可想而知。

事情发生了，却是不光彩的，金敏大长公主震怒，立即贬了杜闾的官，把他下狱。但也体恤杜芊芊无辜，被亲爹利用，遭此一祸也是可怜，遂想着撮合杜芊芊跟李琮栖。

然而事情还没有个结果，边乱便发生了，昭国北境边军和晏国南境守军起了争执，打起来了。卫国公府协力同心一致对外训兵备战，这件事儿也就自然而然被抛诸身后了。

其间杜闾为了自救，拿出了万贯家财为范氏军队提供军需粮草，利用自家商铺产业帮助安置流民，瞬时间在边民那里口碑向好，在月垣名声大噪。故此他的下药暗算一事儿，也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揭过了。

战后，月垣不仅守住了，晏军还夺下了昭国一城，杜闾自觉立了大功，一时得意，在知晓与女儿杜芊芊成事的男子不过十三，认为此事还有编排的余地，便打起了歪主意，想要给男方验身，以此证明自己的女儿依旧是黄花大闺女。

殊不知，自己踢的是铁板。

杜闾以为，就自己如今在月垣的声势，卫国公会卖他这个人情。

他没有见过李琮栖，而女儿杜芊芊对那事也是只字不提。杜闾心知自己做了错事，也不好强迫女儿问细节刺激她。便理所当然的认为，玷污自己女儿的，是范忻身边的随从。

是以，他只能亲自上门同范家人商议。

区区下人，怎配得上他的掌上明珠！杜闾以为像范家这种簪缨世族高门大户，最是在乎脸面，定能理解他的苦衷。

却没想到，在道出自己的想法后，他的家族，他的仕途，他女儿的人生，算是彻底没了水花。

李琮栖不知道杜芊芊怎么样了，他不关心，但这件事对他的影响不可谓不深。他开始变得愈加谨慎，惯性的揣摩人心玩弄人心，以防被旁人欺瞒摆布。

因为哪怕是世间男子身下的快活事，在被操控下做起来，也并不美妙，还让他厌恶起了女子的身体。感觉一点也不美，对女人，自此只能看脸。

他要做主宰。

既能操纵别人，也得掌控得了自己。

杜吟吟已有两次搬出了杜芊芊，想来这事儿在杜家乃至整个月垣都不是秘密了。

李琮栖无所谓旁人如何想，但这种明摆着把这事儿拿出来威胁他的，可是胆子够大的。

蠕虫给杜吟吟喂完后，叶飞惊又用布巾给她封了口。拾月看得触目惊心，就连三皇子，都别过了头，看向别处。

“只要本王在月垣，杜小姐就日日都有白粥吃。”

“是。”

众人：“？”“……”“！”

大家算是清楚承王的手段了。

因着吃了蛆粥，拾月对米粒食欲全无。甚至可以说是对白色的任何食物，都感到无法下咽。

然而，她可以不食米，却不能不吃承王吩咐孙娘子给炖的甜羹。

不知为何，承王要让她吃那个。孙娘子已经连续两日给她送羊乳木瓜羹了。若是没有杜吟吟干的那事，拾月每日都食，也没何不可。

可现今，一吃到黏稠的羊乳，她就能想起那蛆粥的口感。面对甜羹，拾月既不想吃，又不敢不吃。

想到杜吟吟的下场，她只好强忍着不适往嘴送，往下吞。终是没能控制得了自己，当着李琮栖的面，吐了出来。

李琮栖见她捂嘴跑了出去，疑惑地拿过羹盅瞧了瞧，还用羹匙舀了两下，发现并无异常，心下却也了然。

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吃点酸的罢。”李琮栖看着她嫣红的唇，泪汪汪的眼，直想把杜吟吟推入虿盆之中。

拾月感激地点了点头。只要不是白色的，粒状的，黏糊口感的，应该都行。

前些日子出门买的果饯已经吃光了，既然承王让她吃酸的，那她就上街，多买些果饯回来，日日吃。这样，他就不能强迫她吃旁的了吧。

拾月被允上街，由侍卫陪着去买果饯，依然是上次去的那家铺子，掌柜还是那个看上去四十来岁的男人。

鉴于这间铺子拾月曾经来过，是以侍卫还如前次那样，等在外面，只拾月一人进店。

掌柜看到拾月，大喜过望，显见的喜眉笑眼，招呼道：“小公子，来了！还要上次那几样吗？”

这回掌柜没有跟拾月说奇奇怪怪的话，而是张口便问她买什么。

拾月重重点了点头，然后摊开两手比划，多拿一点。

“小公子要多称一些！”掌柜冲拿货的伙计吩咐。而后顺手从旁边的筐篓里头拿了一片拾月没见过的果脯，“这是南边新来的瓜脯，小公子尝尝？”

是绿色的果饯，呈片状。拾月笑着接过，尝了口。

酸酸甜甜的，是她喜欢的口味。她刚要比划，这个也来一些，就觉头晕目眩。

后面也不知发生了什么，醒来时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了。

拾月大骇，莫非她被迷晕劫走了？

谁有这么大胆子，敢在承王的侍卫手底下劫人。难道不知道那些人……那些人可是面对恶心的蠕虫，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啊！

拾月揉了揉眼，身上乏力，低头一看，衣裳还在，还是她的那身男装，不过束腰似乎有些松了。

她伸手紧了紧腰带，心下庆幸自己身子还健全，没被切割，也没遭虐打。跟着心下一松，开始打量起了自己的身处之地。

就是一间普通的屋子，素简质朴，尚算干净。

目光睇视一周，她很快便发现了不远处的榻上有个人影。

拾月眯了眯眼去看，认出了，就是那间果饯铺子里的女人，上回抓着她打量的那个人。

这人是谁？

明明是睁着眼睛的，却一点警觉性都没有，连她醒了都不知道。

如此，她是不是可以，逃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