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咪们的舞蹈持续到日落黄昏，旧帽子里的铜币和银币也被露比回收了几次。等到当天的演出结束，露比将那些赚来的铜币全都倒出来，笑眯眯地一枚一枚计算着当天收入。

许多零散的铜币放满了整整一个木箱表面，每一枚从她手里拨过去的可爱小东西，都代表着她想到的这个赚钱方法，它成功了！

这可是她在失去公主身份之后赚到的最快的一笔钱了，多亏了安塞西亚借给她的这些可爱猫猫眷属们，更不要说，她竟然只用了半天时间就赚到了相当于九枚银币和六十七枚铜币的收入，哪怕她还需要给自己的便宜哥哥兼临时合伙人分出去一半，接近五枚银币的收入也算得上可观。

穷人的快乐，就是如此简单，一笔超出预期的收入，就已经足够她蹦蹦跳跳地开心半天。

想到这里，露比就觉得自己的心情好极了。她将那些铜币和银币对半分开装好，捞起趴在一边昏昏欲睡的安塞西亚，双手拎着它轻快地转了一圈，在肥猫茫然的蚊香眼中对着它吧唧亲了一口。

安塞西亚毫无用处地挣扎了一下，呆愣着摸了摸自己头顶被亲到的地方，想问的话在看到眼前这只人类那开心极了的表情之后，不知不觉地就全都咽了下去。

原来，这些在他看来没什么意义的银币和铜币，竟然会让她这样的人类开心成这副样子吗？

这样的想法在安塞西亚脑中转过一圈，又被他很快地收了回去——今天晚上再悄悄问问她好了，一只聪明的小猫咪总要学会去照顾一下某些人类的心情。

猫咪的胡思乱想很快就被打断，因为他养的那只人类已经习惯成自然地把他从箱子上抄起来放到肩上，带着那些自己分出来的钱币去甲板上找人。

[你这是要去哪里？]安塞西亚好奇地开口问道。

[当然是把那部分钱送给应得的人，]露比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这些钱也有海因里希的一份，肯定是要给他一半的。]

[哦，好吧，]安塞西亚突然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那我呢？我也帮你找到了好多眷属呢！]

[我知道啊，把海因里希那份钱分出去之后，剩下那些钱还不都是我们的，我在还想着等我们到了这次的目的地，就去找一家裁缝铺，用这些钱给一号它们订做一批靠垫的——四个银币应该足够做出十几个质量不错的亚麻靠垫了。]

[唔……]安塞西亚有等于无地回应了一声。

这还差不多嘛，至少这只人类在赚到钱之后，没有真的一点都不给他留！

安塞西亚觉得自己的心情不知名地变好了许多，连带着，看那只人类的时候都觉得仿佛顺眼了那么一点点——对，只有少得可怜的一点点而已！

……

露比来到甲板上的时候，太阳已经彻底落下海面，只留下几道橙红渐变为淡紫的晚霞，在孤零零别无他物的海面上成为最后的一点光亮。

她要找的那个人就在甲板一侧席地而坐，若有所思地靠着围栏看向那道渐残的夕阳，一点跳动的黑雾缠绕在他的指尖，又在听到她的脚步声之后，黑雾倏忽消失，快得让她以为那仿佛只是她的一点错觉而已。

“你来了，黛西？”海因里希回头看着她笑了笑，“快到晚上了，这里风很大，还是尽快回去休息吧——难得尼尔给我们换到了能住在舱室里的资格，可不要浪费了。”

“没什么，我只是想要把这个给你，”露比拿出那只包裹着钱币的碎布料，不大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笑了一下，“今天在甲板上赚到的，我还在想着我们兄妹两个既然都缺钱，斯图亚特家族又有那么多事情需要解决的，以后从学院里出去应该可以考虑一起卖艺赚钱什么的——我是说，我可以去教会那群塞斯收集的猫咪们学跳舞，让它们看上去……呃……”

“这听起来确实挺不错的，”海因里希看向那只蹲在少女肩头，正歪着头认真打量自己的大橘猫，“你的这只猫可真是有意思，不像是宠物，倒像是你的一个朋友一样，还有——我们佣兵团里的第七个成员。”

“那是当然，塞斯很能干的，塞斯就是我的朋友啊——最好的那种朋友，特别值得信赖的好队友！”提到自家猫咪，露比满脸自豪地用力点头，“我当初能活下来还是多亏了它，还有这次卖艺赚钱的事情也一样！”

“所以，哥哥，你看你吹风笛吹得这么好，今天下午你吹的那些曲子，有好多都是我以前没听过的，好听——你要不要真的考虑一下我们兄妹两个一起赚钱这回事啊？”露比满脸期待地看向这个自己莫名其妙就多出来的便宜哥哥，悄悄伸手拽了一下他的魔法袍袖子，“你看你会吹风笛又会弹贝尼琴，我这里有好多小猫可以做演员，如果我们兄妹两个什么时候能被那些贵族们邀请去给他们表演，斯图亚特家族留下的债务问题，我们就用不着太担心了吧，还有赫里欧特家族的……”

