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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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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盒里装着一个人的心脏。

乌玉胜在木盒打开的那一瞬间就上前将木盒重新盖上。他拿起那木盒,朝乌玉阙行礼,语气及动作都无任何不恭敬的样子,“多谢王兄。”

“你不想知道这是谁吗?”乌玉阙似乎很不满意乌玉胜的态度,追问道。

帐内所有人都沉默地看着兄弟二人间的暗流涌动。

朱辞秋也沉默地观察着。

这个世上,最无法避免的就是对权力的争夺。大雍的皇室无法避免,南夏的王族也毫不例外。

在她所知晓的信息中,乌玉阙十分讨厌甚至是厌恶他的这位弟弟。

乌玉阙原本是唯一的领主继承人,他曾费心拉拢与制服部落族,在乌图勒面前尽全力地表现自己,主动揽下那些肮脏又恶心的差事。

直到三年前,乌玉胜从大雍活着回到了南夏。

分明跟整个南夏王室都不同的做派,却让乌图勒对他刮目相看,屡屡委以重任,甚至将王室的一小半兵权交给了乌玉胜,让他代替他去开疆扩土。

而乌玉阙,只能跟在乌玉胜身后做一些战后料理的事情。

本来一个人就可以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如今却要与人同担甚至分走了大部分权力,叫乌玉阙怎能不厌恶他的这位弟弟呢。

再看帐内如今众人的嘴脸,想必都在暗自看王座上的领主如何处理吧。

但乌图勒并不说话,他只是悠闲地坐在王座上,转着手中的高足杯。

朱辞秋静静看着这一切,暗自将视线定格在乌玉阙身上时,乌玉阙毒蛇一般的眼神也在看她。

乌玉胜并未回答乌玉阙,他跨走一步,朝王座之人行礼后说道:“领主,礼已毕。”

在看见乌图勒点头后,乌玉胜朝后挥手,有两名在角落里的守卫迅速上前抓住了朱辞秋的肩膀。

他们将她带离了宫帐。

守卫打开帘帐推她出去时,骤然听见乌玉阙胜利般的笑容传来,“那是穆东风啊我的弟弟。”

这句话迫使朱辞秋转过头,在合上帘帐的一瞬间,她看见乌玉胜走回位置上的背影似乎一顿。

穆东风,穆老将军的次子。乌玉胜曾与他相交七年。

朱辞秋并未被带回原先的营帐,而是被带着穿过宫帐走了三四刻钟,看见了那挂满人头的训练场。

那些人头,被挂在训练场的靶子上让人射击,被挂在门口供人观赏,甚至挂在那些火把上,被火烧焦了面容。

他们甚至没有闭上双眼。

“停下。”朱辞秋对两旁的守卫冷声说道。

但他们并不听她的话,只是更加迅速地穿过训练场。

朱辞秋知道他们根本不会听她的话,她只是又看了一眼那鲜血淋漓的训练场,被铁链捆住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将掌腹掐出血印。

她要踩着这些该死之人的骨血,一步一步往上爬。

也定会在明年冬日前,回到大雍。

又走了几刻钟,朱辞秋被守卫推入寝帐内。

寝帐内十分朴素,除去必要的生活物品外,几乎看不见任何一样装饰及杂物。

她又被守卫推着走向最里侧的床榻,坐在上面后,双手的铁链被解开。

朱辞秋活动了一下被铁链捆得酸痛的手腕,在那两名守卫走出寝帐后站起身观察着。

她到处翻找,却连一把剪刀都没看见。

看来乌玉胜早就将所有利器都藏了起来。

在坐到矮凳上,看向一旁梳妆台上的铜镜里的自己时,她忽然从角落缝隙间看见一抹并不明显的红色,伸手拽出来后发现那是一张很小的、被剪得很丑的双喜字。

大约过了一个半时辰,帐外传来熟悉的人声。

“都退下。”

朱辞秋坐在床榻中间,静静地等待着。

乌玉胜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在距离她五步的位置站定。

他就那样沉默地看着她。

帐内噼里啪啦燃烧着的炭火,成了朱辞秋此时能唯一听到的声音。

她惯性地自上而下打量着乌玉胜,看见他腰间挂着有一串突兀的、红色的珠串。

在宫帐内时,她并未看见他身上有过这样一串珠子。

乌玉胜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用手捏住自己腰间的珠子,开口道:“有人给我的。”

“我们新婚的贺礼,福寿珠。”

他加重了新婚二字,再次逼近朱辞秋。他勾起她的一缕发丝,语气放肆,像地狱恶鬼的呢喃:“殿下,我来娶您了。”

朱辞秋闻到了乌玉胜身上浓烈的酒味,她轻轻抬起眼皮,笑着抓住他的衣领,让他往前离自己更近。

在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不设任何防备时,她用另一只手摸向乌玉胜腰侧,将那佩刀瞬间拔出,挥向面前人裸露出来的脖颈处。

擦出血丝的瞬间,乌玉胜反手钳住朱辞秋,将她猛地推倒在床。

他半弓着身躯压在朱辞秋身上,却并未夺过佩刀,而是将她握住佩刀的手继续往脖颈深处递去。

“您真的想杀了我吗,殿下。”

“穆家所有人,都死了。”

两句话同时说出口,一上一下的男人与女人,僵持在了这一刻。

骤然安静的寝帐内,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与心跳声。

良久,朱辞秋松开紧握佩刀的手,一脚踹开了身上的人,翻身站起来。

她站在乌玉胜面前,居高临下地看向他,声色皆无情:“我真的想杀了你。”

乌玉胜收起佩刀,双手撑着床榻看向她,笃定道:“但殿下不会杀我。”

“现在不会。”朱辞秋道,“不代表以后不会。”

乌玉胜笑道:“那我便等着那一日。”

这是朱辞秋自入南夏后,第一次看见乌玉胜不带任何恶劣情绪的笑容,但她并未观赏许久,反而嘲讽道:“小少主今日心情很好?”

