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我所悟的剑道，”坟墓里飘出一个半透明的剑客虚影，中年模样，面色和蔼。他盯着明柚，朗声问道，“尔可愿拜我为师，传我剑道？”

“承蒙前辈抬举，晚辈心领。”明柚拱手拒绝，语气恭谨，“只是晚辈已有剑道之师，且前辈剑道虽好，终究不是晚辈自己的道。”

“如此，你是拒绝了？”

“是。”

“既如此……”剑客虚影沉默了一瞬，他没想到自己挑中的传承人不想拜他为师。

“你这小子可知我家主人是谁？！”那插在地上的长剑里忽然跳出个五寸小童，他嚷道，“你可知你此番拒绝会错过什么？！”

明柚听到这一连珠炮似的话，还有这稚嫩的声音，辨别出这是之前说他们“傻子、奇葩”，又特意装老成的人。

只是这五寸小童应该不是人，而是难得的剑灵化形。

明柚此番推测很快便被证实，只见那中年剑客轻叱了一句：“小七，不得无理！”

然后这小童子便一脸委屈地缩回剑中，只露出双滴溜溜的眼睛和扎了冲天髻的脑袋。

它家主人声名赫赫，怎么会有人如此不识好歹，拒绝传承？

天知道它家主人已在此等了六百多年……如此下去，它还要等多久才能被人拔出，重新饮血？

一想到此，小童子瞪向明柚的眼神里掺杂了几分委屈。

“此乃我七杀剑剑灵，它化形不久，便随我一同沉寂于此，因此不懂世事，对你无理了。”剑客有些不好意思，脸色也跟着红了几分。

“前辈的剑灵很是可爱，”明柚跟着客套几句，“剑灵化形很是难得，它不过稚童，前辈也不必太过苛责。”

“该骂还是得骂，”剑客忽又笑眯眯道，“剑灵难得，你若传承我道，此七杀剑便能为你所持！”

此话一出，明柚便感觉到倚虹剑小小嗡鸣了一下。

剑客对剑非常敏锐，他将目光落到明柚佩剑上，又伸出手摸摸胡子，最后了然笑笑：“你已有一把好剑。”

“是……前辈谬赞。”明柚知道他是夸倚虹，但一时不知他说此话的用意。

“唉……”剑客接着惆怅地叹了口气。

然后他又恢复了那副和蔼的面容：“看来我与小友缘分尚浅也。对了，只见小友画技，还不知小友姓名？”

明柚顿时有些汗颜，看来那石碑算是个自报家门的地方，她顿了顿，拱手道：“晚辈明柚，敢问前辈乃是传闻中，以剑问道，成就金仙的七杀剑尊？”

“不错，老夫正是‘七杀剑尊’。”剑客昂起头，负手而立。

“小友姓明，可是天下第二宗——仙鸣宗宗主一脉？”

“是仙鸣宗宗主一脉，但如今宗门凋敝，位列第五宗。”

“是吗……”七杀剑尊有些唏嘘，“光阴如梭，世事难料……”

他感慨了一阵，接着道：“你如今知道老夫身份，却还是要放弃传承吗？”

“是，辜负前辈一片心意了。”明柚的态度依然坚定。

清邺仙尊不如七杀剑尊出名，但是对她来说，他是位好师尊。

况且七杀剑道是他人所悟之道，她想要走出一条自己的道。

“好吧。”七杀剑尊终于放弃，不再劝导。

被连番拒绝，他也不恼，只是摸着胡子：“虽然你我无师徒之缘，但你能登上这一万层，也是另类缘分。我观你似是有心事，既如此，你可问我三个问题。”

此话一出，明柚不由得神情一肃。

眼前虚影只是附着于剑尊尸骨上的一抹神识，历经百年，其感知敏锐依旧。

这就是金仙的实力吗？

虽死，犹存。

并且这位剑尊，传闻中身高一丈，魁梧强壮，仿若怒目金刚。结果真容竟是如此平凡，身材也是个正常人的样子，不像什么金刚，倒像是山脚村里和善的大爷。

她拒绝之后，也不见他恼怒，心性如此豁达，果然这就是剑尊吗？

明柚顿时心生崇拜好感，于是语气愈发恭谨：“请问前辈，如何才能攻破我幻象中所见之灾？”

