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栋才大概是不想来，嫌弃丢人。
许月灵也无所谓，反正很快，自己就能自由了。
可事实证明，她还是太天真了。在进入教务处办公室之前，叶正芬转告了她许栋才的话。
“以后你每个月的工资都要上交一半给家用，否则退学的事就免谈。”
许月灵真是要气笑了。
“凭什么？你们吸着我妈的血，用我妈的钱还不够？还想跟我要？”
叶正芬神情不变，语气依旧冰冷，看着许月灵，就像看路边的垃圾一样，“你想好了，如果不办退学，你去哪里打工，都不会要你的。”
当初念职校，校方看在许月灵曾是镇中优等生的份上，特意免去了她的学杂费，是希望她能成为职校奇迹的。
可是如今许月灵一直在逃课，早就成为了令老师们头疼的存在。她知道，下个学期，学校就不一定会再让她免费上学了。
到时候许栋才愿不愿意掏钱，可就难说。
许月灵心里涌上一股强烈的悲哀与痛苦，她的脑子里也一片混乱，陷入天人交战中……
就在这个时候，肩膀一沉，暖意透过外套穿到她的身体，少女微侧脸，男人坚毅的下巴映入眼中。
“阿姨，你们这样欺负一个小女孩，是不是太过分了？“男人的语气中甚至带着一丝轻笑，分不清是嘲笑或是蔑笑。
叶正芬冷笑起来，不再年轻的脸上细纹抖动着。
“你算老几？不要以为你跟她谈个恋爱，就能管起她的事来。我们才是她的父母！”
“原来您还知道，你们是她的父母啊。大冬天的，她连个厚点的外套都没有，这两天一直在发烧，你们又关心过她吗？”李重方的语气也逐渐转冷，气势凛冽，又变成许月灵初见时那个混不吝的街头老大了。
“她成天在外面瞎混不回家，我们怎么会知道？”大概是对每一个人，许正芬都会这么说，她早已习惯对外贬低许月灵，“小小年纪就住到男人家里，不要脸！”
许月灵的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她的脸估计已经气得涨红，脑袋也因为怒气而发昏发胀，冲上去就想给叶正芬来两下子，然后被李重方拦住了。
许月灵气得直喘粗气，满脑子都是叶正芬那句小小年纪就住到男人家里。
她不是气愤自己被这样污蔑，而且气叶正芬居然敢把自己做过的事扣到自己头上！
明明是她……明明是她，十几岁就生下了叶西，然后被叶西的生父赶出家门，才又因为钱，而攀上许栋才的。
李重方紧紧扣住她的两边手腕，在旁人看来，像是把她抱在了怀里一样……
但是许月灵已经无暇顾及当下暧昧的场景，她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她要撕烂叶正芬的嘴巴！
李重方把她扣在怀里，不让她动。
“你嘴巴放干净点！”男人音调森冷，呼出的气息喷在许月灵裸露的耳根上，冰凉而潮湿。
这一面属实是令人不快，叶正芬自知跟李重方继续对峙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所以直接离开了，也没有解决许月灵退学的事。
她走之后，许月灵与李重方之间沉默了许久。
“走吧，先跟我去店里。”最后李重方直接下了决定，他没有多问什么，把许月灵带回了自己的台球馆。
原来自己之前找工作的那家台球馆，就是李重方跟朋友合伙开的。
上次来面试时的瘦小男人就是他的朋友。
看见李重方带着许月灵走进来，还惊讶地多看了几眼。
“你的新马子？”
李重方甩给他一包沉甸甸的东西，“啪”地掉在柜台上。“她还是个学生，说话客气点。”
瘦小男人不再说话，拿起东西，转身进了柜台后的小房间里。
“你现在这里坐着等我一会儿，我进去处理点事情。”李重方把她安置好之后，就也进了那个小房间。
这个位置很不错，就在立式空调旁，暖风阵阵吹拂，再加上许月灵本就是大病初愈的人，上午又折腾了一场，早已消耗了所有精力，所以暖风越吹越舒服，她的眼皮也越来越沉重，最后倒在沙发上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隐约听到了女人说话的声音。
还是有些耳熟的声音。
“就因为她，你把我找来……”
“李重方，我还以为你要重新追我呢…… ”
李重方…… 追我…… 什么事情啊……
许月灵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过了好久，眼前模糊的景象终于变得清晰。
