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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会者定离(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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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着白麻布斗篷的少女兜帽低垂,一时间没有应声。

于情于理,无论出于她的私心还是无常的职责,她都该杀了春生秋杀。可是如果他们生前就认识,那么如今她当了近百年的无常,春生秋杀只怕也当了百年的厉鬼。若是天衣无缝还在,黑白无常联手,或许还能制伏这只红名鬼;但她现在孑然一身,想杀了他似乎难如登天。

“你才是狸猫,我们都是被你掠夺的猎物。”盛情难却语调平平地开口。

“其实吾辈没有想要掠夺什么,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可是想要活下去,就得不断掠夺啊。”春生秋杀轻轻叹了口气,但叹息中没有哀伤,只有一点事出无奈的意思。他微微一动,似乎想走近盛情难却,但身子刚一前倾便止住了。

他露出一点惊讶的表情,没有再往前走,却也没有后退,静静地站在原地。他从斗篷里滑落出的一缕头发垂在空中,却像是在半空被什么东西截住,后半段不自然地弯曲着,仿佛一缕垂落的水流遇上横生的树枝,半道折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一根极细的丝线正贴着他的喉咙。方才他如果直接朝盛情难却冲过来,也许整具身体都会被切得四分五裂。白无常悄无声息地在两人之间设下了重重丝线。

这种刀刃般的细丝跟束缚用的丝网不同,需要花费时间布置,而且需要对方疏于防备,平时并不常用——说来白无常本来也并不专司战斗。不过刚刚春生秋杀毫无警惕地谈天说地,盛情难却才乘此时机设下了这个陷阱。

她也没怎么指望能用这些丝线直接除掉春生秋杀,只是为了防止他突然暴起而作的戒备。

春生秋杀垂眸扫视着面前这些近乎无形的细丝,很是大度地笑了笑,“盛情你还是想杀吾辈啊。好啊,吾辈就站在这里不动,也不会还手,随便你想怎么动手都可以。”

灰发青年轻快地说罢,果真安静地袖手不动,任由细丝紧贴着他的脖颈。

盛情难却盯着他笑眯眯的脸。对方似乎只觉得这是个好玩的游戏,仿佛跟亲熟的人打了个赌,有点好奇有点饶有兴趣地等待着结果,同时也很自信自己不会输。

他是在虚张声势,还是一个诱骗的诡计?盛情难却没有把握,但这的确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她缓缓扯动丝线,细丝在春生秋杀的脖颈上割开了一个小口,没有血液涌出来,仿佛是切入了一截枯木。

对于这个试探般的举动,春生秋杀没有任何反应,非常信守他不动也不还手的承诺。

而盛情难却停手了。她忽然有些迷茫,因为其实她根本不需要试探,面对极端危险的红名厉鬼,她就应该以最快最干脆利落的动作割断他的脖子。她是在害怕激怒他么?是担心断了头也杀不死这个恶鬼么?是警觉可能踏入的陷阱么?

……她不是这么瞻前顾后的人。她的犹豫只是出于抗拒。她不想杀死他。

盛情难却蓦然觉得自己长久以来的一腔杀意都好似空穴来风。这分明是她念念不忘的执念,可这个执念绝非是因为仇恨。她并不恨春生秋杀。以她那点稀薄的感情,要恨一个人也着实是一件困难的事。

她不由想起了当初天衣无缝的话——也许她彻头彻尾就错了,令她成为无常的那个执念,根本就不是杀了眼前这个人。

盛情难却直视着春生秋杀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要杀你么?”

这句话的含义似乎与一般的情境颠倒了。通常是被杀的人不明白被杀的理由,而现在竟然是杀人的一方向被杀者询问杀人的原因。

“这个嘛……吾辈自然是知道的。”春生秋杀很爽快地回答,“但是现在吾辈还不想告诉你。因为……总觉得这是很重要的一颗棋,一旦落下,棋局就要开始收官了。而现在还不是落下那颗棋的时候,所以这件事就留待以后再说吧。盛情你也不必担忧,吾辈没有在策划什么阴谋,只是觉得现在还不到非要分出胜负的时刻罢了。”

他的语气不可谓不真诚,但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显然他现在并不打算把背后的前尘往事坦诚布公。而且他有意无意还有着弦外之音——他不认为盛情难却现在就会杀掉他。

这种自信近乎于挑衅,但由春生秋杀说出口却好像无伤大雅,只像是在讨论一件水到渠成的事。盛情难却没办法反击这一点——她确实下不了手。她伸手拢了拢兜帽,忽然察觉自己的眉头正微微蹙着,浮现出一丝怒意。

天光渐渐黑下来,夜色席卷而来,像是要吞没立在屋脊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盛情你不动手,莫非是想卖吾辈一个人情么?”春生秋杀终于又开口了,语气明朗,仿佛是为了缓和沉凝的气氛,同时也宣告他赢下了这一局,“虽然吾辈也不会真的心甘情愿被杀掉——”

他慢慢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那根丝线上。

他原本就瘦弱的身影在夜色下显得更加单薄,那只苍白的手伶仃得几乎像几根白骨。

他忽然用力一挥手,盛情难却感应到两人之间的细丝在刹那被尽数扯断!

