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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Chapter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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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釉楠忘了借火,到头来还是没抽上蔺辞给的烟。

把烟藏进笔筒里前,她才注意到这支烟的牌子与白日抢来的那根不一样。

从杂牌换成万宝路,他可真把她的话当回事儿。

蒋釉楠走到小窗边稍稍掀开窗帘往下看。一个刁钻的角度,长廊夜灯里能看到男人抽一口烟放下小臂的动作,指尖一颗星火忽明忽暗。她想起失去平衡时抓住他手臂的触感,光滑又结实,在相贴的一瞬,肌肉微微颤动。

他会愿意借给她一束火吗。

半个月后,程勖华主动来了榕庄。

距离贝洛思太太敲门已然过去十分钟,蒋釉楠慢吞吞下床打扮。

十分钟里,她试图理解自己的心境。回想起曾经与程勖华的吵架冷战,她总是享受事后男人先拉下脸皮的感觉。虽然看似她是弱势的一方,需要被关爱,但次数多了,她会产生一种错觉,仿佛男人离不开她。

可今日,她发现大脑没有产生特别愉悦的信号。她可以平静地下床,可以动作有条不紊地换上一套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

这可能就是对一个男人快死心的前兆。

二楼楼道转角,她眼神诧异了一下。蔺辞站在平台上靠着墙,像是等人。

蒋釉楠的目光落向他的黑色西装外套,很普通的款式,里面是一件条纹黑衬衫,敞了两颗纽扣,正经中带着一点随性。今天上午他没有来榕庄,老杨说程勖华临时调走他去跑腿。瞧这一身崭新的行头,估计是个好差事。

蒋釉楠对他的行踪不感兴趣,收起视线,准备与他擦肩而过——

“他让我去你的学校提交了复课申请。”蔺辞抓住了她的手腕,又很快放开。

她没在意他的动作,注意力完全被他的话吸引,感到不可思议:“他同意我回校?”

“也许还得看你今天的表现。”蔺辞不确定,继续说,“你再忍忍,明天他要去日本谈收购,过一阵子才回来,你就能出去逛逛......”

“啊?”

“你待会儿最好在他面前装作不知道。”

他这番间谍传话的摸样,听得蒋釉楠一愣一愣。

她眨眨眼,哑然失笑:“阿辞,你这样好滑稽。”

蔺辞皱了皱眉。

蒋釉楠揶揄道:“昨晚八点档演的电视剧里,男主角趁着女主角的丈夫不在家要带她私奔,也说了差不多的话。”

“......早知道蒋小姐爱待在家里看电视,我就不多嘴了。”

她嘲笑得心直口快,蔺辞暗骂自己为何要多此一举,不过这种懊恼的感觉再下一刻止住,转换成了新的情绪。

“别啊,我很感动呢,阿辞......”蒋釉楠眉眼弯弯,凑上来,“你对我这么好,不会另有所图吧。”

蔺辞没有躲闪,垂眸对上她的视线,面不改色:“图你,信吗?”

【图你。】这两个字不管真诚与否,但在听到的那一刻,蒋釉楠心头微不可查地动容,像现在嘴里喝的玉米排骨汤,带点回甘。

“愣着做什么,不好喝?”程勖华端着咖啡过来,在她身边位置坐下,“之前嘴里天天念叨要娥姐,我今天把她辛苦做的汤带来,某人还不给我好脸色看。”

她放下碗,低头摆弄调羹:“您又不舍得把娥姐还给我。”

“嗯,可以考虑。”

程勖华今天好像心情不错,连续给她放了松口的信号。

蒋釉楠想起蔺辞的话,克制住表情,站起来,主动给男人盛汤,安上新瓷勺,轻放:“程生,您饮汤。”

程勖华被她强迫自己讨好他的样子气笑了:“楠楠这又是唱得哪出?”

“程生大老远过来,楠楠当然要细心招待。”蒋釉楠站得笔直,活像个服务生。

“别演了,坐下吧,小祖宗。”程勖华看了一眼她的脚,绷带已经拆了,指甲油涂得像饱满的小樱桃。她今日尚未与他抬杠,演起戏来,以前那副精怪样儿又回归了,他看着自然欢喜。

蒋釉楠老实坐下,小腿突然被人抓了去,是她不敢挣脱的力道。

“上次幸好没有伤到骨头,好多了吗......”男人把她的脚放在膝盖上,温热的大手轻轻按-摩她的脚踝,声音和煦,好像半个月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

“好......好多了。”

