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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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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周娘子从杌子上惊得蹦起。

霍擎北沉钝的脑中忽而炸开,喘着粗气,他拔下身上所有银针。闻见重伤护卫满身的血腥味,漆黑瞳仁瞬时染红。

霍擎北脑中不禁浮现满身是血的云漉,若漉儿出事了。

耳边响起另一个猛兽低沉的声音。

“霍擎北,你竟在想漉儿出事。那放走她的你,该当何罪?”

伤她的人不必说,漉儿伤得多重,他自惩,以百倍还之。

“不好,霍擎北入心魔了!”

——

云漉告别师父与黎青后,打开窗棂,并州城景迅疾穿梭,迷了她的眼。城中每处浮现霍擎北与她扮作夫妻时,霍擎北凝她的动容神情,他一声声夫人刺进心府,心如滴血。

颈间轻晃的双狮佩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泪花滚落的云漉这才想起,霍擎北的玉佩还未归还,而她娘亲的遗物亦留在了霍擎北那。

云漉瞧着双狮佩,烦闷得关上舆窗。她遽然攥紧玉佩欲断,狮形硌进掌心,云漉渐渐松开狮佩,双手捂住娇颜,晶透的眼泪从指缝流露。

她不舍,仍是不舍。

那女子拉他袂袖的画面不断还现,云漉泪眼朦胧,她哭累了,靠在车壁昏睡过去。

过了许久,马车飞驰,车轮压过细碎石子,震醒了头晕欲裂的云漉。

她缓缓睁眼,眼前昏暗且恍惚,天黑了么?

云漉按按额穴,头疼症缓了些,望着舆内漆黑她打开窗棂,悬月挂空跳进眸中。

四周空空荡荡无人烟之迹,寂静诡异。许是已经出了城,到了那片红土之境了。

车夫听见舆内的动静,大喊道:“您醒了,您饿了么?”

她倚窗望月,还未回车夫,车夫紧接道:“饿了的话,先忍忍。再过一时辰,便到客栈了。”

话音刚落,马车后头激烈的打斗声撕破了沉寂夜空。

车夫早早听见了身后跟着的马蹄声,听声音不止一匹马,他想应是霍大人派来保护他夫人的。若是朝他们下毒手的,出了城动手便是,出了城天已黑,城门也关了,不必等至现下。

“快关上窗子!”车夫急喊道。

云漉听见打斗声,一时怔愣,闻见车夫急迫喊叫,她才回神来,赶忙关上舆窗。

云漉听着刀光剑影的打斗声,浑身战栗地咬着指尖。

怎么回事,山匪与西项军不是全军覆没了?怎还有追杀她之人?是一直跟踪自己到这的,还是埋伏在这的。

云漉正百思不得其解,车夫猛抽马鞭,本就飞驰的马车似要飞荡,车舆摇摆得厉害。

车轮转动得愈快,整个马车愈发颠簸。云漉坐于车内,即便她紧紧抠住舆沿,身子止不住来回倾荡。她想起前去知府送药摔下的那个食盒,她现下仿若食盒中的瓷瓮,来回滚动。

好几次车轮压过大块石子,车子猛地倾斜,甩落车内的云漉,磕在硬实舆板上,肩胛及后背瞬时火辣辣的疼。

后头打斗声渐远,云漉始终提着一颗紧绷的心,她见过山匪和西项军的残忍。他们若是为了报复霍擎北,是不会放过她的。

果然,突然响起一声怒吼,就在舆窗边,“霍夫人!束手就擒罢!霍擎北派来保护你的人,皆被我们杀了!哈哈哈!”