她方才尝试说出黑日，天灾这几个词，但依旧无法发音，于是换了个委婉问法。

“……”剑尊顿了一下，而后微微一笑，“老夫也不知，老夫不过一抹苟延残喘的神识，也说不得未来天机。”

言下之意——我不知道，我说了就死了，我还想活着。

明柚的期待值瞬间降低几度。

“不过，你所求之事，真的是‘灾’吗？”剑尊忽又道，“等你渡劫成功，成就仙身，一切答案不问自知。”

不是灾，难道还是福？

那副人间惨剧，不是灾是什么？

明柚不太理解对方这几句云里雾里的话，但是她听懂了她成为仙，就能找到答案。

但是，距离天灾发生大概还有三十年，她真的能在短短三十年内成为仙吗？

筑基可活一百，金丹可活二百……依此类推，至渡劫可活九百，突破成仙可活千岁以上，万岁以下。

她今岁十九，从没听说过有人能在百岁之内突破成仙。

尽管明柚掩饰得很好，但还是被剑尊察觉到她的神色有一瞬郁闷。

他摸了摸胡子，悠悠道：“这个问题我没能回答上来，作为补偿，我这里有几件法器，你可感应一番，挑一个。”

毕竟是第一个登上第一万层的人，还是仙鸣宗弟子，七杀剑尊心道，旧友后人，理应照拂一二。

于是他一挥手，召来数十点小小的荧光，供明柚挑选。

扎了双髻的青衣少女拧起眉，认真观察起眼前这一片荧光。

每一个荧光代表着一件法器，但具体代表着什么，明柚却看不到。

她悄悄抬起眸，瞅了一直笑呵呵的剑尊一眼。

和善的老大爷有点爱捉弄小辈呐。

很快，明柚便收回视线，将目光重新落在这些荧光之上。

紧接着，她尝试着释放出自己的气息。

她挑不出来，那就让它们挑她吧！

随着明柚的动作，这些飘在半空中的荧光开始沉沉浮浮。不一会儿，便有一散发着浅白光芒的荧光主动向她飞来。

一直观察明柚的剑尊微笑道：“挑好了？”

“是的。”

剑尊又是一挥手，其余荧光立马消散，而明柚双手捧着的那点光芒则显露出它的真容——一个金项圈。

乍一看这项圈平平无奇，色泽不是上乘，也没有珍珠宝玉镶嵌。

但再仔细一瞧，才看到这项圈的特别——项圈上錾刻了繁复阵术，经过刻意排列，像是一朵朵绽放的花。

“竟是这件法器吗……”剑尊不由得呢喃道，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又恢复了乐呵呵的模样，“看来你与它有缘。这是件既能储物，又能强化的法器。”

“强化？”明柚心中微动，储物器常见，但强化法器少有。

“是的，这上面刻的阵术，有强化其他法器之效。”剑尊似是回想起什么，目光似有追忆，“他送我这女式的首饰，本是玩笑。我原以为此物不会有用到的一天，没想到……”

七杀剑尊望向明柚的目光里带了点复杂与探究。

看来，此子与隋小弟有缘啊……他死后不知外界事，也不知隋小弟如今如何了……好怀念他们几人一起煮酒论天下的日子……

“对了，此器的强化与储物之能，皆可进化。你需以灵石喂养，拓展其威。”

……喂灵石？

明柚心头一跳。

果然，她就知道高阶法器不好拿！

“多谢七杀前辈相赠。”思来想去，明柚还是没舍得放弃这个法器。

强化法器很稀有的啊！

……吞灵石她也忍了！

“好了，你还有两个问题。”剑尊将话题拉回正轨，望向明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