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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玫瑰街上有天堂(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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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什么?

谢谢他们两个加速了老人死亡的进程吗?

听清话的那一刻,许千然和陈清闲同时僵住。

如果不是许千然的手机在这一刻响起,或许他们两个就会像是两座断了生息的泥塑,在老人的尸体旁,带着感谢、猜疑、好奇、内疚、自责……五味杂陈的情绪,为最简短真挚的一句话,溃不成军。

电话铃声的插入,让陈清闲一瞬红了眼眶,他深深凝视着老人没有阖上的双眼,那双仍残留着和善却聚不上焦的双眼。

浅褐色的瞳仁无声地传递着一则再也不能改变的信息——老人死去的信息。

他见过无数案发现场冰凉的人体送上解剖台,也见过无数苟延残喘濒死的身躯送入救护车,但从来没有这样亲眼目睹过一个生命经过他的手,在他眼前转瞬飘散。

原来一个人生命的逝去是这样的轻易。

就好似阳光下的一块冰,放冰的人知道冰块一定会化成一滩水,可却不知道化成水之前需要多久的时间,等人的注意再次放在冰块上,才发觉原本冰块在的地方连水都被太阳吸走了。

丁点儿不剩。

许千然迅速别过身,倚靠在手术室门旁的墙上,接通了顾新世第二拨的电话。

“刚刚为什么挂断电话,许千然?”

然而许千然什么也没有回答,只有若有若无的呼气声通过电话传到顾新世的耳朵里。

顾新世觉察,放缓语气,“许千然,你怎么了?”

许千然垂下拿着手机的手,竭力克制着情绪清了清嗓,才重新拿起电话:“我没事,对了,审讯怎么样?”

“伤口别忘记拍给我看看。”察觉许千然掩盖不住的哽咽,顾新世的态度又软化了许多,“目前一切正常。”

“你待会还要进去接着审吗?”

“我会从今晚11点,尽量一直听到明天上午11点。”

许千然的思维要比平常迟缓许多,他一字一句地听着顾新世的话,等白色的大褂从他余光里飘过,他才后知后觉是医生和护士回来了,正要推着老人的病床离开。

“我这边还有点事情,处理完给你拍照,辛苦了。”

他正要挂断电话,何欢仓促的声音猝然传来。

“等等,等等,许千然,谁死了?”何欢从背景的杂音中捕捉到了一个字眼,直接伸手抢下顾新世的手机。

许千然愣了下,半响才反应过来何欢问了什么,“老人。”

何欢听后用力抿了抿唇,“许千然,你要不要看看到今天的审讯笔记?”

“嗯,发给我看看。”

许千然回得很轻、很慢,甚至,他都没有思考何欢这么说的用意,只是顺着何欢的话音给了回答。

顾新世拍好照片刚点击发送,陈清闲突然听到倒下的响动。

陈清闲溟濛的视线中,那个像怪物一样强大的人,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

他愣了一下,随后立即和护士一起把许千然抬上病床。

掉落在地的电话中不断响起急切的呼喊:“许千然?发生什么了?许千然?你说话!许千然!”

陈清闲手忙脚乱地捡起手机,磕磕绊绊回复:“你、你好,我是陈清闲,许警官他突然昏倒了,我会照顾好他。”

许千然被推进了一间病房,看着病房内满满的医护人员,陈清闲快速思考了一番,留在了病房外。

他长呼一口气,对电话道:“抱歉,我待会再和您联系。”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整个人瘫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

不知过了多久,医护人员才离开。

主治医生说许千然是由于失血过多导致的昏迷,已经安排了输血,虽然伤口没有伤及经脉,但感染的风险很高,今晚必须好好看着。

陈清闲抱着问护士要来的毯子,拉了张椅子在许千然旁边坐下。

看着连剧痛都能忍耐的许千然却在睡梦中皱着眉头,好像梦里谁惹火了他一样,陈清闲突然感觉僵硬的四肢有了些许知觉。

在许千然床边坐了一个小时后,见许千然的情况暂时稳定,陈清闲走出病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重新拨通电话。