骤然忽现的怒音,云漉闻得心惊,吓得差点昏过去。

须臾,她听见车夫求救的声音,她颤颤地朝前望去,月光投来的虚影,车夫被匪贼一刀抹脖,血溅满舆门。随即车夫如同任由捏造的泥人,被他一脚踹飞。

匪贼不再开口恐吓,只是拉紧缰绳,马儿嘶鸣,扯着缰绳将马马头调转,马车随之调转,重新往并州城中方向弛去。

“霍擎北,霍擎北...”云漉取下头上银簪,扎进掌心。

疼痛使得快晕厥的她清醒,她不能昏过去,若昏过去,还不知是死是活,会不会被这些亡命徒糟践。

可越清醒越害怕,她不想死,哥哥还在梁京等着她。是啊,哥哥,若她死了,云辀为复仇空做出离经叛道之事来。

她死死盯着舆窗,不然,跳窗罢。

正想着何时跳窗,马车后响起若匹马蹄声,是谁!是霍擎北的人还是同伙?

云漉苍凉毫无血色的小脸,燃起一丝希望,盈眸随着绕马车疾驰奔来的身影,缩在角落的她呼吸一屏。

“霍擎北的女人在车里?”

“你他娘的什么意思!”

“问你打开看了没!要是没人!到手的大把银子你个狗货赔得起?!”

“他娘的罗里吧嗦!不信老子的,打开看啊!”

云漉听见他们对话,簪尖不自觉地扎了更深了。

马车忽的停下,如鬼魅绕着马车奔驰的马匹也随之停下。

云漉颤抖着将掌心的簪尖缓缓移向颈上的死穴,这是师父教她的第一个穴道。若扎破死穴,人立即喷涌红血至死。

这些匪贼若想利用她威胁霍擎北,威胁并州城,她会亲自破灭他们的恶念。

绝不连累城中百姓!

纤纤身子直直坐起,攥紧了发簪,起初害怕的鹿眸变得坚定。

云漉此时宛如雪山上绝处逢生的‘蓝莺’花,在暴雪凛冽中执意盛放的梦影。

匪贼们齐齐拔刀对准马车,铮铮利刃声刺裂夜空。云漉被月光照射利刃上的银光晃得睁不开眼。

质问抢马车的匪贼欲一脚踹开车门,被抢马车之人拦下,“一个女子,又拔刀又踹门,至于么?要是把她吓死了,大把银子你赔吧!”

“你!”

抢马车的匪贼懒得理他的吹胡子瞪眼,径自拉开舆门。马车两边的匪贼收到示意,同时扬刀劈开马车。

‘刺啦’,马车四分五裂朝外摔去,伏兔上抢马车的杀手瞪了眼匪贼,二人迅疾飞至地面。

马儿失了缰绳的桎梏,落荒而逃。

整辆马车只剩下一袭白衣女子趺坐木上,手握发簪抵在细颈,月华倾泻女子坚韧侧颜,瘦弱娇躯却如守护天宫的仙女般清凛。

“他娘的,霍擎北的女人竟这般美!真想尝尝味啊!”

云漉闻言泛起胆寒,但她眼神充斥着忿恨,瞪着每个馋她身子的匪贼,手中簪尖不由地离死穴近了些,她云漉也绝不受辱!

一道目光灼灼看向她,云漉回视,是杀害车夫抢她马车之人。那人虽然蒙面,可那双眼睛怎这般熟悉。

“亦行哥哥!”

贺亦行怎会与匪贼同流合污!

云漉内心涌现许多疑惑,她努力维持面上淡然。在不确定贺亦行的答案之前,不能显露她认识他,不然就是害了贺亦行。云漉仔细回想了下此人言语,没有伤害她的意思,难道亦行哥哥是为了救她?

贺亦行身旁的匪贼饶有兴致的盯着云漉,头回见既刚毅又娇柔的女子,那张小脸美得跟仙子似的,尤其是那对眸子,清透明亮,被她瞪着骨头都酥了。

“嘿,小美人!死可不是好玩的,放下簪子,咱们好好说。”

云漉毫无反应,凛冽着小脸仍将簪尖死死抵住死穴。

小美人不听话,匪贼拉下脸凶恶道:“我劝你放下簪子,你死了,可就永远离开霍擎北了。但霍擎北还能再找啊,不过一个女人罢了。”

云漉内心哼哧,不用她死,霍擎北已经找了!云漉对自己生出些佩服,都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拿伤疤取乐。

匪贼见她仍无反应,没了耐心。要不是庹金康三大财主的后人倾尽家财势必要杀了霍擎北,非在床上磨她服了不可!