面前站在两个人，李重方，以及陈婉琳。
珍珍的死对头，职校另一个大姐大。
许月灵不是很清楚珍珍跟她的恩怨是从何而起的，但是每次提到陈婉琳，珍珍都是一副嫌弃得要死的语气。
只有小清跟自己八卦过，好像是因为陈婉琳仗着自己长得漂亮，经常抢人男朋友。这让珍珍很不爽。
陈婉琳高她们两届，早已毕业，珍珍曾用一种很不屑的语气说起她毕业后的去向。
“找个有钱大哥呗，她能上什么班。”
有一次走在路上，珍珍远远地指着陈婉琳的背影给自己看，“她就是陈婉琳，是不是也就那样？”
许月灵不得不承认，即便是只看见背影，陈婉琳也是大美女。更别提后来看到她的正面，许月灵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仙女跟凡人是有壁的。
现在再次见到仙女本尊，还是距离那么近的情况下，许月灵依旧会被她的美貌震撼到。
陈婉琳注意到许月灵已经醒了，冷清的眸子轻轻扫过她的脸庞，露出一丝不善，但又很快隐去，目光回到李重方身上。
“那你等我消息吧。”留下这句话，她背起自己的挎包，身姿优雅转身离去了，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香水味。
察觉到许月灵好奇而又疑惑的目光，李重方先是走过来，伸出手背贴在她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确定没发烧之后，就告诉了她自己的决定。
“你回去继续念书，学费的事不用担心，我可以先借给你。”
许月灵懵了，这是唱的哪一出？
“我不打算继续念了…… ”
“你必须要念。”李重方的语气忽然变得很强硬，“你的学习成绩很好，脑子聪明，一定可以考上大学。”
许月灵简直要哭笑不得，完全搞不懂李重方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非要自己去念书？他图什么？
难不成，他喜欢学历高的女朋友？
“学校里的事你不用担心，婉琳会帮你处理好。”哟哟哟，婉琳，叫得好亲热。许月灵心里发酸，忍不住去猜测他们两个人的关系。
李重方却不打算过多解释，拿了车钥匙，叫上她。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这就是你家？”
孤零零的荒草地，破破烂烂随风摇曳发出怪叫的大铁门，以及不能称作房子的管理员小屋。
站在小屋门前，李重方发出疑惑的问句。他甚至怀疑这是许月灵不想回去上学，故意整他，所以谎称这里是她家。
许月灵大大方方地掏出钥匙，打开吱呀吱呀的木门，请他进屋。
“是啊，有规定我不能住这里吗？”
屋子很小，李重方站在里面连转个身都难。
但是从这里的痕迹不难看出，少女的确是住在这里的。
她的书包就放在窄小的木床上，唯一的破旧桌子上胡乱堆放着一些书本，几件衣服……
李重方忽然觉得很头疼。
“你离家出走多久了？”
少女坦荡坐在床边，晃着两只细腿，“这就是我家。”
男人看着她的脸，少女表情自然，似乎没有不好意思或者难过的表情。
他叹了一口气，揉了揉额头，考虑了半晌。
“台球馆楼下有个杂物间，小是小了点。收拾收拾也能住人。离学校也比较近，你先搬过去住吧。”
少女站起来，笑嘻嘻地凑近他，去瞧他的表情，想要看出些什么，“你怎么突然那么关心我啊？又是让我继续上学，又是给我找地方住的？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
男人语塞，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皱着眉往后退，“我只是不想你再继续走错路…… ”
少女撇了撇嘴，不以为意。
“少来说教这一套，你跟我非亲非故的，对我那么好，一定是有所企图！”
李重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走到门边，掏出一支烟，叼在嘴上，低头想要点火时，眼神不经意扫过远处，然后怔了一下。
他回过头，眼神示意屋里的少女。
“你有客人来了。”
客人？附近的那几只野狗吗？许月灵带着疑惑，也走到了门边，探出头。
然后，就看到了铁门外，坐在轮椅上的少年。
曾衍。
他真的来找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