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湳见他这副模样，心下无可奈何道：“妈，要不然你先去挂号吧！我停好车带着他去找你汇合。”

“那行，找不到给我打电话啊！”陈芝华拿着小皮包，理了理头发朝医院大厅走去。

苏湳拔下车钥匙、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后排打开车门，声音温和如哄小孩儿一般对里面的人说道：“林茗，我们到医院了，下车吧~”

林茗仍有些犹豫，但还是轻轻点了下头，伸腿探向车外，直到挨着地面才将整个身子挪了出来。

苏湳大步向前走着，拿出手机给她妈发了条信息问排到了多少号，“林茗你跟在我后面，稍微走快点儿~”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回看，人呢？

苏湳慌了神，一阵天旋地转脑子嗡嗡的响，“林茗——！”她大声呼喊四处寻找，还是不见人影她急的趴在地上，以一种类似于青蛙的奇怪姿势查看车底下是否藏了人。

透过一辆车的底盘，苏湳看见有个人影蹲在远处，她片刻不曾犹豫冲了过去。

在看到林茗抱着双腿、独自蜷缩在柱子旁边可怜兮兮的模样后，苏湳原本直冲脑壳的火气顿时被浇灭，她深深地叹息着心想还是算了，不能把对正常人的要求强加在林茗身上，毕竟，他不能算是个正常的人。

苏湳并未多说什么，伸手抬起林茗耷拉的脑袋，掰开他紧紧抱着双腿的胳膊，拉着他的手起身向电梯口走去。

林茗踏着小碎步跟在苏湳身后，微驼着脊背低头看着她的鞋后跟，先迈左脚、然后迈右脚、再迈左脚、然后迈右脚......看着大步流星走在前面的人，林茗不自觉调换了步子跟上她的频率。

陈芝华站在走廊里焦急的张望着楼梯口的方向，苏湳拉着林茗小跑着上前，“妈，到我们了吗？”

“快快快！下一个就是我们了！”

医院的走廊里人影匆忙，有些人朝他们三个投来异样的目光，或好奇、或打量、或嫌弃、甚至于上下指点。

苏湳并不在意这些人的看法，或者说根本没什么感觉。可当身后的人回握着她的手，并且攥的越来越紧时，她心下一沉，伸出另一只手做出保护的姿态，将林茗护在身后。

“下一位！”

听到医生叫号，苏湳带着林茗进去，“医生你好，是这样的......”

医生听苏湳简单说了前因后果，又起身查看林茗背上的疮面，说道：“烧得不算太严重，就是没有及时处理伤口，有些感染了。”

“叫什么名字？”

“林茗，双木林，杯茗之敬的茗。”

“几岁？”

“应该是二十四、五岁吧！”

“性别？”

“啊？性别男。”

“我给他处理一下伤口，待会儿你们去楼下拿药，吃的药和抹的药是分开的，护士会跟你交代清楚。”

“好的，麻烦您了！”

就在苏湳几人准备离开时，医生突然叫住了她轻声说道：“其实，我建议你们带他去精神科看一看，或者心理科也行，我瞧着他......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医生说的很委婉，但苏湳心里明白，道了声谢便去楼下付钱拿药。

临出发前，陈芝华说想去见一位老友，让他们俩先回去不用等着她，苏湳应好带着林茗去了停车场。

早上急着出门也没怎么吃东西，苏湳一看时间竟然12:30了，她决定带着林茗下馆子，好好搓上一顿！

谁知那老板见到林茗的样子不让他进去用餐，气得苏湳和那老板争执了半天，无奈，只能去便利店买点零食、快餐先垫垫肚。

苏湳坐在车里越想越气，难道身心不健全的人，就不配好好活着么？想起店老板对林茗一脸嫌恶的模样，她恨不得上去撕烂那人的嘴脸，居然还骂得那么难听，真是让人恼火！

她下定决心要好好“改造”林茗，哪怕只是表面上看着跟正常人差不多也行。

苏湳风风火火来到商场，她先将林茗安置在车里，叮嘱他不要害怕，自己很快就会回来，然后一头扎进男装售卖区哐哐扫荡。

店员一看来了个大客户，立马热情的上前询问：“请问是什么人要穿呢？”

苏湳思索片刻：“额......是我弟要穿！大概一米八往上，身材偏瘦。”

“嗯好的！我们店里刚好上了一批新款男装，都很适合年轻人穿！”店员说着从架子上拿出几件向苏湳展示。

苏湳点头，大手一挥，潇洒至极，“这几件都要了！还有这件、那件都包起来！”

店员喜笑颜开：“得嘞！我都给您包起来！”

苏湳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提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满载而归。

坐在车上的林茗一双手摁着膝盖，眼睛直直的盯着苏湳离开的方向，就这样一动不动，不像活物。直到苏湳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内，他才仿佛有了人的气息一般，眼里透露出些许期待。

“小疯子~今天姐姐我心情好！让你捡着大便宜当一回我的弟弟！”苏湳将东西塞进后备箱，看着心情极为不错，果然购物能让女人的烦恼统统消失。

下午到家，陈芝华打来电话说今晚可能回不来了，暂时住在酒店里，让苏湳好好吃饭、看顾好林茗、锁好院门巴拉巴拉......