说到后来，露比下意识加了一个属于真正黛西的家族债务以增强可信度。

等到她把那个给安塞西亚扣锅的坏家伙抓出来，再去梅林长老会给安塞西亚正个名，应该就不会有更多的恶魔裂隙需要她用灵魂和权能填来填去了，她完全可以在自然权能还在自己体内的时候安顿好自己在意的亲人——给黛西找一个更愿意照顾她的家族、帮凯斯治好他的病、解决掉她那个不知道算不算数的婚约……在那之后，再试着去找到更加适合她的另一种活法，她也用不着一直被尼菲海姆皇宫和梅林长老会牵累。

从被囚于笼中的金丝雀，到天空中自由自在的飞鸟。想一想，她就觉得这简直是一个不能更完美的未来构想。

或许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在她看来已经真的像她的哥哥一样值得信任，她不自觉地就在这处渐沉的暮色之中，向他说起一些无关于斯图亚特家族的事情。

露比沉浸在对未来的无数期待之中，撑着甲板围栏无意识地笑了起来，她这种听上去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说法却让海因里希噗嗤一笑。

他垂眸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像一个真正的哥哥一样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眼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温和的落寞。

“是啊，听上去确实不错，就像是我是真的多了一个妹妹一样，”落寞只是一刹，海因里希忽然凝视着她笑了开来，“还记得我同意将你带回家的时候，向你提出来的那个要求吗？”

“你需要我和你一起去一个会有危险的地方？”露比点头，“我当然记得——只是一个来自朋友和同伴的委托而已，如果你现在问我，哪怕你没有成为我的哥哥我也会答应你的。”

海因里希微微点头，他仍是在微笑着，说话时却带上了些许疲倦之意。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我要去的那个地方究竟是哪里，在邀请你之前，我也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答案，但我只知道，倘若我想在我现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就一定要去那里一趟，那里有我想要的答案，”说起这些的时候，海因里希的语气变得坚决异常，“这件事情我甚至从来都没有和我的家人，甚至尼尔说过，但在尼尔提出来让我把你当成妹妹称呼的时候，我突然就有种奇怪的直觉，你可能会成为那个能够在这条路上帮助我的人。”

“那是一个从来都没有人去过的地方？”说到这里，露比好奇地偏头看去，“没有任何人能够分担的路什么的，这说法听起来好寂寞啊——不过，你为什么会偏偏觉得我值得相信呢？我在刚刚被你们救下来的时候弱得要命，没有一丁点力量，什么常识都不，还差点就被饿死——我从来都没觉得自己从那时候开始，看上去会是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这大概是因为，你也有一点不愿意和别人说出来的小秘密？不是所有普通的魔法师——或是宫廷侍女都能做到穿着一件华丽的衣服，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一个不知道存在过几千年魔法阵上，”在少女忽然变得紧张的表情中，海因里希忽然笑了开来，“别担心，真正看到你最开始出现时样子的人就只有我们两个，尼尔他也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那个扯到了梅林家族的说法。你的那些异常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秘密，在我们的佣兵团里，绝大部分人都会多少有一些——这样的秘密让我觉得你可能会成为我的同类，仅此而已，”

好一会儿，露比才在初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戳了几下一直在自己脑子里不停炸毛说个不停的安塞西亚，用力在猫咪的头上揉了揉才让它安静下来。

“这听上去有点轻率啊，哪怕我现在已经算是你的妹妹了，”她眨了下眼睛，轻声说道，“只凭借直觉就认定同类什么的……”

“这就是为什么我现在才觉得自己可以和你提及这些，”海因里希看着她耸耸肩，轻快地说道，“我在最开始的时候也不知道你究竟能不能真的帮助我，就一直没有在这之前和你提起过，不过现在看来，我觉得自己已经有了足够的能对你放心的理由。”

“我也曾尝试过猜测你究竟是谁，但我现在觉得这些已经没那么重要了，”说到这里，海因里希的语气仿佛变得严肃了，“不过，我想现在再正式地问你一句——你愿意接受我的请求，和我一起前往那个我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吗？”

“你都已经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就凭我现在这个实力，我又不是你的对手，还不如答应下来，反正你已经是我哥哥了，我可不想连亲人都不敢相信，”露比趴在甲板上，慢悠悠地回答着，“再说了，又不是只有你才有什么必须要完成的任务之类的东西，我也一样有啊——想想就觉得好困难好危险的那种。

“所以，至少在未来的危险程度这方面，我们两个扯平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