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全校都知道奥伯兰等人在集训的最后检验比赛中拿了第一，事情的真相倒没有那么多人了解。

他们寝室里的人也像是锯了嘴的葫芦一样，就算有人问也不提比赛里的事情。

寝室里的气氛和外界热火朝天的讨论冷成了两极。

“第谷到萨利城了，我的人接到了。”奥伯兰敲了敲光脑键盘，说道。

其他三人都在，安静了好一瞬后法罗开口应了一个嗯。

般念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他会有事吗？”

“那要看你问的是哪种有事了。”奥伯兰划拉着光脑，语气懒懒道：“如果是生死的事，那肯定是死不了，如果是能不能恢复到以前——”

般念闻言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奥伯兰，法罗也放下了哑铃看来，没几秒，拿着书半天没翻一页的斛瑟也侧头看了过来。

奥伯兰：“那就是不能。而且很有可能不能再训练，不能上前线，即便如此如果没有钱，他的后半生也得在疼痛中度过。”

哗啦一声，斛瑟的书掉在了地上。

但没人在意。

“这，这么严重？”般念倒吸一口气，眉心锁死。

法罗：“你说的是最坏的可能性吧。”

奥伯兰对第谷没什么感情，来一军的这段时间，他大部分也都在医务室。

就算是在寝室，第谷也是安安静静存在感比较低的那种。

奥伯兰微微眯眼，发现自己对第谷的样子都开始有些模糊了，隐约记得是个很倔的人。他的嘴角总是抿起，一双眼睛又黑又亮，每次上完课回来有些黑的脸庞都会浅上几个色，止不住的大口喘息即便压制了还是会有难受的声音透过床板传到奥伯兰耳里。

法罗他们就没有过这样的情况。

奥伯兰知道，这是因为基因所导致的体制差异，同样的力，第谷需要爆发才能达到，但法罗般念这种本来基因在同类中都算优越的人，只需要稍微努力就可以达到。

很不公平，但这就是每天都在发生的事实。

“这只是常规逻辑的推理，他一开始就伤得很重，而且他也知道所以求生意志很弱，送回学校的时候已经是濒死的状态，付医生保住了他的命，但没有更先进的设备和人力他无法更进一步处理第谷的伤势，所以又将他送去萨利城，今天才刚刚入城。你算算这都多少天了？”

奥伯兰说完就离开了寝室。

他不喜欢这样的氛围，本来他都已经习惯了生死。

现在他长大变强了，安排和计划都越来越合理，自己也有自保的能力，所以这几年身边才一直是墨白和赤黑，但以前身旁总是萦绕着死亡的气息。

奥伯兰盯着不远处黄沙出神，他自己都不记得有多少人是因为他而死的了。

“恢复剂？”付医生先瞥了眼门口，确定没人在的时候才开口朝奥伯兰确认。

奥伯兰拿着付医生的空药剂管在桌上转着玩，每次空管掉落砸在桌上的清脆哐当声频繁在医务室房里响起。

啪的一声，付医生带着白色橡胶手套的手拍在奥伯兰抓着药剂管打算继续的手上。

“要那干什么，又没什么人要。”付医生嫌弃道。

奥伯兰收回自己的手，说道：“给混血快速恢复用的。”

付医生闻言一顿，随即看向奥伯兰随意道：“因为那个第谷？”

“混血在军队到底是少——”

“付医生，我说的是要。”奥伯兰语气懒懒的但看去的眼神却很严肃。

付医生被看得心脏一跳，奥伯兰平时的好接触总是让他忘记他皇子和自己顶头老板的身份，但他现在确实空不出手来搞这个，自从奥伯兰给他出资，并给了他靛7的联系方式后，他关于使用鱼蓝素上岸后的快速恢复剂的研究进度快了很多。

奥伯兰没给付医生有商有量的机会，他直白道：“就是因为靛7抽不出空来随时满足我对一些药剂研发的需求，所以我才找的你，如果你——”

“明白了。”

奥伯兰淡淡道：“嗯。”

看着奥伯兰毫不掩饰放出来的上位者的压迫感，付医生心里淤了口血。

他妈的当初劝自己合作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现在敲定了，过了这么长时间自己已经从和他的合作中得到了好处并不舍得舍弃的时候，他上位者霸道剥削的本性就暴露了出来。

奥伯兰看着付医生透过镜片传出幽怨，恶劣地朝他笑了笑。

奥伯兰在医务室坐了一会儿就慢悠悠地朝寝室走去，尾锂下到底是什么还没出消息。萨利那也没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现阶段就安心在一军苟着就行。

想清楚后奥伯兰打了个哈切，正打算加快速度回寝室睡觉时才发现自己走错路了。

“打他！”

“呜~挥拳！”

“哈哈哈哈，别心软啊，用力打！打死算——”

“算你的？”

“算老师的！嘿嘿嘿。”

嘈杂的声音传来，奥伯兰微微拧眉，正打算转身往回走去就瞥到了艾津的身影。

艾津想将人甩出去，奈何那人像牛皮糖一样死拽着艾津不放，甚至利用自身重力和被甩出去的力以及惯性，抱着艾津的脑袋拖着人一起飞出了人群。

艾津吐了口血，但不影响他立马反应将人反手钳在地上。

虽然他赢了，但周围没有起哄的欢呼声，一个眼神阴鸷的人突然从人群里冲出，就要往艾津的背打去。

奥伯兰甚至能看清他拳头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的样子。

奥伯兰将从兜里掏出来的东西，也不管是什么，用力朝那人的面中掷去。

那人慢了一拍，没能把东西打出去，试管直接碎在了他拳头上，玻璃炸开，碎片四散，那人的眼睛里进去了一块碎片，眼珠瞬间红了起来。

众人都被这突然的变故惊道。

艾津朝东西掷来的方向看去，看到奥伯兰时一顿。

老师很快反应过来，他黑着脸看向奥伯兰，质问道：“殿下，我们在上课，您已经严重扰乱我的课堂了。”

