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绿荷冒出半个头来,想要一起看看
不是说是腹泻的药吗?怎么人还晕倒了。
“绿荷,别愣着,快去通知老爷夫人,去叫大夫来。”
芸儿余光扫到门外鬼鬼祟祟的绿荷,当即涌现出新的希望来,“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点过去!”
纸上得来终觉浅,曾经沉珂看了无数遍的理论知识实际操作起来并不容易,等到沉徵一行人赶来时,她才堪堪把洛姨娘安置好。
宁嘉泽听到绿荷结结巴巴的禀告,当即就泛起不好的联想来,现在眼巴巴快步走到沉珂跟前,见她并无大碍才松了口气。
提着药箱的大夫也在不多时匆匆赶到。
他搭脉替洛姨娘查看一番,点了点头:“幸而前面应急处理得当,这毒不算严重,照我抓的方子,按时服用几天大概就差不多了,只是姨娘本来就是个身子弱的,这一遭免不得比寻常的身子多受一些苦。”
沉珂本立在旁侧,听到这话不由得脚步一虚,身子往旁摇晃。
“二姑娘小心!”
伴随着这一声,宁嘉泽稳稳握上她的腰肢。
宁嘉泽确认她安好之后手也没有松开。
他目光一扫在周池彦身上,这人倒是额外关注他的夫人,进门开始一双眼睛就没有从沉珂身上挪开过。
宁嘉泽拥着沉珂的手又紧了两分,眉头微微蹙起。
周池彦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他担忧沉珂安危,不知怎么就唤出声音来。
沉瑜剜了他一眼,小声责怪道:“好好的,周公子你淌这趟浑水干嘛!”
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的蹊跷,一同用过午膳的人怎么偏偏洛姨娘就突然就中了毒?别人怎么没事?
芸儿哭诉道:“姨娘本还好好的,就尝了一口栗子酥蒸熟了没有,不知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她一面擦着眼泪,似乎还没从恐惧中走出来,“那栗子酥本来是世子妃爱吃才做的,若是洛姨娘没有……”
芸儿这丫头惯是聪明,在众人面前没有用沉珂不得宠的二姑娘身份,用的确是万众瞩目的世子妃头衔,四两拨千斤,话没有挑明,却把有些人的别有用心摆在了明面上。
洛姨娘虽无大碍,但沉珂仍心有余悸,众人眼皮子底下都敢下毒,若她没有在沉府呢?洛姨娘又该经受什么样的蹉跎?而且摆明是冲着她来的,洛姨娘何其无辜,本来就不健壮的身子还要经受这种折腾。
沉珂抬眸扫了旁边一圈。
其中最可疑的那两位。
安氏面露忧虑,正守在洛姨娘病床前喂她喝水,俨然一幅贤妻良母的模样。
沉瑾安静立在一旁没说话,对上沉珂的眼神时也是坦荡荡的丝毫不闪躲。
沉徵:“不要胡说八道、大放厥词,意外而已,夏日里天气这么热,东西放坏了吃坏肚子也是常有的事情。”
沈姨娘也附和道:“老爷说得是,洛姐姐本来就身子弱……”
三言两语,仿佛是沉珂这边的不是了。
这么小的一桩事情非得小题大做,闹得鸡飞狗跳。
沉珂袖中的手颤了颤,感到心寒。人命关天,在她们口中就只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吃坏了肚子?
宁嘉泽冷眼旁观这一切,不合时宜咳了一声打破这局面:“慢着,是我耳朵不好还是大家齐双双耳聋了?大夫说得难道不是中毒?”
他说得声音不大,提出的质疑却是掷地有声。
“世子,这乃我们家事,我们自会处理。”
在这府里,沉徵向来是说一不二,无人敢忤逆的,如今他好不容易维系的局面却被宁嘉泽戳破,他面色阴沉很不好看。
宁嘉泽轻笑出声:“我也不想多管闲事,可差点中毒的是我的世子妃,如今躺在榻上修养的是我丈母娘。岳丈大人总得给我个交待吧,给不了的话不如我找皇帝寻个公道?毕竟是天子赐的婚,您说是不是?”
他又咳嗽了几声,身形轻微晃动。
仅有的遮羞布被撕扯得稀烂,沉珂给宁嘉泽拍着胸口顺气,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除非他出面,不然这事情很快就平息了下去。
她不是没想过去寻求他的帮助,只是他那双眼睛好像总能抢先一步看穿她的动机,然后助她一臂之力。
为什么这么好呢?宁嘉泽。
“你们夫妇二人倒是一体,”沉徵握着拳头,“那便查查吧,给我们世子殿下寻个交待。”
沉徵口中“世子殿下”这几个字咬得极重,明明半刻前两人还在和颜悦色交谈,现在宁嘉泽就翻脸不认人了,实在是捉摸不透。
在沉徵眼中,这确实是一桩小事,人既然吃五谷杂粮,保不住有生病的时候,何必因为洛姨娘让他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
沉徵:“宋大夫,你怎么看?”