“我大婚之日,合该心情好。”

“可我觉得恶心。”

乌玉胜眼神一凌,先前笑容荡然无存,露出原本的阴鸷面目。他站起身,拽下腰间的福寿珠。

看着朱辞秋面不改色的脸,他忽然扬起手中的福寿珠,“啪”的一声,福寿珠猛然摔落在地,一颗颗小珠子蹦跃于空中,最后滚落在地上四处。一颗小珠子滚落在乌玉胜脚边,被他毫不留情地用脚碾碎。

“乌玉胜,”朱辞秋从怀中掏出那张被剪得很丑的囍字,她将这张囍字示于他面前,冷笑一声,“这样的把戏我只会觉得恶心。”

言罢,她便当着他的面,亲手将这张囍字撕碎,扔在了他脸上。

乌玉胜早知她会在这寝帐内翻找趁手的东西,他故意将这剪纸放在此处,引她发现。又故意露出少时般的笑容,让她恍惚。

朱辞秋看着呆站在原地的乌玉胜,忽然觉得心情大好。她走近一步,伸出食指狠狠戳向乌玉胜的心口之处,她笑得如天外仙,可语气却张狂,“当年一剑之仇,他们都说你恨极了我。”

“于是你向乌图勒谏言,让我来此和亲故意折磨我。”

她抬头看向乌玉胜,食指缓缓擦过他的薄唇。她踮起脚,在他耳畔轻声说道:“可乌玉胜,你真的,恨我吗?”

未等乌玉胜作出反应,朱辞秋便率先抽手远离了他身侧。

“我为何不恨你?”朱辞秋转身时,听见乌玉胜突然开口,“朱辞秋,你别自大了。”

他冲到她面前,将衣衫猛地撕扯开,露出心口那道狰狞的伤疤。

三年前的鲜血与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再也消不掉的狰狞疤痕。就像是那一剑,会一直在他们之间,无法泯灭。

乌玉胜一手扯住衣衫一手拽起朱辞秋的手腕,让她触碰到那道伤疤。

“当年我坠下断崖,心口被剑刺穿,浑身碎骨,我能活下来是我命大!”他面目狰狞又狠戾,就像那疤痕一样,“我与你和亲,就只是想折磨你,让你一辈子都活在被我恶心之中。你算什么啊朱辞秋,你只不过是阶下囚罢了!”

“那恭喜你。”朱辞秋直视着乌玉胜,淡然一笑,“你做到了,我这辈子都会恶心你。”

乌玉胜捏着她手腕的力道越来越大,似乎只要一瞬间,她的手腕便要被面前这个被激怒的男人所折断。

可她不惧,她原本就没打算让自己不受伤。

只有在今日,在乌玉胜底下受些伤、吃些苦,她才能见到想见的那两人,也或许是其中一个。

可乌玉胜忽然放开了她,他连衣衫都未穿齐整便将她揽腰扛在肩上,将她扔在了床榻之上。

朱辞秋的背猛磕在坚硬的木板之上,让她不自觉用手摸着背撑起身体,她看着面前这个满脸阴郁恶劣的男人,仍想激怒他:“你做什么?想霸王硬——”

她的一句话还未说完,乌玉胜便立马弯腰用嘴咬住了她的嘴唇。

朱辞秋脑袋空白一瞬,痛意与愤怒霎时充斥着她全身,她使出全身力气推开乌玉胜,扬起手掌扇向他。

这次却被乌玉胜猛然抓住手腕。

他摸了摸自己的唇,笑得疯狂,又抓着朱辞秋的手腕继续俯身逼近。他附在她耳畔,轻轻吹了一口气,“殿下想惹怒我?那殿下也做到了。”

“可臣说过,臣不会让殿下如愿。”

乌玉胜将朱辞秋的手甩下,缓缓起身,又慢慢整理衣衫。

她轻抬眼皮,冷笑一声却不说话。

“别想耍花招,殿下。”乌玉胜站在她面前,挡住了所有光亮。

朱辞秋瞥见他腰间的佩刀,忽然抬头朝他一笑。

“穆雨生。”

这个名字叫面前的男人骤然一愣,连喘息声都慢了下来。

朱辞秋却趁此时猛然倒向前,伸手迅速拔出佩刀,反手在自己的腹部猛然一插又拔出。

不过一瞬的工夫,她的目的就已完全达到。

当乌玉胜反应过来时,朱辞秋的腹部已经开始从外渗出许多鲜血,将她的双手全部浸染成红色。

她看见乌玉胜立马面露狰狞,猛然夺回她手中的佩刀。

“乌玉胜,我赢了。”她看着他,笑道。

此话说完,却见面前的乌玉胜忽然蹲下身,与她平视。

他并未说话,而是露出偏执又疯狂的眼神,朝着她笑了笑。

朱辞秋似乎预感到他要做什么,便想起身抢过佩刀,但乌玉胜侧身躲开后眼睛望向她,手中动作立马将尚未回鞘的佩刀刺向自己的腹部。

那个位置,曾是朱辞秋看见过的深可见骨的伤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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