“知道了妈！你要回来提前和我说，我去接你！”苏湳挂断电话后，开始思考今天晚上吃什么，她自己一个人随便怎么应付都行，可现在还有一个林茗，正瑟缩在院子一角发呆。

苏湳走到林茗面前蹲下：“喂！晚上你想吃什么？”

林茗一双眼睛斜看向旁边的花草，似是有意躲避苏湳的眼神。

苏湳挪了挪位置，挡住他的视线，他又迅速别过脸躲避苏湳的目光。

“嘿~我说你！算了，我跟一个疯子计较什么。”苏湳撇撇嘴走进厨房。

见苏湳起身离开，林茗这才抬头看向那抹身影，眼神晦暗不明，声音细若蚊蝇：“我不是疯子......”

不多时，苏湳端着两碗糊糊放在院子里的茶几上，又急忙忙跑回厨房端出一盘土豆？也可能是山药？或者是萝卜？

“林茗快来吃饭！”苏湳朝蹲在墙角的林茗招招手，她眉眼弯弯笑得极为灿烂，原本不太明显的梨涡，此刻像花一样绽放在嘴角。

林茗似是被什么击中了眉心一般，眼神迅速回笼聚焦在苏湳的脸上。

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感觉脑子一片混沌很多东西都想不起来了？

林茗仔细端详着一双沾满泥土的手，表情变换微妙。

自己这样的状态到底持续了多久？1年？3年？还是5年？

他晃了晃脑袋，感觉头痛欲裂，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幅模样？难怪她刚刚叫自己疯子......连他自己都快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疯子和自己了！

“林茗——！你怎么了？”

一声轻柔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他抬头看着眼前面露关切的人，一双眼睛变得极为清明而深邃。

“你......”苏湳蓦地对上林茗毫不掩饰的打量的目光，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就是觉得这个疯子和平时不太一样，那眼神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

苏湳轻咳一声：“吃饭了......”

林茗嘴角轻轻扯了扯，从喉咙里呜呜啦啦发出“嗯”的一声，像是刚刚驯服自己的身体一般，还不能很好的掌控全部。

“What！！！”苏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他在回应自己？

林茗先一步起身走向茶几，步子沉稳有力，可没走几步却愣在了原地，眼底一片阴云笼罩。

他身上穿的是什么？！他怎么穿着女人的裙子？！他大概真的是疯了！

苏湳就差把“我怀疑你肯定有鬼”写在脸上了，她绕到林茗面前微微弯腰，打量着站在原地似乎在隐忍着情绪的林茗。

真是莫名其妙！果然是个小疯子，一会儿变一个样儿~

林茗双拳紧握，闭上眼睛调整呼吸。似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坐在茶几前埋头吃饭。

该说不说，他真的好饿好饿好饿，身体仿佛被掏空了一般。

“嘶——！”背上一阵疼痛传来，林茗放下筷子摸了摸后背。

“怎么不吃了？”苏湳感觉气氛有些诡异，整个人都变得拘谨起来。

见林茗不再动筷，她自己尝了口饭菜，确实不怎么好吃，又放下筷子十分丧气的说道：“你不想吃也没关系，等会儿我去煮点儿泡面。”

“不用。”林茗继续埋头吃饭。

苏湳又是一愣，疯子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好冰冷、好疏离，像是深井里溅起的水花，激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填饱肚子之后，苏湳收拾一番准备洗碗，此时，林茗悄无声息站在厨房门口，她扭头看见一团黑乎乎的人影，吓得手中筷子掉在水槽里，“有......事吗？”

林茗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呜”的一声闷哼，许是太久没有说话，喉咙里似是堵了一块石头。

他清了清嗓子，尽量把话说得清楚一些：“我......要热水。”

苏湳瞳孔微微放大，脑子里断断续续闪过一些残影。

“啊？哦！好的，你等一会儿！”苏湳莫名其妙有些心慌，她不敢去看林茗的眼睛，只一味的躲闪。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疯子不疯了？他变正常了？尤其是他的那双眼睛，变得犀利而深邃，哪还有之前失神浑浊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