匪贼走过去给她蒙上黑布,被贺亦行一把扯过去,“难道忘了,明主不让你碰女人。”

“你!”

贺亦行不管他在背后咬牙切齿,大步走向云漉,云漉心府忽而跳得极快。

贺亦行挡在云漉身前,给她蒙上黑布,粗粝的指腹划过柔亮的青丝,熟悉的花香萦绕鼻尖。

贺亦行心头一软,放心,漉儿,我会护住你的。上次是我临阵脱逃,这次我不会了。

有众匪眼睛盯着,他亦不会开口。

匪贼见他蒙完眼,恨恨地命令其他人将女子带回老窝!

贺亦行上马时,朝云漉深望。

——

“报!明主!霍擎北的夫人抓来了!”

“很好,火药埋好了?”

“埋好了!”

“明主,那女子是否带上来,给您瞧瞧。”

“好。”

贺亦行押着云漉上堂,明主点头示意拿下她的眼布。

贺亦行一把扯下黑布,云漉眯着眼适应了好会,才慢慢睁开眼睛。

眼前之处站着一个高大威猛的野汉子,满脸络腮胡子,浓眉大眼的,光着膀子,身着虎皮褙子,黑毛微露,竟比霍擎北还壮实。

云漉大着胆子打量着匪头,匪头同时观赏着大名鼎鼎的霍夫人。女子娇艳,长得罢,堪堪能看,只是身子太薄了。

霍擎北的大名江湖上众所皆知,怎会娶一个丫头片子做夫人。他听闻霍擎北的杀蛮护并州的事迹,对这小子颇有些赞赏,不过他看女人的眼光着实不怎么样。

还以为霍擎北同他般,喜欢丰满些的,风韵犹存的,那弄起来多带劲。这小姑娘身子骨经得起折腾么?

“带下去带下去!别让那些饿死鬼吃了!”明宸胤摆手,嫌弃喊道。

“是!”

贺亦行转身唇角勾笑,只要明宸胤不喜,他便有机会带云漉出去。

贺亦行押云漉出了明堂,左转穿过黑廊走进一小院子,四处有人看守。

护院的匪贼搜遍贺亦行身上,连鞋底都划开了,确认无物,便要上前翻云漉的身子。

贺亦行冷冷道:“方才明主说不让人碰她,要不我再去找明主问下。霍擎北对他这位夫人可是看得紧,若想败了事,尽管翻。”

全寨上下皆知此人是明主新重用之人,并州城和良山的舆图便是此人画的,加上身上有些功夫,明主才将此人留在身边。

现下不好得罪,迨事情一成,此人再无用处,明主手下四大方主也不会放过他。

匪贼们不服气地放过云漉,院中有一水井,守在水井旁的匪贼见贺亦行带女子过来了,俩人拉起井中铁链,铁链下拴着铁笼。

云漉被关进铁笼中,被匪贼们放下后,贺亦行便守在了井口。

此井只能进一人,贺亦行暂且放心,不过他曾无意撞见,明宸胤命人在井下埋了火药。

此人心肠狠毒,无论霍擎北是否被炸死,云漉都活不了了。

贺亦行望向云遮半月,他不关心霍擎北会不会前来,他一心只想补偿云漉。

自他逃离后,每日被云漉对他绝望的眼神吓醒,是他错了,即便他爱慕漉儿,也不能不顾她所愿。

他想补偿她,就算回到了亦行哥哥和漉儿妹妹又怎样,他只求云漉不要厌恶他。

今夜,是死是活,就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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