他问什么她答什么,有些心不在焉。

蒋釉楠伸着腿,脖颈热意冒上来。余光里,蔺辞站在不远处,目光正投向这里。

一时间,她搞不清他们谁在偷-窥谁。

晚上浴池水有些偏热,刚出水时蒋釉楠的肌肤偏粉白,其实她原先的皮肤没有那么滑嫩白皙,是病态的饥黄。她和现在蔺辞一样,十六岁前,需要风吹日晒讨生活,如果不勤快地上山下田,她那恶魔一般的父亲会用竹条抽她。细长的竹条用来做禽笼最结实,一鞭打在身上能疼进骨头里。他嘴里循环的永远是同样的话,辱骂她活着对家里毫无价值,是个赔钱货,扫把星。

关于这些,她很少对程勖华细说过,可能不必多说他已知晓,不然当时他也不会告诉她:“过去的事只是场噩梦,忘了便好。”

她对那时的程勖华报以最大的尊重与感激。

蒋釉楠照做了,她觉得自己在程勖华的庇护下得到了新生。

如果他们的感情没有越界,她安静地当一株菟丝花,或许这一辈子都不必忧愁。

想到这,蒋釉楠发现原来贪-婪也是条锁住她的铁链,明明母亲在世时再三教导她做人一定不能失去骨气。

站在全身镜前,蒋釉楠深呼一口气,套上丝绒睡裙,胸口边领勾勒着一圈蕾-丝,她整理了一番,推门进卧室。

空气里有烟味弥漫,隔得远,不算浓烈,她身上的沐浴露味道更加馥郁。

脚踩上地毯,她驻足。

窗帘遮了半边,玻璃上印着一轮虚影弯月。

男人倚着书案沿低眸盯着她的画本,夹着烟的手缓缓翻页。他穿着上衫下裤的睡衣,黑色绸缎,看上去像夜里微微泛光的湖水,透着丝凉意。

程勖华抬眼看过来,唤她:“楠楠,来。”

蒋釉楠踌躇着,下意识看了一眼另一头的钢琴,心跳逐渐变快。

他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今晚不用练琴。”

嗓音淡而温柔,像是在给她承诺。

她迈开腿走过去,小腿有些僵硬,不知从何说起,她与程勖华的相处需要如此谨慎小心。

程勖华盯着她的慢动作,缓缓抬手吸烟。

视线越来越窄,蒋釉楠看清了他手上烟蒂的颜色和发皱的烟纸,心悸一下,挪出去的脚条件反射地往后退半步。

刹那间,程勖华抓住她的胳膊猛地拽过去,单手把她拎到阳台门上压着窗帘,然后搂住腰,一个吻落下来。

青雾在他们唇齿间缭绕。

那只烟放在笔筒的时间太久,烟丝早干了,点燃后的烟味辛辣又呛人。

她被禁锢在他的怀里,后背膈着凹凸不平的窗柩,嗓子难受得发-抖。每想推开他咳嗽吐气,他便吻得更狠,手掌挤压着她的下巴,强迫她张嘴,粗糙的指腹快要塞进她的口腔,舌尖误触的一侧微微发咸。

等承受完他的渡气,蒋釉楠精-疲-力-竭,抓着他的衣襟,腿发软,呛出了眼泪,眼眶发红。

程勖华面不改色,仿佛刚才的吻不是惩罚,他亲密地抱着她,边抚她的背顺气边问:“烟好抽吗?楠楠。”

蒋釉楠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吸进了呛人的烟,喉咙发不出声音,贴着他的胸口,摇摇头。

男人捧住她的脸,让她看着他:“告诉爹地,以后还偷偷抽吗?”

程勖华凝视着她,淡淡的笑意不达眼底。

蒋釉楠与他对视,咽了咽唾沫,再次摇头,声音沙哑:“不抽了。”

她的思想,她的行为,程勖华统统绑上了镣铐,稍偏离他的意志,她就会被警告甚至像这样受惩罚。

“乖,去把窗帘拉上,我们该睡了。”他放开她,奖励似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兀自走向书桌把烟揉进掌心熄灭,扔进垃圾桶。