丝线锋利,照理说触及丝线者越是用力,伤及自身就会越深。然而春生秋杀露在袍袖外的那只手依然完好无损——只是那已经不是手了,是一只嶙峋的骨爪!

果然他根本不需要什么武器,勾魂链对他来说更是累赘,用这双手他就足够轻易地杀人!盛情难却猛然想起李绣之离去时留下那半句古怪的话,当时与李绣之交手,仓皇中春生秋杀直接用手挡开了攻击,那时李绣之就识破了他的真身。

森森的鬼气如同冰凉的潮水,一瞬间就推到了白无常面前!

盛情难却心中还在思考,动作却没有迟疑,飘扬的引魂幡几乎同时拂开了冲来的鬼气,而白幡也急速延展开去,如同在水中搅起的巨大漩涡,层层幡布转眼捆住了春生秋杀。这种捆缚并不致命,但能够限制对方的行动拖延时间。

然而不过几息之后,裂帛的声音缓缓响起,白色的幡布犹如被风吹开,一片片剥落飞扬开来,像是被撕碎的纸片。

看着散落的残片,连盛情难却都惊得一怔。从前勾魂索鬼时,她一旦捆住厉鬼,绝大多数情况都是黑无常紧接着一击毙命,极偶尔会有能力殊异的鬼逃脱,但能直接撕裂引魂幡的从未有过。引魂幡实质上是地府的法器,天性就对鬼魂有着压制。当幡布捆住鬼魂时,会比用绳索捆住凡人更难挣脱。因为白幡束缚的是“魂”,要想破开束缚,除了要极为郁烈的鬼气,还要极强的意志。

无常的能力强弱与前世羁绊有关,盛情难却的执念虽然模糊,但毕竟还留下了记忆,已经胜过了不少同僚,在司文职的白无常中已经算是数一数二的了。然而以她的能力和百年的经验,对付春生秋杀却根本无异于以卵投石。

当时与李绣之一战,在盛情难却眼皮子底下,春生秋杀为了掩藏鬼的面目想必十分束手束脚,而如今他再无顾忌。

惊诧之余,盛情难却立即飘然后撤。她的速度很快,像是一只随疾风而走的风筝,但春生秋杀更快——骨爪破风而来,瞬息之间逼近了盛情难却的衣襟!

……想必数日之前,他就是这样穿透了诸无的心口。

但瞬息过去,盛情难却没有被挖穿胸口。灰发青年轻巧地抓住了她斗篷的领口,像是揪住了风筝线。他的骨爪又变回了手的模样。春生秋杀一只手揪着斗篷,另一只手伸出来,轻轻地在盛情难却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盛情难却板着一张脸看他,黑色的眼瞳如同深深的潭水,水面没有一丝波纹。

“唉,本来想吓一吓你的,不过看盛情你一点害怕也没有,应该也知道吾辈只是在闹着玩。”春生秋杀有点失望的样子,“都是因为吾辈之前说了不会轻易杀你吧?”

“首先,就算你真的要杀我,我也不会害怕。”盛情难却说,“其次,我只是觉得今天还不是你要杀人的日子,所以你现在不会杀我。”

“这么不相信吾辈的话啊。”春生秋杀无可奈何地笑了,他周身鬼气浮动,但脸上却没有一点厉鬼的凶戾,“算啦,总之现在盛情你也明白了吧,你是打不过吾辈的,所以以后见面时就不用跟吾辈打架白费力气了。”

“方才我只是在隐藏实力,下次就未必了。”盛情难却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显得无论她说什么话都很认真确凿。

春生秋杀愣了愣,忽然松开手。他的身影像黑雾一样骤然消散,一晃再出现时,已经在一丈开外。

与此同时,一道青色闪电当空劈下!雷电正正落在春生秋杀前一刻所站的地方,径直劈裂了屋脊,却没有伤到近在咫尺的盛情难却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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