他先向顾新世说明了许千然的身体状况后,将今晚在船泊巷经历的一切也悉数告知了顾新世。

听后,顾新世低下头准备翻笔记,不想何欢已经替他翻到了关键的地方,指尖就停驻在“听话的人当然应该有奖赏,但不听话的人,当然就得吃一些教训了。”一句下面。

“好,非常感谢。”顾新世报了串号码,“这是我的电话,稍有有任何情况你都可以直接联系我。晚点我会过去,这段时间辛苦你照顾许千然了。”

陈清闲用自己的手机加了顾新世好友,余光不经意瞥到医院大厅一抹熟悉的身影,他飞快闪入其他拐角。

“不辛苦,我应该做的。”

通话完毕,他收好许千然的手机,背贴着墙面,探出一双眼睛:只见女人烫着大波浪,脚踩细高跟,左手捂着右手大臂,身后跟着两个市局里今晚值班的警员。

刘书晴?

陈清闲奇怪了一瞬,转身回到许千然所在的病房。

他测了测许千然的体温,看一切正常,给顾新世发了条消息,提醒对方来时注意避开市局的人。

何欢见顾新世留给他的手机屏幕亮起,想也不想直接划开来阅览。

[刘书晴回来了?!她不是在参加什么聚会吗?]

[我是何欢。]

审讯室中的灯光依旧明亮,甚至在这漆黑安静的夜晚,亮得叫人烦躁。

她目视着顾新世从门口一路走到她对面,看着那张淡漠的脸上表情冷峻,忍不住咧开了嘴。

“哈哈哈哈哈哈……”她遽然大笑起来,张狂的笑声一刹传遍了整个审讯室。

顾新世面无表情地等她笑完,然后缓缓开口:“我不想这么说,但是现在,在我眼里,把许千然、陈清闲和老人当成玩物的你,和把你当做玩物的赵多全,没有区别。你和你的父亲,没有区别。”

“顾警官,我建议你不要乱说话。”她瞬间压低了声音,眸光阴翳。

但顾新世毫不在意她眼中的威胁之意,“你的行径和赵多全的行径完全相同。”

“完全相同?”她的嗓门陡一下拔高,“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蠢话吗?顾警官!”

“我在陈述事实。”

“事实?呵……”她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扬了又扬,“那么,凭什么赵多全能做的,我就不能做了?”

“凭什么那些人想方设法地玩弄我!我就不能反过来用他们的方式玩弄他们!”

她怒气冲冲起身,但她的腰间和大腿上绑着铁铐,她只能带着座椅一齐飞速起了下,又狠狠地砸回去。

座椅左前侧的椅子脚落地时,从她的左脚后脚跟猛地刮了下去,她被蹭掉了好大一块皮,汩汩的血珠随即从破口内溢出来,顺着脚跟融进棉布鞋底。

可她眼都不眨一下,若无其事地侧目扫了下伤势,动了动左脚,继而拿起玫瑰花枝,将花骨朵凑近伤口边缘。

那艳丽丰满的花骨朵竟恍若是有生命的,将她脚踝上的血液吸食了个干净。

顾新世不为所动,“这些,和许千然有什么关系?维护自己权益的合法途径有那么多种,可你却选择以牙还牙,并对无辜的人下手。”

“你在质疑我?”

“是。”

她用力抿着唇,斜眼看着顾新世,对着顾新世大吼:“你凭什么质疑我?你不去质疑他们,你来质疑我?多天真的人呐!”

“他们做过那样的事情你都不去指责,他们犯下恶行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去阻止,却先来怪罪我这个受害者,身为人民警察的顾新世警官,你觉得合适吗?”

“和合适没有任何关系,请你理解清楚,我在和你就事论事。我现在和你进行的,是有关你杀害了十九人,并仍在用奇异手段继续危害人民安全的审讯,不是了解你过往的闲聊。”

平和的嗓音掷地有声,她听后呆愣地眨了几下眼睫,尔后,她蓦地连连喷笑。

“我以为你们都是聪明的,没想到全是一帮蠢货啊,哈哈……最后也就何警官还算个明白人。”

顾新世看了她一眼,回到位置上开始记录。

“这么愚蠢,连我的玩物都有点不配当了。”她抬起手,优雅地整理飘到面前的绺绺碎发,“既然你们偏要认为是两种性质的案件,那就随便吧,反正之后是疯了,还是死了,我可就不管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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