转过身玻璃上印着男人颀长的背影,他摘下腕表,接着是手套。

蒋釉楠不敢看他的断指,不动神色地挪开眼,舔了舔仍在微微打颤的嘴唇,仿佛全身被寒气侵蚀。

她缓了缓神,去拉窗帘,不经意间捕捉到了远处的即将离开的机车。

穿着西装的蔺辞戴上头盔,两条长腿踩在地面上。这时他忽然回头望了一眼,毫无预兆地。

乌黑的护目镜里,好似有道难以捉摸的视线投上来,蒋釉楠拉过窗帘躲了躲。

直到外面响起机车的轰鸣,她伸头再去看。

红色的尾灯冲出高高的铁门,红光划破黑夜拖出一条鲜艳的红线,疾驰远去,仿佛化成自由的风。

蒋釉楠看了许久,心脏有一处好似在蓬勃发热。

“楠楠,转过来睡。”

背后的声音拉回思绪,原来屋里早已关上灯,眼前一片漆黑。

蒋釉楠犹豫了一会儿,慢慢翻身,一只手臂伸过来,抱住她的肩膀。

她窝在雪松气息的怀里,想要蜷缩蹆,却被程勖华的手揿下去,指腹的粗粝感在她的肌肤游离,从下至上。

他拥抱不比从前温暖,也许是因为被别的女人分走了。

蒋釉楠反手抓住放在裙摆上的手,轻声抗拒:“程叔叔......上次我不该砸你......”

“别怕,不碰你,上次是我不好。”程勖华轻笑,只是帮她拉好裙摆,然后搂紧了她,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明天我要去日本出差一段时间,我们今晚好好聊聊,可以吗。”

她靠在他的胸膛,听到了他平稳的心跳,应声:“哦。”

“楠楠,我与你约定,顶多两年,我把大陆的事情处理好,马上结束婚姻状态。”他说,“然后我带你回你的家乡,给你母亲修墓,我们好好祭拜一下她,再把你妹妹的墓也迁回去。”

蒋釉楠有个妹妹,当年一起被卖给了人贩子,只是后来她们被拆开了,她不知道妹妹是否上了船,但更想相信妹妹或许在中途就被人相中带走了,希望妹妹还活着。

程勖华曾经派人帮她寻找过,可惜一无所获。

事件过去那么久,蒋釉楠想了想说:“程勖华,我这几日想了很多。我想我以前是爱你的,甚至胜过爱自己,有没有可能我只是刚好逐渐变成你喜欢的样子,这不是真正的我,而最近日-日惹你生气,令你厌恶的蒋釉楠才是真正的我?你发现了吗,我们无法互相迁就,只有你一直在掌控我,而我活在你的笼子里,天真的以为自己是你的唯一。我累了,我透不过气,我出生贫寒乡野,十六岁前没有读过书,但是我的母亲也教过我做人的基本道理,我不能给你当情-妇。”

“你不是情-妇,楠楠。”程勖华吻了吻她的额角,“我们早已是家人,你只是无法接受我把婚姻作为谋取利益的手段,因为在你心里结婚这件事是神圣的,只能与爱人缔结,或许换一个观念就好了,走到我这个位置,有很多要顾忌的事情,你可以体谅我,你以前最懂我不是吗。”

“我不懂,程勖华。”蒋釉楠抵开他的胸膛,在夜里与他对视,“我只知道我现在已经不爱了,抗拒您的拥抱,抵触您的吻,就算你关我两年,我们也回不到从前了。”

空气一瞬停滞,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均匀起伏,像在压抑怒气。

蒋釉楠是害怕的,但是她实在无法昧着良心答应程勖华的两年之约。

“无碍,楠楠。”

劈头盖脸的骂声并没有响起,程勖华的指背滑过她的嘴唇,异样的粗糙感,好像是他的断指,那枚被她丢过一次的戒指此刻凉凉地擦过她的唇角。

蒋釉楠向后仰的脖颈有点发酸。

男人并不动容,不咸不淡地说:“我笃定两年后,我们还会是家人,甚至更加亲密。”

他低头,牢牢环住她的肩膀,头埋进她的肩窝。

耳尖垂着热气,有些湿-漉-漉。

程勖华语气里带着一丝期待:“等你把身体养好,我们会孕育一个孩子。”

蒋釉楠心提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睁大眼:“你不能有孩......”

“嘘——别紧张楠楠,我找到办法了。”

“相信现代科学。”程勖华制止了她的话,继续为他们的未来描绘蓝图,“那个孩子会喊你-妈咪,然后与你一样喊我爹地。我不会与令尊一般重男轻女,只要是我和你生的,我都会疼爱他。让第一个孩子和你姓好不好,楠楠年纪比我小,更需要家人的陪伴,是不是?”

蒋釉楠动不了,肩胛骨都在发紧。

全身像浸入了冰凉的海底,蒋釉楠被热烈的拥抱着,却前所未有的冷。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第10章 Chapter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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