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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去日苦多(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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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么?”盛情难却挥袖放出几团青火,照亮了暗无天日的山洞。她在暗中也能视物,但松枝显然不能,昏暗中似乎踉跄了好几次,却连探骊珠都没想到拿出。盛情难却这一问半是字面意思,半是试探松枝神思是否还清楚。

“像是巫祝祭祀的地方……看那木人的装扮,所祭的应该是南地传说中的大司命。”

好在松枝对答条理清晰,看来至少已然摆脱了方才巫术的蛊惑。

“方才你说对巫术所知不多,原来还是知道一些的。”

“知道这些有什么用!”松枝咬牙切齿地说着,气极般顿住步子,恨恨一拳捶在旁边的洞岩上。这番与他平常性情迥然不同的急躁突如其来,分明暂时远离了危险,他却好像更加焦虑不安起来。

他没有仙身,也不是什么钢筋铁骨,这一拳捶在石头上只发出了轻轻一声闷响,使得他泄愤般的举动反而显得无力。盛情难却只漠然地瞥了他一眼,不置一词。松枝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很快撤下那副狰狞的表情,缓缓收起拳头。

就在他收手时,山洞中忽然响起了细微的簌簌声。异响引得两人都扭头寻找来源,随即发现在无常青火的微光下,洞壁上正蔓延一线裂纹,接着便如蛛网一般爬伸开去。

松枝呆了一下,看看自己有些发红的手,大概也有一瞬间以为自己觉醒了什么怪力。然后他忽然反应过来,“术法相冲——这个洞要塌了!”

他三言两语说得匆忙,但也不必再讲更多,两人立即动身往外赶去。箫声和歌声都已经听不见了,山洞的崩塌却没有停止,顶上开始掉下细碎的土石。这个绵延不知长短的山洞好似一条僵卧的巨蛇,而此刻它的脊骨被抽去,躯体便缓缓塌陷下去。

盛情难却拢了拢兜帽,那些掉下来的碎石径直穿过了她。无常自然是不会被活埋而死的,不过要从一堆石头里钻出去也是件麻烦事,她还不想主动体验这种感受。

铛——!

两人正埋头逃跑,猛然又是一阵声浪轰然袭来,不是来自身后,却是来自身前,几乎把跑在前头的松枝拍得要倒退一步。

这声音不仅巨大,而且刺耳,更无韵律和节奏可言,细听才能听出仿佛是铜铃声——不过恐怕没人愿意细听这破铃声。

“又是箫又是铃,还真是热闹。”盛情难却说。不过这回没人应和她偶尔的吐槽,松枝正全力捂住耳朵遮挡聒噪的铃声。

那莫名其妙的铜铃声先不论是不是什么妖法,它震耳欲聋得让人怀疑会直接震塌山洞。然而原本摇摇欲坠的山洞竟然反而渐渐安宁下来,可怖的裂纹停止了扩散,甚至缓缓弥合。

盛情难却兀地刹住脚步,引魂幡往前一横。

“吾辈——是吾辈呀——”来人生怕对面听不清,在铃声中大声喊道。

黑无常迎面现身,前头飞着的纸鹤扑扑翅膀,回旋半圈乖巧地停在他的肩膀上。春生秋杀看见完好无缺的两人,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情,问候道:“二位都没什么大事吧?”

“敢问这铃声是怎么回事?”松枝不堪其扰。

“吾辈与明瑟见到纸鹤引路,一路来到此处。谁知才走了没多久,这山洞不知为何竟要塌了。明瑟现在正行术法稳住土石,吾辈就先来看看前面的情况。”

他朝山洞前面探望了一眼,“虽说暂时不会塌方了,不过还是尽快出去为好。对了,这洞里面可还有什么危险?”

“里面像是巫祝祭祀的古怪地方。春生秋杀,你能去把里面的一个木人带出来么?”

后半句话的要求,盛情难却说出口跟一贯一样的又平又突然。大约是因为情势紧迫,她连前因后果都没有解释。况且她本就是这种心里想得多,嘴上却懒得说的人。她这脾气大约也有从前被天衣无缝惯的缘故——反正无论她说什么,搭档的黑无常基本是无有不应的。

而春生秋杀竟也什么都没问。他原先带着点放松的笑意,听到盛情难却叫他名字,神情很有分寸地一敛,认真听罢后又微笑了起来。他眉眼漂亮得阴柔,笑起来却疏疏朗朗的不带阴鸷,清水一样荡涤心间,会让人觉得任何事都尽可以放心托付与他。

“那么,吾辈会快去快回的。”

留下这句轻快而又郑重的承诺,黑无常转眼间与她擦身而过。

“……左社右稷,不得妄惊。”

木明瑟又使劲摇了两下破铃铛,见山洞已稳固如初,终于泄了力,头昏脑胀地靠在身后的洞壁上。那铜铃声实在刺耳,而木明瑟自己则是最大的受害人,耳朵里嗡嗡不止。

他原本只是想喘口气,可还没歇多久,半垂的眼帘中,忽然一片白色的大袖招了招。

“又在偷懒?”传来清冷的少女声音。

“……哪有!我——咳咳。”木明瑟激动得想跳起来,可是气力不支,只挺了挺身子,还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开玩笑的。”盛情难却平静地说,“还走得动么?”

