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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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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文恪那处,见屋内还亮着灯,便轻手轻脚直接进去了,抬眼便见到文恪坐在床头,手里虚虚握着什么东西,正在神游天外。

“文长老。”曹若愚轻声唤着,大步向前,坐到了床边,文恪一怔,握紧了拳头,但想了想,又松开了:“你还没睡啊?”

“没有,我来看看你。”曹若愚低头,就看见文恪手里的那三枚铜钱,不免好奇,“你在卜卦吗,文长老?”

“嗯。”文恪注视着他,忽然觉得他好远,隔了千年万岁那样的远,远到这一瞬间,竟想不起他的模样。明明他们有很多个夜晚抵足而眠,有无数次相互搀扶依偎的瞬间,但文恪就是想不起来了。

“曹若愚,你靠近些,让我好好看看你。”文恪喃喃着,对方一愣,但没有说话,安静地凑近了些,直到鼻尖快要碰上,才堪堪停下。

文恪细细端详着,似乎是入了迷。

曹若愚生了张讨人喜欢的脸,眉眼含情,朝气蓬勃,如春生之草木,热烈鲜活。单单看这张脸,便让人觉得,他是个十分聪明机敏之人,可相处下来,又时常让人哭笑不得。

如此,便有些矛盾了。

曹若愚长得机灵,说话做事却傻得可爱,可再往深处想,他有时候也会语出惊人,另有见解。

文恪看着看着,忽然笑了:“曹若愚,你小时候在家,是叫曹敏行,对吗?”

“对呀。”曹若愚认真点了个头。

文恪心中柔软:“曹敏行这个名字寓意也很好,怎么突然改了呢?我今天听师姐说,薛谷主并没有建议令堂为你改名。”

“啊?是这样吗?”曹若愚一愣,“顾长老还去找我师父了啊?”

“嗯,我拜托师姐的。”文恪轻声说着,目光不曾从他脸上移开半分,“你的命格太弱,改名也应该是为了顺应五行,秩序阴阳,但你改名之后,命格仍然凶险异常,我不放心,才去打扰师姐的。”

曹若愚愣住了。

他简单的大脑只过滤出一条有用的信息——文恪不放心他。

概括一下,文恪心里顾念着他。

曹若愚的眼神顿时就亮了:“我没事,你看我现在不也好好的吗?”

文恪明显没有听进去,还有点呆:“你还记得你当时改名,是怎么个情形吗?比如说令堂有没有请过什么高人指点?”

曹若愚回忆片刻,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文恪沉默,似有些许失落,曹若愚终是觉察出了不对劲:“文长老,你这么在意我的名字,是有什么问题吗?”

文恪深深地注视着他:“曹若愚,如果我告诉你,你这一生注定是为他人而活,你所拥有的一切,都不属于你自己,你会伤心吗?”

曹若愚被问得傻了眼,敛了笑意,微微垂下眼帘,望着文恪那张满是忧虑的脸。

他一时半会儿有点糊涂,问着:“那文长老,你是他人呢,还是属于我呢?”

文恪怔了怔,也糊涂了:“我没听懂你的意思。”

“我不伤心。”曹若愚说得很慢,一边说一边思考,他不仅仅是说给文恪听,也在说给自己听,“我入门那天,师父和我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以大道苍生为己任,就是修道者该有的觉悟,所以,若是有天,需要我舍身立命,我不伤心。”

他顿了顿,“可是,你所说的,我拥有的一切具体是指什么呢?这代表,我还要舍弃我的家人,我的朋友,还有,还有你吗?”

年轻人有些局促地挠了挠鬓角,他自小带出来的习惯还没有纠正,像个无措的孩子:“我,我的意思是,就是——”

他实在无法准确地表达出自身所想。

文恪却是明白过来:“舍身立命以护天下苍生,这苍生自然也包括你的家人,你的朋友。”

“嗯嗯。”曹若愚点点头,期待又忐忑地看着他。

文恪总觉得他这样看自己的时候,太过热切,令人难以拒绝。

“我,”文恪薄唇微启,目光流转,最后定定地落在那人眉眼,“我是属于你的。哪怕你这一生坎坷,尘缘断尽,我也是属于你的。”

曹若愚心头一震,眼睛都大了几分,完全没反应过来。

文恪见状,又是一声轻笑:“怎么了?吓到了?”

曹若愚被拉回了一丝神志,整张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我我我,我刚刚是在耍小聪明,我我我——”

“我其实,只是想问问你,喜不喜欢我。”

曹若愚以手遮面,慢慢埋了下去,文恪伸手,抱住了他,轻轻摸着他的后脑勺,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曹若愚,我其实给你算过姻缘,但怎么都算不出来。所有的结果,都说你命不好,能健康长大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更别说家人朋友之类。你来到这个世上,就像是为了还债,等这残酷的现实将你的一切一点一滴全部剥夺,你的债才会还完。”

曹若愚动了动,露出一双错愕的眼睛:“这么严重吗?”

“对,很严重,你会很痛苦。”文恪也心生酸楚,密密麻麻,充斥着他的身躯。他不由红了眼:“但是曹若愚,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是完完全全属于你的。”

曹若愚莫名很想哭。

挺奇怪的,换作平时,他或许还能开开玩笑,说自己吉人自有天相,不会落得如此结局,但现在,文恪在自己耳边絮絮低语,说着好像诀别那般的话,又惹得他心痛,惹他神伤,惹他生出无限悲苦。

曹若愚从来不是个伤春悲秋之人。

但这会儿,很意外地,他很难过。

“文长老,你说这话,好像明天醒来,我就见不到你似的。”

“为什么这么说?”

