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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云中鹤(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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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成焕近日里总觉着自己发了心梗,心生惶恐惴惴不安。他某日入宫瞧见云辰圣颜,才发现云辰的脸色发青、神色彷徨,状态大不如从前。他心想自己往日几年磨一剑,权衡利弊选择扶立的天子竟然如此不争气,在皇位上坐了大抵十几年罢,便要承受不住退休告老。

秋风渐起。白成焕的身前,是一片又一片被风吹起,而又随风摇曳的金菊。那些金菊的花茎深绿、姿态窈窕、花萼像托盘似的张开。金菊的花瓣细长、而且层层叠叠,看起来仿佛没有花蕊,花瓣的颜色是淡金色的,瞧着似乎像是白菊、却又不是白菊。

一大片金菊的后面种着些许翠绿的竹子。竹子之于金菊,有些许半圆形的环抱之势,但又不完全环抱着金菊丛——竹林毕竟是处在金菊丛后头的。在竹林与金菊丛中间,有人明显拿细碎的石板搭成了一条精致的通路,以便进入这里的人走入进来。

在这些林林总总的景观后头,耸立着一座拥有几重屋顶的宫殿。宫殿明显扩充出了正殿与偏殿,兴许往别处走些还有暖阁。等到白成焕快要走到石板路尽头的时候,他瞧见一个尖细竹筒正在竹林处打水。正殿的屋檐上方镶着一块牌匾,上面刻着三个竖着写的大金字——谪仙宫。

白成焕静候在谪仙宫正门口处。良久过后,只见一个同先前太后宁安宫里差不多打扮的侍女拉开槛门,朝白成焕毕恭毕敬的行了一道礼。侍女似乎出于紧张,头抬也不抬,连看都不看白成焕一眼。侍女木讷道:“敢问您可是白太师白大人?”

“正是。长公主殿下可有事找微臣?”白成焕笑着道。

“大人您且随奴婢来罢。”侍女将方才拉开的槛门又稍稍拉开了几扇,这才使白成焕得以同侍女一道进来。白成焕跨过正殿中第一道门槛,在侍女的带领下进入了谪仙宫。

谪仙宫中,云鹤正头戴凤冠、别翡翠长簪,脖子上戴着镶有翡翠的长项链。她的身上披着一件青紫色的、绣有金鹤鸟的外套,里头穿着平日里那件垂坠的浅金衣裳。左右的侍女为她交叉打着两把芭蕉扇。她孤身一人坐在高坐上,两手此刻正端着一把青瓷壶。

“哎呀呀,原来是白太师白大人来了呀。如此这般非凡的人物,必当是我云端朝廷的栋梁、我云京宫城的贵客。霁秀呀霁秀,还不快快有请、快快赐座!”

云鹤方才倒茶的时候,忙使了一个眼神给一旁的霁秀。霁秀瞧见云鹤这般眼神,便赶忙叫人给白成焕招呼了一把檀木椅子来。霁秀冲着白成焕恭敬道:“白大人,您的座位来啦。”

白成焕坐在铺着垫子的檀木椅子上,用着色泽莹润的白瓷杯子,一口又一口的陪着云鹤喝茶。良久过后,云鹤顶着她那张眉如远山、眼睛清亮、鼻梁细挺、嘴唇红润,五官间生着一股正气,但瞧着就是令人感到慌乱的脸,在白成焕一边喝着茶一边觉得时间混沌、感到心如乱麻、五脏六腑错位之时开口了。

云鹤道:“白大人,请问您这次前来,所谓何事呐?”

云鹤这样一问,措辞简单、话语苍白,反倒叫白成焕放下了心中所有的顾虑。他心想着云鹤不过是个善于拖延时间的草包罢了。他心想着云鹤成不了大事、是同她哥哥一样的孬种。白成焕瞬间信心大增,原先准备好的措辞瞬间成套成堆的跳进了他的脑子里。

白成焕道:“长公主殿下,微臣斗胆问您一句。微臣的二弟貌似是您的老师来着?所以既然殿下有老师教,不怕陷于矇昧。那么殿下可曾读完四书五经?”

“啊……未曾。”云鹤浅笑道,“四书五经本身虽好,但本朝学者却把它们解读的不好。因此不要听先生讲四书五经,而要听古人讲四书五经、要看古人的译注,而后自己读它。要先做仁者后爱人,而不是存天理后灭人欲。所以真实道理既然如此,本宫便懒得读完啦!”

“那殿下可知,熟知三纲五常、熟读四书五经,可在世上立人、可在本朝为官平步青云呐!”白成焕见云鹤如此回答他的话,着实出乎人意料。不过尽管如此,演戏依然要演足全套。谁能确认云鹤同云辰不是一样单纯的家伙呢?白成焕表面殷勤地低着头,严肃的皱起脸,像是苦口婆心的辅机大臣一般劝阻云鹤。

云鹤听完白成焕的话后,脸上的表情虽然变化不大,内心却已在嘲笑他执迷不悟、格局太小。她内心大笑般的表现反映到了眼睛上——她的眼睛有些崩不住表情似的略微上翻,有点像是在翻白眼。等到云鹤整顿神态恢复平静后,她道:“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

“算了罢。本宫与大人您还是不要聊这个话题了罢。大人您已然走过了人生的半百左右,却似乎还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人不是单单为金钱、为利益、为功名谋权而活的。像那样在人间活着的,是隐藏着的恶鬼。”

原本低着头表现出恭敬勤勉姿态的白成焕,在听闻云鹤讲“为金钱、利益、功名谋权而活之人是恶鬼”的话的时候,虽然依旧低着头,心里却不平静了。与其匹配的是耷拉着的脸色。云鹤继续道:“人为自主而活,为价值而活。人活着是要有意义的,而不是要变成怪物的。阴间的恶鬼才是执念的化身,他们一辈子都在弥补自己缺失的东西。”

“有些鬼是饿死鬼,因此他们永远也不想饿死;有些鬼是淹死鬼,所以他们害怕水;有些鬼是穷鬼,因此他们希望变成富翁;有些鬼是被有权有势的人逼死的,因此他们希望变成权贵折磨人。可人不是鬼,人是完整的。人什么也不缺,人什么也不需要。”

“殿下……臣得走了。”

白成焕最终是怀着上下不安的心情、踉里踉跄的走出谪仙宫的。微微泛凉的秋风如同一把把小快刀子,一下又一下划过白成焕深青色的宽衣袖。谪仙宫院子里那窈窕的淡色菊花随风摇曳。白成焕从未想到云鹤会直勾勾的参他一本——这一下直戳他数十年里,他剔去所有单纯的本心、舍去他那凤眼细眉、善良温柔的挚友,从而练就的一颗狠戾隐蔽的可怕心脏。

他那颗自称无敌的可怕心脏,最终被一个穿红色衣服的少年扎上一刀,又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公主刺上一剑。是他的报应来了么?是祝南尘和云辰来找他索命了么?可云辰分明还没死——他分明还好端端的活着。

白成焕被内心各种复杂的心态左右夹击着,他未曾想过自己多年来还曾有过人性。他打算铤而走险,将故技重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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