奥伯兰没接话，只是朝被老师控制着的已经在了暴躁边缘的人走去。

“你打烂了我的试管，这可怎么办？”

其中一学生拧眉站出呛嘴道：“是你先不守规矩丢出来砸人的。”

“这就叫不守规矩了？”奥伯兰面上笑着，柔和起来的面部线条显得他那张脸更加好看，但他突然踹向那人的动作却格外狠厉。

正是因为有教官抓着，奥伯兰这一脚才踹得稳，也是因此，那人被踢从而后撤的力被阻拦，加倍作用在了他的身上。

“你干什么！”

“这才叫不守规矩。”奥伯兰收回腿朝艾津走去。

对上艾津看来的视线时，奥伯兰怄气移开自己的目光，但动作却很诚实，他掏出装着付医生之前给自己准备的恢复药剂，塞进了艾津手里。

怕他不收，奥伯兰强忍着指尖相触的奇怪感觉，硬是等艾津手指收拢抓住了试管后才松手。

“三殿下！”教官怒道。

“没聋呢。”奥伯兰借着回话调整了自己的站位，又重新和艾津拉开了距离。

奥伯兰觉得自己就是贱，明明人家都恶心你了，还上赶着往前凑。

奥伯兰：“你们刚刚在干什么？”

人群里传来一个声音，估计是怕奥伯兰仗势欺人，所以没露出头来喊道：“你眼睛瞎了吗？没看到我们在训练？”

“听说艾津在集训中拿了第一的好成绩，我们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有人搭腔道。

“那还是你们眼瞎一点，质疑从前线下来的教官权威。”

“我，我们什么时候质疑了！”这帽子扣大了，没人敢接，就连老师也瞬间黑了脸。

毕竟泽鲁他们是从前线下来的有军功的人。

“殿下慎言。”

“嗤。”奥伯兰一点面子都不给，直白道：“一群连集训都没被选上参加的人来看看集训第一是不是真的厉害，你们是在梦里被海兽咬到了脑子吗？”

“连去前线资格都没有的人，在这检测预备役是不是够厉害，你们是睡多了都没醒吗？”

“集训教官亲自训练组织评判的第一，到了你们这还得看看够不够资格，你们能看到什么，能看到你们高傲但是连去喂鱼资格都没有的基因吗？”

“还有你。”奥伯兰无差别骂完又专门看向脸色已经发青，双鳃隐隐现出的老师：“你是年纪大了所以脸皮也跟着刀枪不入了吗？好意思搞车轮战，完了那些嫉妒别人比他强的红眼怪，下作偷袭你都不阻止当看不见？你学生该骂你眼瞎吧。”

“怎么，现在是向我显摆你有鳃吗？这么了不起怎么还在这儿啊，是因为军功太多，吓得别人怕你们抢了海兽独占军功所以被请回来的吗？”奥伯兰骂完老师骂学生。

“噢，瞧我这脑子，你们还没去过前线，跟你们说不着军功。”奥伯兰轻飘飘道：“大家加油，别在梦里猛猛杀海兽，也去前线收割收割，争取爬过士官9级，到军官了就可以跟着上司参加国宴了，要想跟我叙旧那你们再努力一点就行，我位置不怎么靠前，你们也知道嘛，我不受宠，所以你们爬到中将就可以看见我了。”

众人的心被奥伯兰语言的尖刀插成了筛子。

艾津看着奥伯兰站在自己身前无差别输出的样子，突然觉得眼眶有些涨涨的。

艾津习惯了伤痕累累地去证明自己，在蓝穗训练的时候他经常因为被看不起而受欺负，治疗舱要留给从前线下来的人用，他为了留在蓝穗，只能硬撑。

能得到海泽达的认可，不被新来的蓝穗队员看不起，完全是艾津用一个个伤口攒起的尊重。

但是奥伯兰是个意外，他不止一次打断了艾津的自我证明，这种感觉很奇怪，但没人喜欢挨打，艾津也一样。

奥伯兰浅金色的发丝在空中飘啊飘，艾津出神的想，要是摸上去会是什么触感？

“喂。”奥伯兰一回头就对上艾津看着自己发呆的样子。

乍一看奥伯兰还以为艾津盯着自己，害的他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实在是没听到动静后才眨巴着眼睛正眼朝艾津看去。一看，给奥伯兰差点气歪了鼻子，他在前面替这人主持公道，他反倒好在这发呆！

艾津被奥伯兰喊回神，再一看班上的人都移动到了远处。

“还没下课，他们继续训练，你去医务室。”看着艾津的目光，奥伯兰垂下视线说道。

沉默让奥伯兰越发心烦气躁，就在他是在控制不住用鞋尖碾了碾地，打算直接走人时，奥伯兰听见艾津说：“谢谢。”

“没事。”奥伯兰顿了一秒后，脑海里又出现了艾津厌恶自己干呕的那一幕，熟悉的难受又重新爬上了他的心脏。

奥伯兰觉得自己也得去治疗舱里躺躺。

他也不看艾津，就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他的感谢，随即转身离开。

艾津看着他越来越远，看起来也越来越单薄的背影，抓着药剂的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从奥伯兰替自己出头时吵闹起来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