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后的两三日里，宋北遥都没见到裴寂身影。
他让雨眠去打听一番，说是裴寂这几日都不在府中。宋北遥估摸着，他应该是亲自动身，去北齐接彭羽了。
好在手头小小攒了一笔气运值，够挥霍几天。
这天吃过午膳，他拖着藤椅在门前躺下，身旁燃着炭火，手里捧着手炉，望着院子里那颗松树，他将系统唤了出来。
“我发现了一个问题。”他说。
“什么问题？”
“前几天那个宫宴，实际发生的事情和书中剧情不一样。”宋北遥摸了摸下巴。
“这很正常呀。”系统说，“原先剧情是死的，但这个世界是活的，会不断变化。你看，原本你都没参加宫宴呢。”
“嗯，蝴蝶效应我知道。”宋北遥若有所思道，“我是在想，裴寂找到彭羽的剧情本该在一年后发生，现在提前了，可能也会带来一些变化。”
“比如呢？”
“比如一年后夺嫡之争白热化，说不定这个时间也会提前。”宋北遥耸耸肩，“到那时太子府就不安全咯。”
系统故作沉思道：“感觉你像是有什么想法。”
“我的想法很简单呀，就是活着，能拥有健康身体好好活着。”宋北遥伸了个懒腰，团在温暖的热炭火旁，缓缓阖上眼，“不过现在看起来，还很艰难，裴寂那活爹……”
还得想办法多接近那活爹才行……
……
宋北遥是被身上的动静弄醒的。
醒来时，太阳已经下了山，雨眠正轻手轻脚给他身上盖一条毛毯。
“你换了件衣服啊。”宋北遥看着雨眠身上那身黑色劲装，很像电视剧里的夜行服。
雨眠脸上也覆了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说话语气比平时严肃一些：“遥哥，趁着裴寂不在府中，我打算今晚去一趟他书房。”
“今晚吗……”
宋北遥不想让雨眠冒这个险。这几天裴寂好不容易对他戒备心没那么强了，万一再出什么纰漏……
“对，今晚。”雨眠的神色看起来没有任何周转余地，“花神节没几天就到了，没拿到情报换不了解药，你我都是死路一条。”
“可太子府守卫森严，我担心……”
“不用担心遥哥，他们不是我对手。桌上有热乎的晚膳，你记得吃。”说完，他纵身朝外跃去，几个点地间，便已从围墙翻出，消失在夜色中。
嚯，不是我对手，够嚣张够狂……
望着雨眠消失的方向，宋北遥不禁在想，这样利落的身手，会是普通细作吗？
吃完晚膳，宋北遥在书房呆了会儿，又在院中来回踱步几圈，依旧等不到人回来。
他心里不禁有点慌。但又想着，应该相信他的好大儿。
这时，别院门口侍卫的一声“殿下”迎风传来。
抬头望去，只见皎洁月色下，一道焊利挺拔的身影踏入院中，身上长披风被风吹得猎猎翻飞。
正是裴寂。
糟糕。
他怎么今天回来了？
眼见裴寂一步步走近，短短十几秒内，宋北遥脑中思绪百转千回，最后归于一条：拖住他的时间！
“殿下来了。”他盈盈一笑。
裴寂望着他。一袭白衣，肩披雪坎，乌发散开，眉眼如画，眸中星星点点。
此般仙姿玉容，出尘气质，在整个九州大陆，都难寻第二份。只不过裴寂却觉得，他似乎又看到了一只，满肚子坏水的小狐狸。
“四皇子，彭羽找到了。”他直接开口，“来告诉你一声，明早你就可以搬去烟暖阁住了，张伯都会打点好。”
“谢殿下。”宋北遥道。
裴寂的神色不似先前那般冷漠：“是本王该谢你才是，提供了彭羽的下落。”
说罢，他留下一句“本王还有事”，转身就要离开。
“殿下！”宋北遥急忙喊住他。
裴寂回过身来，看着他。
宋北遥温和一笑：“殿下刚回府吧，我屋里刚泡了上好的龙山舌尖，殿下要不要进屋尝尝。”
雨眠，快回来啊！！
裴寂默了一瞬，道：“不用了，四皇子先前不是说过，晚上喝茶会睡不着。”
宋北遥：“……”可恶，回旋镖扎到了自己。
“若无别的事，本王先走了。”
“等等！”宋北遥弯起唇角，乖巧道，“殿下这几日长途跋涉，想来格外辛苦，我正好会一点按摩手法，想给殿下解解乏。”
裴寂眯起眼打量宋北遥，仿佛看到一条狐狸尾巴在他身后晃得起劲。
“也不是不可。”他嗓音沉沉，“那进屋吧。”
提脚迈出几步，经过少年身旁时，只见少年突然脚下一软，直直倒在他身上。
