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36

短暂的周末过后，又是一周废寝忘食的工作。

周四晚上，路晓星有段代码就快写完，于是吃完晚饭留下来加了会儿班。

盯着屏幕敲了半天，终于做完，她摘下降噪耳机，休息了一下眼睛，才发现整个办公室差不多都走光了。

除了她和林佳航。

林佳航的工位在路晓星斜对面，他此刻悠闲地支着下巴，正笑着看向路晓星。

路晓星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林佳航弯眼：“晓星姐，在你专注写代码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五次，有人急着找你。”

路晓星：“啊……不好意思。”她手机放在包里，因为太投入都没察觉到震动。

她急忙去看，发现全是郑磊。

第一条是说他提前结束出差，今早就回京了，问路晓星周末要不要见面。

第二条隔了一个小时。

【收到请回复】

接着是几次语言通话申请。

路晓星叹了口气，有些头疼。

她随口答应姥爷的时候，真没想到会给自己无形增加这么大的负担。

路晓星本来就有点抵触见陌生人，现在感觉对方好像也不耐烦了，就更不想去了。

好不容易快到周末，她其实更想在床上窝一整天。

要不……算了吧。

路晓星刚敲了“要不”两个字，突然听到“噗”的一声笑。

她吓了一跳，惊讶看向林佳航。

林佳航一根手指摆弄着耳钉：“晓星姐又在为难怎么拒绝别人了？”

他虽然是笑着，语气也很轻快，但笑容莫名有些冷。

路晓星：！

林佳航好像读懂了她的表情：“……我怎么知道的？因为你之前拒绝我的时候，也是这种表情啊。”

路晓星头皮发麻，艰难维持着礼貌尴尬的笑：“……”

林佳航轻笑：“……晓星姐人不可貌相，其实很受异性欢迎呢。”

路晓星越发觉得，这对话的走向有点怪，干咳了一声：“没有的事。”

林佳航却继续道：“怎么没有？除了我和这个纠缠不休的，不是还有Joker的哥哥宁总？这已经三个了，我不知道的还有几个呢？”

路晓星与其说生气倒更是吃惊。

毕竟周昀打过招呼，那次团建之后，还没人在路晓星面前提起宁晞。

别人私底下怎么想路晓星也管不了，权当无事发生，尽量不让私人生活介入工作。

可是今天，林佳航却直接说出来了。

路晓星也不知道他是年纪小没分寸，还是不在乎这份实习所以无所畏惧，但总归让路晓星有些不快。

她摇了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

其余的也没必要对林佳航解释。

路晓星提起包，对他点了下头，出于礼貌说：“再见。”

林佳航回了一个灿烂的笑：“再见啦。”好像刚刚那一出不存在一样。

路晓星：“……”

匆忙走出办公楼，被热风一熏，路晓星头更疼了，还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

正想叫辆车回家，一看手机，郑磊又发了两条消息。

【？】

【周六下午我都有空，见个面吧？地方你选。】

路晓星愣了下，又将对话向前翻了翻，才发现她刚刚不小心，把【要不】二字发了过去。

这……

对方这么积极，她倒是不好拒绝。

头更疼了。

路晓星叹了口气，揉揉太阳穴，回复：

【好的】

见一面，就当完成任务，以后都不用再联系了。

路晓星对自己说。

【我稍后告诉你地点】

**

到了周六，路晓星的头疼仍没好转。

可是已经和郑磊约好，路晓星只得硬着头皮出门。

担心面对面太长时间的尴尬，路晓星专门避开了用餐时段，选在酒店附近一家咖啡厅见面。

郑磊先到了，拍下座位发给路晓星。

路晓星推开店门，深吸一口气，走到穿蓝色衬衫的男人面前：“你好。”

“啊……”男人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路晓星？”

路晓星：“我就是。”

郑磊站起身。

他高高瘦瘦的，还算清爽，就是脸上皱纹比较多，笑起来有点显老。

郑磊笑着伸出一只手：“你好你好。原来你长得这么漂亮，怎么朋友圈都不发点自拍呢……”

呃……

路晓星不知道怎么接这话，只能干巴巴的笑了下，和郑磊握了下手。

郑磊倒是比微信上热情很多，招呼路晓星入座，说：“我先点了壶柠檬红茶，你还想喝什么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

路晓星说不用。

倒不完全出于客气，而是这会儿头疼又加重了，实在没胃口。

于是郑磊给她也倒了一杯茶，深深看了路晓星一眼，笑说：“晓星挺拘束的，不习惯这种场合？”

路晓星点点头。

郑磊笑：“没关系，我们就当认识个朋友，随便聊聊。你家人说你没谈过恋爱，说实话，看到你本人我实在很难相信。现在像你这样清纯漂亮的女孩子很少了，在哪儿都很抢手。”