看病的大夫坐在床边矮凳上,早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内宅争斗,他误入其中,好端端的诊金看病治人的差事怎么变成这样。
底下的有新科状元,大理寺卿,还有个最是尊贵的侯府世子。
个个都是惹不起的人物,大夫突然后悔起为什么要接下这个活来。
宋大夫颤颤巍巍举起手作揖:“老夫医术不精,看不出什么,不如还是另请高就吧。”
宁嘉泽冲着大夫点了点头,示意他说出来:
“你只管言明,其余的事情不用管,该是如何就是如何,不会有人强迫你。”
他身后的暮晨派人拦住了出去的大门,俨然是耗到底的架势,宋大夫没有法子,只得一五一十把自己的诊断说了出来。
依他判断,这栗子酥中掺着的八九不离十就是蒙石粉,此物无色无味,瞧着同面粉也相差不大,若非火眼金睛还真是瞧不出什么区别,但是这东西有毒,少食会让人呕吐晕厥,吃多了一命呜呼也是有的。
越听到后面,沉徵的脸色都越发沉重了。
好端端的回门日,差点闹出了命案,若是传出去,沉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沉珂轻声问道:“不知大夫是如何辨别出来的,会不会是认错了?”
宋大夫连忙否认:“老夫行医多年,若非是有十分的把握,否则绝对不会轻易说出口的,这蒙石粉和面粉不同,面粉放置于水中不多时便会沉到水底,可是我见过揉面的那盆水,都过了这么久的功夫,还是有一层浮在面上,这绝不是面粉。”
片刻后,他又补充道:“这物药性本就邪乎禁止使用,药铺里都不会轻易出售,别提混进做饭的面食里面有多离谱了。”
宁嘉泽:“好的,辛苦大夫了。”
暮晨从怀里掏出银锭,塞到宋大夫手中,沉甸甸的,比寻常出诊的费用不知贵了多少。
眼见大夫退下,沉珂走到沉徵跟前,扯了扯他的衣袍;“请父亲为姨娘做主。”
宁嘉泽没再说话,他明白他做到这一步已是足够了,沉徵这人明显就是习惯了睁只眼闭只眼,眼下是他把沉徵架到了这个份子才逼得他追查,若是逼急了,最后受苦的还是沉珂她这亲生的姨娘。
他望向沉珂瘦弱的背影,越发觉得心疼,她之前的人生里,究竟这样忍气吞声过多少回?又受过多少委屈?
原定的吃过午膳就要回侯府,因着这桩风波也被耽搁了。
宁嘉泽不紧不慢陪在沉珂身旁,至始至终再也没有离开她半步。
沉徵命令管家把今日接触过洛姨娘和那份栗子酥所有的人都搜了一遍,也没找到这蒙石粉的影踪。
片刻后,终是暮晨来报,在后花园的泥土里找到了埋着的药粉。
问遍了所有下人,没有一个承认有见过,既有物证,却无可疑的人,终究还是被耽搁了下来。
就这么忙活了一下午,踏上侯府的马车时天色都已昏暗。
沉徵本还想留沉珂两人用过晚饭再回去,瞅见宁嘉泽那冷酷的模样,终究是没有再开口挽留。
这尊大佛,还是早些送走最好。
沉珂放心不下洛姨娘,丝毫没有觉察住饿意,直到肚子发出一声沉闷的咕咕声,她才从自己的世界走出来。
宁嘉泽:“可是饿了?”
街边的小摊贩正收着蒸笼,利落地擦着桌子准备结束收摊回家,突然见过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他跟前。
烤栗子的香味浓郁,好心的贵人竟然一口气把他剩下的栗子全部买了下来,小贩数着得来的钱美滋滋的。
马车内,宁嘉泽不自然地捧着纸袋,推至沉珂面前:
“不是喜欢吃板栗吗?先垫垫肚子。”
沉珂鼻子一酸:“今日的事是不是都怪我,如果不是为了我爱吃,姨娘也不会去做那个栗子酥,从而……”
“阿珂,不是你的错,别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
宁嘉泽点了点她的鼻尖,“你既然喜欢,也无须因为今日落下阴影。”
沉珂摇头:“我再也不想吃栗子酥了。”
难得耍的小性子,宁嘉泽知道她在赌气,也没戳穿,他低声笑道:
“那下次我带你去京都最好的酒楼,吃遍全天下的美食可好?”
第16章 第 1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