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也当然不想和他“坦诚相见”，就要越过他出门：“没必要一起。”

陆观棋却在他经过的时候拉住了他的衣袖：

“等一下，和我好好谈谈吧，我有事情想问你，”陆观棋的眼神诚恳，像是发自内心想要知道些什么，“我就问几个问题，好不好？”

冉也看陆观棋的表情认真，不似作伪，就试探着开了口：“你问。”

“那天晚上后面的事，你真的没有印象吗？”

“你当时成为我的恋人，真的只是为了偿还吗？”

冉也当然知道他说的是哪一天。

他并不完全记得，但似乎也是因为那天晚上，他们才开始那段恋情。

那是一次社团团建，冉也并不喜欢这种集体活动，但社团里的所有人都去了，冉也面对邀请也不好拒绝。

陆观棋也在这个社团。

事实证明并不是所有人都来了，陆观棋就缺席了。

嘈杂的包厢里，冉也的眼神巡视几圈，也没有看见那个身影。

他不禁失神，一杯酒正好从面前递过来：“发什么呆呢，来，喝一杯吧。”

大家多少都喝了点酒，冉也没想太多，就一杯而已，也不至于醉。对方大自己一届，平时也算关照，冉也结果酒杯一饮而尽。

不过现在看来，也许是自己的心情在作祟，借酒浇愁或许就是这个道理。

冉也觉得没什么意思，或许是环境问题，他脑袋有些昏沉，想噪点回去，又被人留着说多坐一会。

很快冉也觉得有些不对，立马起身往外走，快到门口时双腿一软，呀看着要跌倒，却被人驾住了。

“怎么才喝两杯就醉了啊，路都走不稳。”

冉也视线变得模糊，看不清是谁，猜测也是包厢里的人，那人还在笑。

“别担心，我找个代驾送你回去。”

出去之后又上来两个人，二话不说就把人塞进一辆车里，冉也不断挣扎，直到没了力气。

他被带到一家私人会所，直到被扔在床上，才发觉周围还有几个男人，他看不清，但从那些污言秽语里，他知道这些人要做什么了。

冉也不甘心，他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凭什么毁在一群垃圾手里。

混沌中，冉也听见酒杯碰撞的声响和猥琐至极的笑声。

死也不能让这群人占了便宜。

就在一个男人靠近他的时候，他双腿猛地一发力，将来人踢到床下，立刻起身往门外跑。

不了快到门边的时候却被人绊了一脚，身体撞到坚实的房门，发出一阵闷响。

周围的人哈哈大笑，他被扯着头发往里带。

冉也心中的绝望胜过恐惧，就算有人知道了，也不会有人帮他吧。

陆观棋——这是冉也此刻心中唯一的念想。

你在哪啊？

冉也心头一酸，发觉自己竟然在委屈，视线更模糊了。

原来我在哭啊。

下一秒，外头响起敲门声。

有人骂骂咧咧地开了门，外面的光完全透进来的时候，周围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冉也极力想要看清，那个人是谁，却怎么也分辨不出来。

那人只是平静地说了句什么，就带着冉因也离开。

冉也以为这又是哪个卑鄙小人，碍于没力气防抗，张嘴就要咬上那人手腕，双脚霎时离地。

他还是看不清面容，却没有再继续动作。

冉也鼻尖充斥着一股清新的草木香，让他联想到很多次擦肩而过的瞬息。

——能散发出这种香气的原料，只来自安南。

它也昭示着来人的身份。

冉也大概是真迷糊了，他双手捧起那个人的脸确认道：

“是你吗，陆观棋？”

恍惚间，他看到对方点了头。

恐惧和无助退散，冉也这下才后知后觉地感到燥热难当，身体在极度渴望着什么。

至于夜晚的后续，冉也真的记不清了。

只是觉得如至梦中，像是一叶扁舟在顺流而下，很快被卷进热烈的旋涡，随着冲刷的力度沉沉浮浮，却又在几个陌生的瞬间里飘然至云端。

那一晚是潮湿的。

第二天醒来，冉也发现了陆观棋发的微信：

你还好吗，现在感觉怎么样？

你不用担心，没有其他人会知道这件事，也不会有人找你麻烦。

冉也只觉得浑身酸痛，不太想起来。

他回了陆观棋的微信：昨天晚上是你救了我吧，谢谢你，学长。

对方很快回复：你如果真的要谢我，不如……

答应做我男朋友吧。

回忆倏然而止，他们仍然僵持着。

“我只记得是你帮了我，算我亏欠你。”

言下之意，没有别的原因，在一起是出于我没有理由可拒绝。

这是冉也的回答。

看陆观棋一副了然的样子，冉也以为他是明白了。

对方却在短暂的沉默后开了口：

“那你总记得第二天早上我问你的话吧。”