“不知道,就觉得你说这话,就已经很让我伤心了。”

文恪轻轻笑出了声,曹若愚直起身,恳切说道:“这件事,你不要再跟我二师兄他们说,以后也不要再提了。”

“好。”

曹若愚注视着文恪那双发红的眼睛,心疼极了,轻声哄着:“我没事,师父说,只要我勤加修炼,必定能渡过难关,万事大吉。”

被这么一提醒,文恪忽然想到:“你灵根深厚,天赋是你们师兄弟当中最好的,甚至小楼都不一定比得过你。”

“啊?”曹若愚又露出那憨厚表情,文恪觉得他甚是可爱,抬手摸了摸他的下巴:“你天赋真的很好,我想,这可能也是累世因果所得。”

“居然是这样?”曹若愚陷入沉思,“看样子,这什么因果循环,还不赖。”

“但你不太聪明,可能是轮回的时候少了点什么东西。”文恪打趣他,曹若愚一点都不恼,大大方方地说道:“人无完人,这点瑕疵没事的。”

文恪大笑,又摸了摸他的下巴。曹若愚被摸得心痒痒,问着:“我今晚和你一起睡,可以吗?”

文恪眼神微转:“施未现在这么虚弱,你不看着他吗?”

“我设了结界,要是有野猫野狗闯进去,我会第一时间知道。”

文恪明白了他的用意:“你是担心我晚上冷得睡不着?”

曹若愚赧然:“嗯。”

文恪没有说话,而是拍了拍被子,接着,他就先躺下了。

曹若愚满脸通红,脱了外衣和鞋袜,也钻了进去。从前懵懂,还老是抱着人睡,这会儿倒是开窍了,不敢乱动了,直挺挺躺着,跟块硬铁似的。

文恪忍俊不禁:“不是你说要给我暖被窝的吗,现在怎么动也不动?”

曹若愚咬牙,一个“我”字憋在嘴边,又硬生生咽下去了,他想,是啊,就是这样,他要自然一些。

于是他双手一伸,将人搂进怀里,甚至把被角掖好,一丝热气都漏不出来。

文恪实在是太冷了,冷得身上那股淡淡的梅香也掺着雪意,曹若愚眨眨眼,说道:“好像还有话没说完。”

“你还想说什么?”文恪闭着眼,他这辈子能说出口的情话就这么多,要是曹若愚再让他说一遍,他现在就把人踹下床。

曹若愚思考了片刻,认真道:“我喜欢你,我也是完完全全属于你的。”

“哦。”

曹若愚一惊:“哎?”

“睡吧,不早了。”文恪往他怀里拱了拱。

曹若愚傻了眼:“等等,我还有话要说。”

“快说。”

“等我酝酿一下。”

“那你别说了。”

曹若愚倍受打击:“别这样,让我说完。”

“哦。”文恪勉强睁开眼睛,“那你酝酿,我等你一会儿。”

曹若愚被这么一打岔,又想不起来要说什么了,轻声道:“那你睡吧。”

文恪笑得眉眼弯弯,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睡吧。”

曹若愚抱紧他:“谢谢你。”

“谢什么,傻瓜。”

“谢谢你愿意喜欢我啊。”曹若愚低声说着,“我不像大师兄那么聪明,也不如二师兄稳重可靠,笨笨的,也不让人省心,但你还是愿意喜欢我,所以要谢谢你。”

文恪没有回应。

曹若愚再看他时,他已沉沉睡去。

文恪睡着的时候,眉眼舒展,温柔平静,不是无边雪色中冷冷绽放的寒梅,而是霜雪渐散后的春风第一枝。

曹若愚心生欢喜。

另一边的岁寒峰上,薛思却在观景台上摆了六盏地灯,然后卷起衣袖,拉紧手中墨线,另一头的薛闻笛也旋即行动起来。

二人不言,动作却出奇的默契。

一个时辰后,一个繁杂的法阵便出现在观景台上。以六盏地灯为阵脚,符文错落有致,盘绕锦簇,如百川入海,涌入阵眼之中。

一把清辉卓绝的长剑正树立在那里。

薛思默而不言,薛闻笛悄悄走过来,站在他身边:“这样就好了吗?”

“只能说尽力吧。”薛思从袖中取出一块木牌,轻轻系在了剑柄上,“曹若愚的命格实在太弱,眼下也不知是谁在推波助澜,我们暂时还不能轻举妄动。”

“要是我能回到谷中就好了,这样说不定还能找到些关于翎雀宫的记载。”薛闻笛若有所思,“八百年前的修仙大宗突然重现尘寰,这必定不是偶然。”

“如果他们只是突然出现,倒不必太过担忧,但很明显不是。”薛思拉住薛闻笛的手,“夜里风大,先回去吧,明天再找阿青商量下这件事。”

“好。”薛闻笛扣紧这人的指节,缓缓下山而去。

月上中天,皎皎月光与那阵中剑光交相辉映,照出那木牌上清晰的名姓。自上而下,自左向右,一共四个人,分别是傅及、施未、曹若愚、张何。

薛思听闻门下弟子近期所遇之事,想来便在观景台上设下此阵以护佑他们。

祈愿上天垂怜,免其颠沛流离之苦。

薛思言行举止都冷冷清清的,顾青有时候都拿不准他的心思,但这个夜色里,他拿起无声剑的时候,薛闻笛就知道他要去做什么。连一句“我陪你”都无需言明,他们安安静静做完,再一道悄悄下来。

薛思抬眸,看了眼无边月色,沉默地将薛闻笛拉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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