“殿下，我在外呆久了，脚有些麻了。”宋北遥攀住他的手臂，扬起一张苍白而精致的脸，眸中带着一丝可怜巴巴，还不忘咳嗽几声。
裴寂：“……”
他不由分说，一把将人扛上肩头，大跨步往屋里走。
“噗……”宋北遥被坚硬的肩膀猛地一顶，险些将晚饭都给吐出来。
……狗比裴寂，终有一日，吾必杀汝！！！
……
屋内有暖炉，裴寂把人抱到桌旁放下，瞥了眼少年格外苍白的脸，开口道：“我们在庐阳县见到彭羽时，他非常惊讶，他说自己逃跑的消息没有透露给任何人。四皇子究竟是如何得知他的下落？”
宋北遥故作高深地神秘一笑道：“我与殿下说过，我的占卜之术非常厉害，但殿下似乎一直心存怀疑。如今你可信了？”
裴寂敛眉默然半晌，又道：“若当真如此，本王倒是还有件事想……”
他话刚说到一半，屋外飞奔而来一道青灰色身影，半跪在地上：“殿下！”
“何事？”裴寂看向来人。
“有人夜闯书房！”
听到这话，宋北遥心头狠狠一跳，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裴寂眉眼瞬间压下：“人抓到了吗？”
“……还没有。不过受了伤，竹风正在追捕，想来逃不远。”那侍卫道。
宋北遥稍稍松下一口气，没被抓的话，一切都还好说。
裴寂站起身来，疾步走到门外，正要离开，似乎又突然想到什么，停下了脚步。
他回过身，冷眸继而往四周扫了一圈，最终视线落在宋北遥身上。宋北遥感觉到，他的眼神与刚才不一样了。
“四皇子身边那个小厮呢？”裴寂声色微冷，“往日他都在你身边护着，今日怎么不见身影？”
一颗心就这么被再次吊了起来。
宋北遥轻咳几下，缓声道：“别院没有旁的下人，我这几日病得厉害，雨眠一个人没日没夜照顾我，也病倒了，我令他回屋休息去了。”
这个理由没毛病吧。
但裴寂似乎并不买账。宋北遥这话说话，抬眸望向裴寂，与此同时，裴寂也在看着他。那双眼眸极为深邃，像是要看透这具皮囊下真正的宋北遥。
一时之间，屋内静悄悄的，唯有烛火在轻轻摇曳，时间似乎在这须臾之间被无限拉长。
裴寂不是轻易情绪外露的人，宋北遥只能看出，他在思索些什么，剑眉微蹙，眸中深深暗暗。
半晌，他话头一转：“青霄，你去那小厮房中看看，人在不在。”
“是。”
“站住！”
宋北遥直接拍案而起，一时气血没跟上，身体晃了几晃，险些一头栽倒。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勉强扶着桌子站稳，他不解道，“殿下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不妨直说。”
他的脸色一片煞白，唇色全然褪去，说话也极为勉强。两颊因剧烈咳嗽而泛红，就连白皙的脖颈都被红色晕染开。
僵持片刻，裴寂移开视线，朝侍卫摆了摆手：“去，将谭医师请来。”
“是。”
侍卫离开后，宋北遥扑通一下坐到椅子上，深深喘了几口气，秀眉拧起。
雨眠好大儿，你再不回来，你爹就要扛不住了！！
裴寂走回屋内，目光在他面上凝了一瞬，随手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本王只是让人过去看看，四皇子何必这般激动。”
宋北遥心说，你大爷的，我为什么激动能告诉你？
连连闷咳几声缓过气来，随手接过茶杯饮上几口，他不急不缓道：“殿下，我以为经过前几日的相处，包括我给你提供彭羽的下落，你我二人间已经建立了初步信任关系。”
他将茶杯搁下，又神情受伤道，“你今日这般行为，很显然对我戒备心还很强。我就不明白，太子殿下，你我夫妻一场，不过前几日刚初次见面，你为何这般对我。”
说到伤心处，他还不忘抬手拭去眼角虚无的眼泪。
看着宋北遥这副委屈可怜的模样，裴寂话语也不自觉地缓了几分：“既然四皇子这么无辜，那不妨直接将你那小厮唤来，本王也就知道是错怪你了。”
宋北遥：“………”
尼玛，说来说去，还是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