——你还好吗，现在感觉怎么样？

“你似乎理解错了，你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

这句话让冉也有些忐忑。

但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的，冉也不想耽误他。

他正要开口，陆观棋却率先打破僵局：

“阿也，我欠你一句抱歉。”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陆观棋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像是不小心打碎花瓶的孩子，用主动坦白的方式换取一个不那么眼里的批评，或者说原谅。

冉也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也顾不得纠正陆观棋对他的称呼。

“其实我不用你谢我，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很心动。”

冉也的预感应验，他听见了来自那个人的告白。

在冉也的认知里，告白需要很大的勇气，因为他知道爱回冉个人变得胆怯，所以不敢轻易说出口。

为什么陆观棋就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些话呢？

“或许你不知道，那天对于我而言的意义，是顺水推舟，得偿所愿。”

似乎有些人生来就有蛊惑人心的能力，短短几句，却有种情真意切的娓娓道来，像在念一首独白诗。

冉也突然想起自己说的那句“谈不上心无挂碍”，被喜欢的人告白，应该是一件幸运的事，只是他没有资格接受，没有能力接受。

修行……大概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收拢思绪，很快又反应过来陆观棋话里有话——顺水推舟？

冉也感到前所未有的窘迫，他管那种事叫“顺水推舟”？

冉也其实知道那晚发生的事情，虽然药物作用让他没有记忆，但从第二天自己的身体状况来看，他就知道，他们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发生的，也发生了。

只是他们默契地绝口不提，冉也更不愿意问。

这么看来，陆观棋是以为自己不知道这件事。

陆观棋轻轻晃了晃冉也的袖子，还是没有抬头看人：“我现在说对不起，是不是太晚了。”

“我知道你要说过去的就过去了，但这件事在我心里藏着，我不安心。”

半晌，冉也才给出回答：

“也许是我们错了，也许对于那晚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毕竟，那也算是一种回应，回应自己不远千里去到那里。

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对于冉也来说已经算是幸运了。

只是过程差强人意，只是牵绊的方式上不得台面。

冉也不记得陆观棋那时说了什么，会不会问过自己的意愿？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堕落的，他在渴望着。

得偿所愿的……是我。

“那就算我们两不相欠了。”

冉也觉得也该释怀了。

陆观棋一直在观察冉也的各种反应。

他意识到，冉也一直清楚他们发生的事情，当然不是凭借记忆，而是靠身体的感觉。

但冉也的回答有点让他出乎意料——也许是我们错了，也许对于那晚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我们错了”？

他也责备过自己吗？

陆观棋大概知道冉也的想法，毕竟他早就是神官的弟子了，同样受戒律约束。

发生那种事，算是玷污，算是明知故犯。

陆观棋想起珞桑族供奉的那位神明：

好好看看吧，你的神官也不过如此。

你得不到，但我可以。

至于手段，陆观棋不在乎。

“可我还有一个问题。”

陆观棋调查过那种药，看冉也当时的反应，正常来说是认不出自己的，不然也不会向咬人。

如果出现在那里的是别人，或者自己没有找到……

陆观棋不愿意想。

“我抱你的时候，你知道是我？”

如果没有认出是我，你那会肯定一口咬下去了吧。陆观棋想起那股狠劲儿，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对。”冉也的耳朵红透了，陆观棋的措辞总是很暧昧，但也是事实。

冉也面上维持镇定，认真解释 道：

“因为你身上的味道，很特别，我之前闻到过，别的我不敢确定，但那种香气和所有香水都不一样。”

冉也当时还闻到了酒气，要是酒精味再浓些，他就真的判断不出来了。

“我自己倒是闻不出来，但你身上也很香，还和以前的味道不一样了。”

陆观棋像是单纯在疑惑：“那种味道是什么？”

冉也轻轻推了推不知不觉凑近的陆观棋，“不知道。”

“虽然很特别，不过还是之前的香好闻，是我送你的那一款，对吗？”

“为什不用了，我再送你一些好不好？”

冉也觉得今天的陆观棋怪怪的，明明早上还阴不阴阳不阳的，怎么这一会……好无辜，还有点可怜。

冉也想到了草原上的牧羊犬。

不能心软。

“不用，我不想要。”

“或许是以前喜欢吧，不过喜好是会变的，即便再好，谁又能保证一辈子钟情于他呢？”

陆观棋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冉也他是真的听懂了，“你先换吧，我出去了。”

陆观棋随便拿了一件，两套衣服看不出什么区别，应该没什么讲究，穿上去发现还挺合身的。

等到冉也进去换衣服，才发现房间里的窗帘都没拉。

真不害臊。

冉也换好了衣服，却发现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有东西，拿出来看是一份小小的粉色信笺。

冉也上学收到过，这很像情书。

送给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