路晓星又接不下去了。

她不想说谎，但也不想把恋爱史告诉一面之缘的郑磊，只得含糊道：“我不抢手。”

郑磊又笑：“谦虚。不过我说真的，我觉得你这样很好，现在的年轻女孩一个比一个闹腾，有时候你都分不清她是男人还是女人……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文静，传统，贤淑，这些品质现在很罕见了。”

路晓星没懂他这段话的逻辑，但她头好疼，头脑像生锈了一般，稍一思索就卡住，于是没有出声，作势喝了一点红茶。

郑磊见她不接话，也缓缓喝了一口茶，又问：“听说你在国外上学，美国是吗？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会不会想家呀？”

路晓星摇头，如实说：“不是一个人，我爸爸妈妈也在那边工作。”

郑磊夸张地“哇”了一声：“真的假的，他们做什么的？”

“以前是工程师，现在在那边做客座教授。”

“那可不简单哟！”郑磊又夸张地称赞了几句，然后转了转眼，问，“父母都定居国外的话，那你毕业后也准备留在那边？”

路晓星解释：“不是，我爸妈就快退休了，他们还是准备回国长居。我的话，还没开始找工作，现在还不确定。”

郑磊眯起眼：“女孩子嘛，还是应该回国，在父母身边有父母爱护比较好。”

后半句没什么问题，但郑磊只强调女孩子，路晓星觉得有点怪。

她眨了眨眼，没说话。

“哎呀，你看看，”郑磊抱歉一笑，“光顾着问你了，我都没说自己的情况，失礼失礼……我呢，博士毕业没从事本专业工作，倒是进了金和，做风投。金和你知道吧，是那个著名的罗刚、罗家的产业。”

路晓星一愣。

罗家。

就算以前不知道，看过宁晞的“绯闻”也知道了。

路晓星莫名有些心虚，点头道：“听说过。”

郑磊一副“你很有眼光”的样子，说：“对我们这行而言，能进金和，就相当于起步比别人高了一个台阶，剩下的嘛，如果想按部就班、稳扎稳打，三十五岁之前大概能赚到这个数——”

他用手势比了个数字，又说，“不过那条路不适合我，别看我外表稳重，其实我对于事业还是想要拼一拼的。所以嘛，如果能在三十岁前找到一位贤内助，不用操心家里，就可以放手一搏了。”

“一般来说，想快速晋升，最好的方法就是跳槽。不瞒你说，我其实也在留意有没有比金和更好的平台。我不是说金和不好，但整体风格还是偏保守了些，而且已经发展了这么多年，留给新人的机会不多了。”

郑磊说到这里，停顿了下，目光定定看着路晓星，好像在等待她发表意见。

说实话，路晓星对郑磊的人生规划没什么看法，她不太了解本专业以外的领域，也不认为自己想成为郑磊口中的“贤内助”。

路晓星满脑子在想如何结束这场对话，但郑磊洋洋洒洒说了一大篇，她始终插不上话，只能默默喝茶。

茶喝多了，头越来越疼，耳朵里嗡嗡作响，甚至还有点反胃的感觉。

偏偏郑磊这时突然停下。

路晓星努力回想起他先前的话，随口附和道：“多换换新环境，也许才能找到最适合你的。”

“没错！”郑磊爽朗而笑，“其实这几年有不少后起之秀，做的都很不错，比如那个新宁，喏，就是从宁氏集团那个宁晞创办的投资机构。新宁投的几个企业，这几年发展都不错，我很看好。”

路晓星一口茶含在嘴里，差点呛到。

夸夸其谈她还可以忍，可是为什么随便见个人，也会听到宁晞的名字……

郑磊还想跳槽到宁晞公司……

她坐不住了，偷偷摸到手机，给李念发了个信号。

郑磊还在畅想：“……如果跳到新宁，薪水至少涨两成，那么我想……几年后，全款买房也不成问题……”

路晓星手机及时响起。

“抱歉，我接一下。”

路晓星拿起手机，李念戏精附身，拿腔拿调道：“小路呀，我上次和你说那段代码有问题，还没改好……尽快给我急着用的……我管你是不是周末！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这样？我们以前……”

“好好好，我这就处理。您稍等。”

路晓星挂断电话，对郑磊说：“抱歉啊，工作上有急事，今天要不就这样吧。”

郑磊抬起下巴，静了几秒，好像有些不满，但很快又笑道：“什么大不了的事，实习生也这么忙？”

路晓星不想过多解释，站起身来：“有段代码出问题了，我必须回去改。”

没想到郑磊也站了起来，顺手拿起路晓星的包：“既然着急，我送你回去吧。我开车过来的。”

路晓星：“不用了，我住的地方就在附近，有启动车子的时间都已经走到了。”

郑磊却坚持：“那我陪你走回去吧。哈哈，我就送到楼下，你千万别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