可是不等木明瑟回答,她已经左手一拂,拎住了木明瑟的后衣领。她个子比木明瑟矮去许多,也不知是怎么能把他拎起来的。

而木明瑟压根没感觉到她的力道,只觉得身子忽然就飘了起来。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怀疑是自己的魂魄被无常抓了起来,而肉身还留在原地。

他转回头,这才发现盛情难却右手还拎了一个人——松枝垂着脑袋面色不虞,难得的不再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

那时春生秋杀正要走,松枝忽然也转过身要回去,被盛情难却一手逮住。少年急忙朝黑无常的背影喊叫起来,请他试试顺便寻回那支木箫。尽管有些不方便,但为了防止横生枝节,盛情难却干脆直接提着他赶路了。

“哎,那个黑无常呢?”

过了一会,发现原先探路的春生秋杀一去未回,木明瑟不免有些困惑,终于忍不住问。

“他稍后就来。”

盛情难却动了动胳膊,下意识想按一按兜帽,忽然想起双手都拎小鸡崽似的拎着人,只得作罢。她微微垂下睫毛,明亮的光芒还是直直照到她眼底。

那不是鬼魅的火光,而是真正暖意洋洋的春日。

那场铺天盖地的暴雨仿佛石上的一滩水,在日光照耀下全然蒸发消失了,只有微风中摇曳的青翠草叶仿佛濯过水,绿得要往下流淌。

出了山洞,盛情难却终于把左右两人往地上一放,空出手来执着地拢了下帽子,然后仰头默默地观察天色。

“真是又快又稳啊!”木明瑟对白无常的运送服务大加赞扬。

“雨停了。”面对晴光,松枝的神色也转缓了些,但眉头仍然微微皱着,“时间想来耽搁了不少,得快些去找禊草了。”

“呃……还要找么?”木明瑟已经挑了块干燥平坦的地方坐下,俨然一副要躺下睡个午觉的架势,“其实……”

“其实我们——我也还没有找过多少地方。”松枝决断地抢过话头,忽然一拂袖,朝二人深深躬身,“因为我受巫蛊迷惑,劳烦了各位,实在抱歉。若是二位想要休息片刻也无妨,我身上还带着木公子的纸鹤,若发生什么事,会及时联络各位的。”

“我要等春生秋杀出来。”盛情难却平淡地解释现下不与他同行的原因。

“我……刚刚施术太耗力气,确实得休息一下。”木明瑟眼神飘了飘,有点不好意思跟松枝对视,身体倒是很诚实地没挪窝。

松枝微微牵动嘴角,那张尚显稚气的脸上一向的高傲要强,此刻随着这一笑,悄无声息地化开了,流露出一点点掩饰不住的疲惫:“既然如此,日暮时再在这里会合吧。”

他又欠身一礼,转身抽剑斩开拦路的杂草,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一个人真的没关系吗?”木明瑟手指搓来搓去揪起一根草,显然有点不安,“刚刚那个表情,好像找不到仙草他就要自尽谢罪了。”

“随他去。这就是所谓执念吧。”

盛情难却袖手斜靠着引魂幡,眼珠略微偏向木明瑟那边,“倒是你没事么。”

木明瑟说什么乏累要休息,也没在胡说偷懒。他虽然还是在说说笑笑,脸色在这么好的阳光下却有些发白,看着确实有点气血亏虚——何况盛情难却能直接看到他的魂魄状况如何。

“没事没事,坐一会就好了。”木明瑟反而讪讪起来,固执地摆手示意并无大碍。

过了一会后盛情难却说:“你有镇山之能,就不能试着破除一城的阵法么?”

木明瑟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也忘了自己说的“没事”,捂着心口夸张地咳嗽了两声,“我才刚刚定住了半座山,你也太会差使人了吧!”

盛情难却也看着他。然后她忽然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顶。

“多谢了。”她浅笑着说。

“……”

木明瑟睁大眼睛,被她出人意料的举动惊得一时间不知所措。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似乎努力想要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感动之情,但最终只是有些慌乱道:“应该的应该的……总不能让你们被埋在里面嘛。不过一座山和一整座城差的还是远了点……要是老头子多教我几年,说不定我还能想想办法。”

“我只是问问。你老师应该是再无能教你的本事,才放你下山的。”

盛情难却收起笑容,不再打扰他休息,静静地望着天空。木明瑟盘膝而坐,完全没花力气坐直,双肘撑在腿上,整个人像一坨软下来的面条。他维持着这种懒洋洋的坐姿,也抬起下巴深深地望着天空。两人的姿势竟有几分神似。

半晌后盛情难却又道:“你会看天象?”

“咦?会倒是会……不过这大白天的,没有星象仪的话也看不到星星啊。”木明瑟挠挠头发,转过头来,脸上哪有什么深沉,只有一种清澈的天然呆,“莫非盛姑娘也会看星象?”

“不会。”盛情难却说,“跟你一样。发呆罢了。”

两人正在进行毫无营养的对话时,沉寂已久的山洞中突然无声无息冲出了一道黑影。木明瑟虽然背对着洞口,却好似后脑勺长了眼睛,惊得跳起;而盛情难却只是挪了挪脚跟,正过脸对着来者。

“吾辈已经尽快处理了,让各位久等,惭愧惭愧。”

春生秋杀两条胳膊捧着一大堆东西,不得不偏过身子,从后边探出一张灿烂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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